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红尘客 49、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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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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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人将恢复呼吸的王大抬回了家,就一哄而散。
李玄五人跟着进了村,向一家靠湖最近的村民借了地方,又买了柴米菜蔬鸡鸭鱼虾。
午膳是李玄整治的,有老鸭煲、白灼虾、油爆虾、红烧鱼、水煮鱼、葱油鸡、辣子鸡、蒜蓉空心菜、干煸眉豆、茄子煲、韭菜炒蛋、黄瓜炒蛋,总之,五人吃的畅快淋漓,全然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迂腐想法。
茶足饭饱后,几人团坐闲聊。
何沣道:“像昝老这样的奇人我也有听人讲过。”
祖沛忙道:“快说来听听。”
其余众人也支着耳朵,等他讲。
何沣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语气深沉地道:“这个故事是我在驿馆的时候听到的。”
众人实在受不了他卖关子,就催道:“快讲吧。”
何沣这才挺直上身道:“有个登瀛的脚力张俨要去陕州送信,到了宋州路边休憩的时候遇到一个人,也是往陕州去的,就邀请他结伴同行。
那人道:‘我脚程快,要到郑州才会停留。如果你速度跟不上,我们就不能同行了。’
张俨很吃惊,因为他自诩脚程快,能日行八十里,而宋州到郑州有四百五十里,怎么算一日也无法到达,就问他怎么会速度那么快。
那人并没有回答,只是对他说:‘如果你愿意,我有办法能让你像我一样疾行几百里。’
张俨大喜,就请他帮忙。
那人同意了。他先是挖了两个五六寸深的小坑,让张俨背对着坑站立,两脚站在坑边。然后取出针刺张俨的双脚,张俨根本感觉不到疼痛。那人又顺着张俨的膝盖到小腿,反反复复往下捋,就有黑血从针刺出来的伤口流出,居然流满了那两个小坑。
等再次出发,张俨觉得腿脚轻快了许多,才到中午就到了汴州,要知道宋州到汴州有三百余里,远远超过他平时的速度。这让他很是高兴,却又有些惶恐担忧,总觉得不正常。
那人又邀他一起到陕州再住宿,张俨不肯,要知道,从汴州到陕州约有六百二十里远。就推脱说脚力不够,想要休息。
结果那人反过来劝他道:‘你不妨卸下膝盖骨,一点痛苦都不会有,而且一天可以疾行八百里。’
张俨听到这些很害怕,就借口推辞了。
那人也不勉强,笑笑道:‘我有急事,必须傍晚到达陕州,告辞了。’说完,疾行如飞,转眼工夫就不见了。”
李玄四人听完故事,一阵沉默。
良久,平时比较高冷的顾浅君幽幽地道:“我怎么觉得膝盖发凉还隐隐作痛?”
话音未落,其他三人就同时高声道:“我有同感!”
接着,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卸下膝盖骨、以提升脚力的做法实在让人惊恐,就连李玄都忍不住歪嘴抽气。
讲故事的何沣“嘿嘿”干笑两声道:“日行八百里,可以相比不停换马的‘八百里急报’的速度了。”
“八百里”急报的速度可是封建社会陆路最快的速度了。
祖沛撇撇嘴道:“那个怪人不知道用得什么邪术呢。从来没听说卸掉膝盖骨反倒能让人走得更快的。”
李玄忍不住也点点头,现代骨科医学可是证明了,若真是膝盖骨卸了,人必定瘫痪,不良于行,哪里会成为“飞毛腿”呢。
王卿文抽气道:“这个办法就是能行也不能去做,想想就痛苦至极。”
何沣反驳道:“不是说了不会有痛苦嘛。”
祖沛摇头道:“针刺流出黑血这个还有可能是真得,毕竟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体五脏六腑血管经脉中总会有一些废物残留,这些脏污的东西很难排出,除非洗髓伐精。只是这个怪人或许用了刺激人体潜能的方法帮助那脚夫提速,说不定后患无穷,以后身体会早早衰败。那卸掉膝盖骨的做法就更不堪了,想想战国时的孙子孙膑。”
众人都不迭点头。
李玄突然问道:“怎么,现在民间送信没有专门的机构吗?还需要雇人步行前往,连马都没得骑?我以为有驿站的。”
王卿文道:“本朝驿邮有三大机构,急递铺、水马驿及递运所,均由中央直接管理,但递送的都是官方公文信件,不对民间开放。”
