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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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安将车直接开回西长安街的万科城。
考入大学时,大伯送她一套万科常春藤的四居室,秦安嫌闷,邀请了高中同学许宓同住。
许宓的家在庆城县,从陕师大毕业后在陕师大附属小学任教。她家境一般,跟秦安一同吃住,省下的钱用来读研。俩人先回家的做饭,后回家的洗碗,过得很是逍遥。
秦安放钥匙门禁的手袋落在了大伯车里,半夜三更按门禁对讲机,害得睡眼朦胧的许宓下楼帮她刷电梯。
秦安洗完澡光着腿走进客厅,腿上的擦伤有些红肿发炎。
“你去哪了?怎么搞成这幅鬼样”?许宓端了碗油泼面从厨房出来,被吓了一跳。
秦安目光呆滞地看看许宓,看看客厅的水晶吊灯,骤然明白大伯秦守臣送自己这套房子,竟是有用意的。
“丫的,你倒是说句人话”。许宓放下面碗去找消炎药膏:“你妈来过两回,说是你大伯让你接人,结果人和车都不见了。车倒是在凤城八路找着了,你去哪了”?
秦安闷头吃面,许宓做面食的手艺很好。
“你哑了”?向来粗枝大叶的秦安哑壳了,这让许宓很不习惯。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秦安一头栽倒在床上:“给我妈打个电话,说我明天一早回老宅”。
“还明天一早,也不看看几点了”。
秦安做了一夜梦,在梦里她跟着秦默不停爬山,一条清澈的小溪始终萦绕在身旁,梦里的秦默,笑容如山涧反射的阳光般璀璨夺目。
“要死了,睡过头了”。
秦安拉开门,客厅的钟整七点。
“别急,我送你”。秦安换了睡衣,擦了把脸出门按电梯。
许宓拎起小包,左右照照镜子,拿了袋面包赶紧出门。
拉开后车门,许宓看见座位上有个开口文件袋,装着厚厚一沓拓印。
“总随手乱丢东西”。许宓将文件袋小心递给秦安,这类从器皿、遗迹石碑上拓印的古文字难得且珍稀。
送走许宓,秦安找了个喜欢的地吃早饭。赶早去营业厅补办手机卡,在客服忽悠下买了俩街机,保存了对方的号码。
这些天当真脑抽得厉害,秦安将车开回钟楼停在老地方,把车钥匙投进报箱。
她不喜欢开车,特别是在城市里开车。
打车回老宅的路上,秦安随手翻了翻拓印,顿时让她直了眼。蘸墨很新且均匀,连纤细的浮雕夔龙纹都异常清晰,拓印文字为起源于西周晚期的籀书,一份拓印能够看出拓石雕刻精美绝伦。
在秦安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墓葬或遗址出土过这么精美的拓石。
这些拓印肯定不是秦琖的,应该是秦默留下的。
秦安将拓印理整齐装进文件袋。
秦氏本家祠堂里正在进行一场族长选拔考试。
有幸观摩这场考试的都是大伯私交很好的朋友。
用来考试的拓印皆非印刷品,除了档案馆、博物馆,已经很难见到保存如此完好的拓印原件。
“臭丫头,这些天你跑哪去了”?秦守臣一巴掌拍她后脑勺上:“帮不上忙,还尽给家里添乱”。
秦安缩缩脖子气闷不已:“大伯,我先回房间待会,免得惹您生气”。
溜回房间,秦安抽出拓印坐在书桌前仔细琢磨。相较秦篆,籀书非常之累赘,好在拓石上刻有与之对应的图案。图在下,籀书浮于其上,两相对应,秦安慢慢读懂了其中的含义。几个当世未被解读的籀书,在文中得以印证其意。
十二张拓印截取秦王政九年,赵政于雍城蕲年宫举行冠礼,命赵悼驾舟蓬莱求长生之药。舟行大海遇巨浪,漂至极北之地,射琼鱼、猎白熊、求仙药,于秦王政二十一年重回咸阳。
秦安收起拓印,躺在床上望着房顶发呆。秦默为何给她这些精美却毫无裨益的拓印?
求仙问道对皇帝而言不是稀罕事,稀罕的是籀书描述的极北之地,很像北极。公元前的古人抵达北极可谓十死无生,这个赵悼非常牛逼,不仅在极寒之地生活了近十二年,最后还返回了咸阳。
“秦安,大伯有事问你”。
秦安朝院子看看,椅子、凳子从堂屋一直排到门口,百多号人谝闲传的场面很是壮观。
“秦安,前些天你到底去哪了”?
