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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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秦氏各分支的后裔恭谨地肃立在院子里。
祠堂里青烟缭绕,秦守臣捧着红漆盘走到祠堂门前,跪在门槛外三叩首。
三叔公秦仲闱起身走到门前,从秦守臣手里接过红漆盘,放在祠堂的供桌上。
跪在祠堂里的秦琥起身点燃三支檀香,插入供桌中央的香炉。在祠堂正梁下架起竹梯,秦琥爬上房梁,从房梁的楔子里夹出一片黄草纸。
三叔公秦中闱、九叔公秦仲阗、十叔公秦仲阊同时翻开自己的骨筹放入漆盘。
秦守臣跨进祠堂,将象征秦氏本家的青铜筹放置在祖父棺头。捧起族规,秦腔朗朗,古韵悠悠。
秦仲阗摘下挂在门楣边的老藤鞭站在族长候选人身后。
秦仲闱收拢骨筹,每念到一个名字,相应之人便会挨一藤鞭。秦琖挨了十五藤鞭,整个背都麻木了。
从古至今,秦氏以族规训诫子孙,默守陈规,守护先灵。
秦琖从三位长辈手里接过木盒、族徽、族规,继任秦氏族长。他简直要哭了,这意味着他必须放弃现有的舒适生活,辞去喜欢的工作,搬回老宅。
秦安趴在床上打游戏,手麻得像针刺。翻身坐起,居然有人占了她书桌前的宝座。
秦安不常回老宅,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
“秦默”。秦安随即发现认错人了。
酷似秦默却非秦默,身高相近,年龄相仿,却比秦默多了些许随性。
“我叫赵佚,你也可以叫我无名氏”。他看着秦安,眼睛里带着笑意。
兴许是像绝了秦默的缘故,秦安对他颇具好感。
“有人叫我给你带个东西”。赵佚提起椅子边的电脑包放书桌上:“你有没有东西要我转交给他”?他眼睛里的笑意透着痞赖。
秦安从枕下掏出手机递给他,赵佚咂舌笑笑,冲她竖竖拇指。
这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开门的功夫就不见了。
然后,秦安听见三太叔公叫她的声音。
秦安站在祠堂外,觉得祠堂里的气氛有些怪异。
原本坐在堂屋里的长辈齐聚祠堂,似乎在商议事情,场面有些混乱。
秦守臣叫姬溯望关闭架设在祠堂门前的两台摄像机,阴沉着脸走进祠堂。
秦仲闱看看众人,大声说:“既然大伙都承认草书是真的,女监族也不违背秦氏族规。秦安进来,跪在你太爷爷头前”。
秦安看看老爸,又看看大伯,硬着头皮走进祠堂跪下。
这回轮到新族长捧着祖训大声朗读。
秦安双手接过老藤鞭。一条藤鞭,打遍秦氏的族公、族长、十六旁支及秦岭三脉,很有老太君的风范。
秦氏祖训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内容是用来约束她这个监族的,一旦她犯错,后果非常严重。
旁观的姬溯望看得傻眼,难怪秦氏能够传承千年,这些延续秦法的族规祖训,甚至比法律条文细致严谨。
姬溯望被要求收拾拍摄器材离开秦家老宅,显然接下来的事,对这个古老的家族而言极其重要。
秦琖和秦安合力抬起供桌下的铜香炉放置在院子中心处。各点燃三根手指粗、一尺长的植物茎干插入香炉中。
秦守臣拉下电闸,黑暗中的老宅沉浸于奇异的氛围中。
所有人都在静默等待。
祠堂里点起两支白蜡,一张半身画像被两根竹竿叉起,高高挂上祠堂的正南墙。
画中人明朝平民穿戴,相貌非常年青,画像左下角题有王蒙之名。这张画像既无印鉴也无题跋,就像是给家人画的肖像。笔锋细致流畅,神情淡漠清冷,丫的就跟秦默一个德性。
自己家的祠堂竟然挂起秦默的祖先像,秦安真是无语到极点。
一个人影出现在祠堂门前,毫无痕迹仿佛从天而降。
“啪”地一声,似乎有东西被打碎了。
姬溯望面前的显示屏彻底黑了。
他站在烛光里,穿一身黑色运动装,越发显得挺拔修长。目光如水,漠然看着祠堂里所有的人。
画里的古人一晃眼走入了现实世界。
秦安恍惚得分不清究竟是秦默走入了画里,还是画中之人变成了秦默。
不对,这丫是姓赵的无名氏。难怪会突然出现在祠堂门前,肯定是从屋顶上流窜下来的。
赵佚在秦安看向他时得意地眨了下眼睛。
“为什么是秦安”?秦守臣忍着怒气发问:“为何要把她牵扯进来”?
