“本来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这里谁不知道。”
    “就是，还那么一副样子，谁不知道她是没爹没娘的人！”
    …………
    纳西少女们都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说。
    一阵骚动吸引路上的行人们和店里的人们都看向这边。
    “你给我向阿兰若道歉。”Sakura好似没有丝毫察觉，只盯着那个紧紧攥着画像的纳西少女，一字字说。
    少女在那双绿眸下有些许畏缩，却依然挺着腰说：“我不会道歉。我说过的话算话。阿兰若就是一个克星，如果不是，为什么她一生下来她妈妈就死了，如果不是她父亲不要她，为什么十八年都没来看过她？她就是一个没爹没娘的扫把星！”
    “我也是没爹没娘的人，那我也是克星了？”水汐彤冷冷的接口。
    Sakura心里一震，小汐几乎从来不讲自己家里的事，他没有想到第一次听她讲家里的事情，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转过头，看见小汐拥着脸色惨白惶恐的阿兰若，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双黑色的眼睛更胜过最黑的那片夜色，里面洋溢着愤慨，不平，激怒，无奈……还有点点忧伤和脆弱。
    她说她也是没爹没娘的人……
    这样的小汐是平时从来没有见过的，让他觉得……很想保护她。
    愤怒的火焰燃烧着绿色眼眸里的那片草原，Sakura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再说一遍！”
    他“哐当”一声重重的踢了旁边的琴盒一脚，琴盒被他踢飞，在一两米外的地方翻了过去，激起一片蒙蒙灰尘，里面装着的硬币“叮叮当当”滚了一地，一堆零散的纸币纷纷散落在四周。
    少女们感受到他的震怒，都诺诺不敢再开口。
    只有先前那个少女，惨白了脸，却依旧用颤抖的声音重复：“我说过的话算话。”
    “好……”Sakura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却听到水汐彤的惊呼声。
    “阿兰若……你去哪儿，回来啊。”
    他回头看见阿兰若捂着嘴巴，飞快的往桥下跑去，微微泛黄的头发和小小的肩膀在街角一闪，不见了。
    “Sakura，我们快点追吧。”水汐彤再也顾不上那些惊恐的少女们，急急忙忙的收拾东西，往旁边的店里一丢，便拖着Sakura往阿兰若跑的方向追去。
    留下一群惴惴不安的少女们，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水汐彤疲倦的在一旁的草地上坐下，背靠着一棵树，抬头看天。
    一片深蓝的夜空，没有月亮，零星点点星光。
    聚宝山到束河路，铁花巷到庆云路，四方街到东巴宫。
    太阳从日当中往西偏，一点一点的偏，一直偏到聚宝山的那一头，星星们都出来了。
    他们几乎找遍了这个原本就不很大的古镇，却始终不见阿兰若的身影。
    细微的一阵“沙沙”声，Sakura踏着没足的草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你说，”她没有转过头，依然抬头望着夜空，就这样问身边的少年，“阿兰若家从来没有人来，是不是就是这个原因呢？”
    “哼。那些个蠢货，一群就知道叽叽喳喳的女人，脑子还没珍珠鸟大。”少年的声音愤慨而不屑，他泄愤似的扯着旁边的小草，不一会手边就堆了一堆草屑。
    “说扫把星！她们才是，有嘴巴没善心的扫把星！这世界上因为难产而死的女人又不是阿兰若妈妈一个，没有父亲有什么关系，有又怎么样，还不稀罕呢。什么叫没爹没……”
    声音突然嘎然而止，像是一段飘在半空中的音符，在中间突然被掐断。
    四周没有人声，一片寂静。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声，草丛里，树枝上，小溪旁。高高低低，远远近近的，和着微凉的晚风迎面而来。
    Sakura转头小心的看看水汐彤，她已经低下了头，眼睑低垂，夜晚清冷晦涩的星光在她脸上投注了一片浓重的阴影，绰绰约约，隐藏了她的神色。她扯了一根小木棍，逗弄着脚边的青草，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小汐，”略踟躇了会，Sakura还是开口问到：“下午的时候，在四方街，你说你也是……”
    “没爹没娘吗？”没等他说出口，水汐彤已经接了上去。
    她枕着树干往右侧过脸，对他浅浅笑，“我从小就是个孤儿。”
    “那你……”
    “怎么长大的是吗？”她转回脸，依然凝望夜空，声音低低的，“虽然没有爸爸妈妈，但是还有其他家人，该有的亲情我从来没有缺过，一直很幸福，如果有什么遗憾也只是……”说到最后声音轻的细不可闻。
    Sakura没有问被她吞下去的话。只是看着她的侧脸，她的神情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几乎没有任何的波动。
    他忽然想起初见她的那个黄昏，黑眼睛的少女从小巷子口慢慢走进来，提着画架，无止境的缤纷花雨倒影在她的眼睛里，夕阳映的她的脸庞洁白如初开的花蕊。
    简单的打扮，却有一身清雅悦人的气质，想必不是长久在外的人。
    那个时候，他想，又是一个离家出走妄想独自流浪的富家少女，徒有其表而已。
    可是她却给他那样一份乐谱，未完成的乐谱。
    他还想起那张乐谱，它现在正安静的躺在他的床头，如果不是那张乐谱他们也许至今还是一对陌生人，偶尔擦肩，偶尔回眸，却没有交集。
    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坐在同一片星空下。
    “我真是不明白。”他听她继续说，“为什么那些人要这么说阿兰若呢，她没有家人就该多关心她不是，可是她们还那样对她。阿兰若这些年都是这样过的吧，怪不得她除非没办法不然总是不出门，平时也老不见人来找看她。比起来，我已经幸福很多了。”
    “也许，阿兰若也早习惯了吧。”
    她轻轻叹气。
    “小汐。如果阿兰若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着的话，她也许会有一个地方，秘密的，每次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去那里一个人安静的呆着，好了自然也就回来了。我们找不到，说不定她也不希望我们找到。”
    “会是这样吗？”
    “相信我，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比如我……
    Sakura的眼神很肯定，肯定的就像……他也曾经有过那样的一个地方，水汐彤暗暗想。
    “说不定她已经回家了，我们要不先回去看看？”见她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Sakura又说。
    “也好，我们回去等吧，她总得回家。”
    两个人站起来，慢慢的往前面走去。
    两条影子被稀薄的星光拉的长长的，若有若无的映在青石板路面上，时不时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