秦安瞄了眼站在大伯身后的王垚和蒋翟:“大伯,您也认识他们”?倒了碗凉茶,秦安笑笑:“您已经知道了,还有啥好问的”。
秦守戎一巴掌糊女儿脑袋顶上:“怎么跟你伯父说话,没规矩”。
“爸”。秦安转身挽起秦守戎的手臂:“那段经历太痛苦了,您饶了我行不”?说着撸起裤管,小腿上布满擦伤。
“你跟谁在一起总能说说吧”?
“真是女大不中留,一眨眼就跟人跑了”。秦守臣实在舍不得这丫头,若是儿子早一顿海扁了。
“他说他叫秦默,天知道是打哪冒出来的”。秦安看看满院子人,有些话还是私下说比较好:“秦汉的秦,沉默的默”。
老爸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秦安心里很嘚瑟,老爸也有露马脚的时候。
“秦安,你来看看这两张籀书”。说话的是大伯的同门师弟、秦安的导师姬溯望姬教授。
“老师,您也来了”。秦安忙走了过去。
姬教授面前的桌子上摊着两大张拓印,拓印技术很差,黑乎乎一片,但墨迹却很新,仅从墨汁的气味,便能断定拓印时间不超过一星期。
秦安俯身凑近细看,纸上籀书的印迹怎的如此眼熟?她骤然想起秦默留下的文件袋。
“秦王政二十五年,赵悼带领秦王赐予的五千奴隶去北方寻求仙药,行至秦岭的尽头,他找到了奎。赵悼用很多牺牲换得奎,花费三年时间将奎炼制成药”。秦安抬头看向姬教授:“老师,您从哪弄来的拓印”?
姬溯望尴尬地看向秦守臣,秦守臣应道:“是王垚偶然从太子山一处遗址洞穴里拓印的”。
见他大头鬼的偶然,秦安默默在心里竖中指。
“下面好像是炼药的方法,看不懂”。简单的类似现代计数符号,复杂的只能模模糊糊看个轮廓。
“这张拓印是说赵悼将奎炼制成药后,用奴隶尝试药效。三年间,五千个奴隶只有一个活了下来。二十八年,帝巡视郡县,赵悼不敢献药,他带着唯一的奴隶改道西行”。
秦安眯着眼睛使劲瞧,下面像是幅地图,只能看到些断断续续的线条。
“老秦,你家的姑娘我都无以传授了,惭愧惭愧”。
“我还想着她早些给我带个侄女婿回来,看起来要成齐天大剩了”。秦守臣狠狠瞪向仍在神游的秦安,压低声问她:“黑手提袋呢”?
“我带回来了”。
“秦安,你认为这个象形字是夔”?姬教授被拓印吸引得难以自持。
“夔,苍身无角,如龙一足。有一种深绿色,根茎像蛇,靠走茎生长,药性足以杀死很多人的植物与夔极其相似”。
“传说中的奎木”。秦守臣幽幽接口。
赵悼用奎木炼制长生之药,看来长生与即死只在转瞬间,难怪他不敢将药献给秦始皇。
一场族长选拔考试,让秦守臣几位私交极好的朋友对秦氏后辈刮目相看。这些年青人大都从事新兴职业,完全融入当代生活,但对古文字、医药、星象、占卜都有各自不凡见解。
秦氏渊源并未因时代变迁消逝于历史长河。
秦琥、秦珀、秦琍、秦琖、秦珆、秦琛成为秦氏本家族长的候选人。
老秦家办喜丧,秦陵村的人都聚回老宅,各家婶子、媳妇过来帮厨,男人们守灵、喝茶、谝闲传。
秦安被大伯羁押回房间,乖乖拎出手提袋搁书桌上。
吃过晚饭,族里的老辈和家长在老宅堂屋落了座,商量在六个后辈里确定新族长。
秦安没资格参与族里的事,早早被大伯撵回房间。这样的场合,大伯和老爸也只有站着续茶、点烟的份。
六位族长候选人按长幼并列跪在秦氏祠堂前,秦守戎爬上房梁,从正梁与屋顶的夹层里掏出一只木盒和一块古旧的青铜赤鱬印。
秦氏族规,族长百岁寿诞日,由族长收藏的族徽和那只在所有人记忆里从未被开启过的木盒,会被秦氏长孙恭送至祠堂的最高处。
秦守臣捧着朱漆盘,盘子中央摆放的木盒早褪尽原本漆色,虽斑斑驳驳的,却没有一丝木纹裂痕,秦氏族徽赤鱬摆放于木盒左后角。
秦守臣托举漆盘,自堂屋大门右侧入、左侧出。坐在堂屋里的老辈们,待秦守臣站定在自己面前后,将一片四角包金的骨筹放入漆盘。
六台摄像机同时在秦氏老宅静默无息地运作。
姬溯望祭出已故民俗专家,秦守臣和他的老师赵博珖教授的大旗,才逼迫秦守臣答应拍摄秦氏家族变更仪式的纪录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