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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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已是次日午后,身上盖着秦默的外套。秦默坐在她身边,只穿了件抹布质地的圆领短袖汗衫。很难想象他这样偏瘦的肌肉线条竟能有如此强大的爆发力。
“吃点东西,我们下山”。秦默递给她一锅面糊,那口用来炮制药材的银锅成了秦安的饭碗。
食之无味的面糊,比石头一样的面饼容易吞咽,秦安本着生存第一的原则,想象着水蛋羹的画面,填饱了肚子。
在秦安睡觉时,秦默已将东西整理打包,捆扎在鹰嘴岩上。
上山容易下山难,秦安下到鹰嘴岩用了近一小时。她讨厌向下看的感觉,眩晕得脚软。
歇了半小时,秦默先将秦安和打包物品速降下鹰嘴岩,解开绳索抛下悬崖,以他一贯的方式徒手攀岩而下。
为了一根绳子,像他这样不要命的只能说是绝无仅有。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心好,秦安换下四处开线的裤子,用绳索将编织袋捆扎成双肩背包。
秦默就是本活地图,从来不走回头路。
出山的路更不好走,秦安总算知道了绳索的重要性,没这捆绳子,俩人非得困死在悬崖峭壁上。
爬下五十余米高的峭壁,秦安感觉手脚已脱离控制,除了喘气,再也动弹不得。
秦默砍了些沙棘枝点燃篝火,夜间的太子山很冷,秦安吃了几把倒牙的沙棘,决定用睡眠抵御饥饿。
秦默脱下外套裹住秦安蜷缩的身体,砍断崖壁上乱枝横生的松树,这棵树在黑夜里就像张牙舞爪的恶鬼。
将松枝架在篝火旁烤干后再添入火堆,以免秦安被浓烟熏醒。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渐渐变得柔软细腻了。
寂静的深夜,风吹进空谷,灌进山壁上的孔洞发出隆隆的怪异响声。
家里进了一群笨贼,秦默不得不绕道过来看看,谁家主人都不喜欢一开门就见房间里躺着一地腐臭的尸体。
山谷里的风每天凌晨两点会准时刮起,灌进他头顶上的一排风道孔,吹走山腹洞穴里的炉烟灰尘。
秦默看了眼腕表,快三点了,那群贼再不出来,他会把新鲜的尸体抛下万冢做肥料。
砰的一声闷响,岩壁上坠落一团东西。
秦安惊得一骨碌坐起,大骂:“丫的,谁这么缺德,大半夜高空抛垃圾”。
高耸的崖壁间探出一截黑影,秦安捞起一旁的松枝棒子,跳到篝火前。
“下面的朋友别害怕,咱是人不是鬼”。影子晃晃就快没电的手电筒,从下面看灰白灰白的更瘆人:“要命的缺德地,两位有绳子没有”?
秦默站起身,把尚且挂在悬崖上的绳索朝孔洞大力甩去。
那人也是个老手,一把拽住绳子,用力扥了扥,脱衣服裹住手掌,蹬着岩壁很快跐溜下地。
估计被困有些天了,中年男人胡子拉碴很是沧桑,虽破衣烂衫的,却都是户外精品。
俩年青人紧随其后下了地,精神萎靡,显然已心力憔悴。
“我叫王垚”。中年男人捡起秦默当柴烧的沙棘枝递给两个年青人,沙棘枝上有不少半熟的沙棘果,自己也拿起一根直接上嘴啃,边吃边说:“我们不是坏人,受人所托来找点东西”。
这丫也不怕扎嘴,秦安从编织袋里挖出没舍得扔的饼子、矿泉水递给他。
“秦默,我姐秦安,上山挖药材的”。秦默坐在篝火前,一副见多不怪的神色。
秦安有些紧张,可在这深山荒野,就算报警,等警察叔叔来黄花菜早凉了。
天空笼罩着群山的影子,王垚点燃从悬崖上垂落的绳子,星星点点的火焰坠落在岩壁间。
“问他们要个电话,回头打五千块钱给他们”。王垚叼着沙棘刺用陕北老话吩咐已缓过精神的年青人。
向秦安表达谢意的年青人是王垚的堂侄王茗坵,另一个叫苏强的是王垚的外甥。
秦安看看靠在一边打瞌睡的秦默,摇头说姐弟俩都没手机,能帮把手是本分,不必在意。
脱困后的王垚心情很好,姐弟俩土虽土,却土得很淳朴。几人围坐在篝火旁天南地北地闲撇等天亮,王垚是个老江湖,几句话便从秦默口中套出下山去合作市的路线。