“该结束了”。赵佚回看向秦守臣:“我们都陷得太久了,该结束了”。
秦守臣怔怔看着赵佚,他的眼底同样泛起了倦意。
卸下斜挎在肩上的背包,赵佚唇角扬起清冷笑容,从包里捧出青铜壶,重明鸟纹布满土金色的壶身。
一壶酒斟满八十二只酒盅,秦氏祠堂溢满酒香。
赵佚平举酒杯,心存感念。
秦氏族人执秦礼,饮杯中酒,谨守一生执念。
他们恪守祖训,却不固步自封,隐忍坚守,却永不言弃,他们在时间的长河里,传承**渊源。
赵佚带来的是一台苹果笔记本,秦安连上WiFi,系统提示有新邮件。
通篇秦篆,牛逼得无需加密。
赵佚修改了系统程序,删除了常规输入法,除了秦篆、籀书、金文,这台笔记本不认其它任何文字,连续两次出错,系统会自锁。
解除自锁也很简单,秦安试了两次就找到了规律。
在老宅住了三天,秦琖主持操办妥太公的后事,一切恢复原样。
长辈们陆续离开老宅,让秦安和秦琖着实忙了一整天。
一队野驴滞留在青海纳赤台,等着老爸带队走西大滩前往玉珠峰历险。
晚饭前,中医院给大伯打电话,说爷爷对外界刺激产生了反应,似乎有清醒的迹象,大伯和老妈立马驱车赶回市区。
老宅里只剩下秦琖和秦安,做了一桌菜,俩人满上可乐,苦笑着碰杯。
秦琖毕业于复旦大学基础医学院生理与病理生理学系,在加州大学拿到分子生物学及遗传学博士学位。
但他同样无法逃脱古老的束缚,回国后在交大附属医院从事基因学和分子靶标研究。
秦琖三十八岁依然单身,大伯秦守臣似乎开了个坏头,在秦琥、秦珀结婚生子后,与秦安同辈的堂兄弟,集体对婚姻失去兴趣。
秦琖晃了晃辞职信,寥寥写着:“太公故,结庐守孝三载,请辞”。
“丫的,我现在就像邯郸学步,连路都不会走了”。秦安靠着椅背,望着古旧的老宅屋顶,呐呐自语。
秦守臣停稳车,忙着下车搀扶老爷子,秦跖摆摆手,示意儿子不要出声,凝视屋中对饮的孙辈,眼中笑盈然。
“爷爷”。秦琖和秦安同时站起身。
“小安,给爷爷倒杯酒”。秦跖看向秦琖,秦守臣拿出指纹扫描仪,将秦琖的十个指纹录进电脑。
“老宅有间屋子只有族长能够进去,现在用的是十位加密指纹锁”。秦守臣笑道:“爷爷会带你走一次,族徽和青铜筹是开启内门的钥匙”。
“谢谢七叔”。
“秦琖,别瞧不起中医,爷爷之所以能走着回来,靠得还是传承千年的中医草药”。
“爷爷,您放心”。秦安给爷爷斟了杯酒,十年间发生了很多变化,秦琖从一张汉代古方,窥探到一片无垠且神秘的世界。
“秦安,我爸有几张籀书古方拓印,给我做几天师傅”。
“我有些籀书拓印,五哥潜心琢磨,应该能摸着门道”。秦安回房间拿了文件袋给他。
秦琖正想趁热打铁好好学习,手机铃却响了。
“王院长,您好”。
“我爸今天一早和几个叔叔进太白山了,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王叔叔,我正好有事想先跟您打声招呼。我打算辞职,明天去医院办手续”。秦琖朝着电话诧异问:“您正在去我家的路上?怎么有救护车警笛声”?
我去,老头子怎么把救护车开家里去了?
“爷爷、七叔,我回趟赵家村”。秦琖拿起文件袋问秦安:“我明天去医院,你跟我一起”?
“行”。秦安看看爷爷:“爷爷,我打算休学一年,过两天搬回来”。
“都去忙自己的事,还没到辞职休学的地步”。秦守臣笑道:“你十七婶听说爷爷醒了,带着珞子过来照顾爷爷,就快到了”。
秦琖的车刚到村口,就见秦珞的路虎擦着墙停,给他让道。
“十七婶,烦劳您了”。秦琖客气地笑笑。
“族长兄,烦劳可不敢当,记得请我喝酒”。秦珞嬉皮笑脸冲秦安吹吹口哨:“周末我妈做饹面”。
“我铁定回”。秦安笑着点头:“十七婶好”。
“婶子等你们”。
隔着车窗打过招呼,秦琖一踩油门加速离去。
还没到村口,已听见救护车的警笛声,车队拐上进村的水泥路。秦琖超不了车,只能跟在救护车屁股后竖中指。
“秦琖,你小子人呢”?王院长在秦家宅院前急得跳脚。
“王叔叔,您把我家门堵了,我回不了家”。秦琖从救护车和院墙的夹缝里挤过去:“您深更半夜开一救护车来,弄得邻居还以为我家出啥事了”。秦琖的手机不停响铃。
秦安掏钥匙开门亮灯的功夫,急救床已被推进堂屋。
“小秦,你是关中老秦家的人”?中医科卢主任对着秦琖眼睛瞪老大。丫的蠢货,不好好传承老秦家手艺,混成狗屁分子遗传学博士:“我需要百年以上的乌头,你家有么”?
“有”。
“好东西,自家炮制的”?卢主任羡慕嫉妒恨。
“您要增压煎药釜么”?秦琖装傻。
“当然要”。卢主任捧着药跟秦安去了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