李玄“哦”了一声,道:“难怪都是托人捎信,原来这么不便。朝廷实在应该开放民间邮递服务。”
众人皆“呵呵”冷笑数声。
李玄也猛然闭口不再多言。
倒是何沣又道:“据说前朝曾经设立了金字牌急递铺,传递速度可以达到一天五百里,只是主要用来递转皇帝下达的紧急军务。”
王卿文道:“本朝也有。驿邮的出现就是为了满足军事及朝廷管理地方的需求。做官的人书信多,往往都是蹭了递送公文的官邮。”
众人从邮政讲到信件往来,又讲到友人在信上提到的各地新鲜的事情,越扯越远。
直到祖沛道:“我也来讲一个故事。”
啜了口茶,他道:“本朝有个在洛阳白云寺出家的和尚叫释难陀,他年轻的时候到关外游历,竟然和三个尼姑同行。
一路上他醉酒狂歌,放浪行迹,往关外而去。
到了边关,当地的驻军试图阻止他们出关。
释难陀道:‘我精通幻术。’又指了指三个尼姑,‘她们精通歌舞。’
驻军的首领于是挽留他们,还设宴招待,想一睹其妙。
晚上酒席上,和尚借来女人衣物钗环粉黛,将三个小尼姑打扮成歌伎。
这三个尼姑坐在席上,与那些军将打情骂俏,推杯换盏。尼姑们眼波流转,姿态狐媚,世见少有。
酒宴快结束的时候,和尚对尼姑道:‘现在为军将们舞一曲吧。’
三个尼姑听令轻移莲步,翩翩起舞,长袖翻转,纤腰扭动,俯仰生姿,舞技堪称一绝。
等一曲终了,那三个尼姑还是舞个不停。
和尚大喊道:‘这些女人疯了!’说完,突然起身夺过旁边坐着的军将的佩刀。
在座的军将们吓坏了,以为和尚发酒疯,吓得四处逃散。
哪知和尚拔出刀朝着尼姑就砍,三个小尼姑全都被砍倒在地,血流了好几丈。
首领大惊,喝令手下将和尚捆起来。
哪知和尚反倒笑着道:‘别慌里慌张的。’说着慢慢举起尼姑,竟然是三支竹杖,地上的血也只是酒而已,哪有什么妙尼?”
何沣道:“这故事距今已有百余年了吧?”
祖沛颔首道:“不错,应该是一百五十六年前。”
顾浅君低头沉思片刻,猛然抬起头,看着祖沛,神色犹疑。而祖沛看着他点点头。
李玄将二人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不由思索这“一五六”莫非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这时,王卿文伸了个懒腰,慢吞吞道:“这释难陀是不是用得幻术?听起来挺高超的。”
李玄忍不住道:“那和尚开始就说他精通幻术了。王兄莫非困了?”
王卿文叹道:“可惜在座的都不通和尚的技艺,不然也能变几个美人跳舞奏乐。”
何沣“嗤”笑一声,颇为不屑。
王卿文并不在意,凑到何沣耳边轻笑道:“美酒美人美景美食,皆我所欲也。段兄再怎么嗤笑,我也不会放弃追求的,那才是人生至乐。”
何沣轻哼一声,微侧身体,将脸转向右边的顾浅君。
李玄轻笑一声,漫声道:“我这里有个故事既讲到了幻术,也讲到了美人。”
王卿文眼睛一亮,忙坐直身体,道:“太玄,快讲来听听。”
何沣也将眼神投射过来,尽管面上还是带着一丝不屑。
李玄知道他的傲娇与口嫌体,并不在意,而是笑着讲道:
“宁波有个吴生,最喜欢寻花问柳,经常逛青楼。
后来,他认识了一个狐女,美艳非常,通情识趣,两人经常幽会。但这仍没有阻止他逛青楼。
有一天,狐女就对他说:‘我能变幻容貌,凡是你思恋的女子,我只要见过一次,就能变成她的模样,一丝都不会差。你只要一想念,我就能变成她的样子出现在你眼前,不比花银两买笑更好吗?’
吴生先是好奇,就让她变一个求而不得的花魁试试。
一试之下,果然分毫不差,就像那花魁亲来一样,只是对他更加温柔多情。
两人耳鬓厮磨,你侬我侬,忒煞多情,很是美好。这让他颇为沉醉。
从这以后,他就不再流连青楼,而是与狐女厮守。
然而时间一长,吴生就不满足了。有一天,他叹道:‘这样眠花宿柳虽然也不错,可惜都是幻术所变,总觉得隔了一层,不够真切。’
狐女于是笑着道:‘不能这么说。声色犬马本来就如电光石火,岂但我像花魁是幻化,就是花魁也是幻化;岂但花魁是幻化,就是我也是幻化;就是千百年来的名媛淑女也是幻化啊。
白杨绿草,黄土青山,哪一处不是古来的歌舞场所?男女欢合同埋香葬玉,赋别鹤离鸾之曲,不过是像手臂屈伸的工夫一样短暂罢了。
这中间两人相遇,或用时刻计算,或用日计算,或用月计算,或用年计算,终有诀别的时候。等到那时,几十年而散,同短暂的相遇而散,同样是悬崖撒手,转眼成空。倚翠偎红,亲热呢侬,不都好像春梦吗?
即便往日的情谊很深,能终身相守,但是青春的容颜不能长留,白发不断生出,身材不再是过去婀娜的样子。那么年轻时候的黛眉粉腮,也可以说它是幻化了。
为什么以独独我像你思恋的那些女子才是幻化呢?’
吴生如遭雷击,幡然醒悟。
几年以后,狐女告辞而去,吴生竟再不踏足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