秦默也正要去合作市。
一行人走了两个多钟头野路,遇上一辆送山货去合作市的卡车。
在合作分手时,王垚硬塞给秦默五千块钱,很默契地互不打听对方的目的地。
秦安找了家小宾馆入住,连饭都懒得吃倒头就睡。还没睡多久,就被秦默提起丢进浴室。
草,姐插链子锁门,这丫是怎么进来的?秦安浑浑噩噩听见秦默说,等她十分钟。
破宾馆晚上才供应热水,秦安抖索着洗了把冷水澡,连打几个喷嚏,穿起秦默新买的衣服。
靠,毁三观滴审美啊。
秦安抱头窜出房间,秦默已退房,坐上了出租车。秦安跟着他学会上车睡觉,下车吃饭的绝招。
一觉睡醒,到达甘南夏河机场。
办理完登机手续,下午三点半飞咸阳。秦安花三分钟在候机厅参观了一圈,一星期就俩飞机,错过了还得等两天。
候机厅有十几个等着登机的旅客,秦默背着旧包,编织袋换成了防水手提袋。
“兄弟手提袋里的货,我出十万”。夹克男在秦默身边坐下。
秦默看看他,又看向对面的几个男人。
“虽不能确定货的真假,我给的钱绝对是真的”。
“你既然肯出高价,至少知道它的来历,所以我不会卖给你”。秦默挡开夹克男的手。
“我们同乘一个航班,你再想想”。
航班开始登机,夹克男看到从洗手间出来的秦安,愣了下。
秦安拎着防水手提袋,出示登机牌紧跟秦默往停机坪走去。
“蒋叔,那丫头登机牌姓名的拼音是叫秦安”。秦珀凑到蒋翟身边:“她真是戎叔叔的女儿”?
蒋翟一个头两个大,他见过的秦安,啥时候变成了这副挫样?
飞机抵达咸阳机场,秦安和秦默分别上了两辆机场大巴。
蒋翟嘱咐秦珀盯紧秦默,自己则坐上秦安乘坐的大巴。
秦安在钟楼下了大巴,直奔大皮院的文文烤肉。烤肉、烤筋、烤腰子、涮牛肚一样不落地点了个遍。
“就知道能在这逮着你这吃货”。后脑勺重重挨了一巴掌。
秦安继续埋头苦干,喝了口山楂汤,咽下嘴里的肉:“五哥,车借我用下,我赶时间接人”。
“你丫的还要跑路”?秦琖看着她面前的一大堆签子:“七叔满世界找你,害我在这坐等了三天”。
“明一早我就回”。秦安掏出秦琖口袋里的车钥匙:“我手机摔了,你给我爸打个电话”。
“车停老地方,你开慢点”。
路过同盛生,秦安打包了一斤多腊牛肉和俩肉夹馍。
蒋翟认识秦琖,这丫头在瞎忙点啥,防水手提袋里装的究竟是不是奎木。打了辆出租车远远跟着秦安的车,见她拐上西宝高速又往咸阳回去了。
秦默叫秦安十一点在咸阳南郊的钓鱼台村接人,秦安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抽了,想都不想一口答应。
她从未如此信任过一个陌生人,秦默给她的感觉是家人的随性与默契。
车下高速过钓鱼台镇,驶向渭河南岸,河对面就是文王渡。
停车打起远光灯,秦安犯起了瞌睡。
蒋翟非常恼火,出租车师傅说啥都不肯跟着秦安的车,一膀大腰圆的爷们跟着个姑娘,肯定没存好心。再说秦安的车越开越荒僻,谁知道是不是钓鱼的。无论蒋翟怎么说,那师傅宁愿不要车钱,坚持把车开回市区,否则就报警。
十一点不到,有人沿河滩走来,远光灯下,影子显得格外修长。
秦安帮忙将秦默背上的爷爷抬进商务车:“车座上有吃的,你歇会儿,我开车”。
秦默坐进副驾,看看两侧反光镜和后视镜。
“刚才是有车跟着,不知道为什么在收费口掉头回去了”。秦安系好安全带:“那个跟了我一路的男人,在我爸店里见过”。
秦默默默吃晚饭,秉承着一贯的食不语精神。
在高速收费口,秦默换下了眼皮直打架的秦安,任谁身边坐着这么个无趣的隐形人都得打瞌睡。
车停在西安中医院急诊大厅门前,急诊室男护士和秦默一起将老人抬上急救床,推回原先住的ICU病房。
“老爷子真是奇人,躺了十多年浑身皮肤完好,肌肉都没一点萎缩迹象”。同行们对于反科学特例很感兴趣,时常将老爷子借去住一阵,搞搞研究。
秦安呆坐在急诊大厅里,陷入了迷茫。等她发完呆,秦默已经不见了。
秦安很气,却也没辙。
她甚至没有察觉,这个住在秦岭深处的仙人板板,让她的人生轨迹发生了一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