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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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沈慕棠这一次去取蛇王之胆,必然是凶险无比。但直到我亲眼看过他的伤势,才知道,其中凶险可能远甚于从前我俩一齐面对的任何一次。
在江絮飞妙手医治之下,七日后,我体内神灵散之毒已尽数消除。但沈慕棠却从那日回来之后,就一直昏迷未醒。
他身上无数的擦伤、挫伤、划伤,以及因巨大冲击力而所受的内伤,足以显示出他所经历的搏斗是何等艰辛,但真正令他陷入危险的,却是他所中的毒。他的手臂有一处深而可怖的咬痕,应该是出自蛇王之口,再加上沼泽中的瘴气之毒,若非他服过了吴如是配制的一些防毒之药,可能根本就回不来。
至于何时才能醒,江絮飞说大概不会太久,只是我心中尚有一个隐忧挥之不去。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了数日。
每日里,我除了照料沈慕棠,便是练剑。这三年来,我生活在逃亡与伤病之中,根本没有好好地练过武功。如今伤病尽去,一身轻松,死里逃生之后,那长剑舞起来的感觉,似乎与从前又有不同。
这日,我将从前所学的剑法轮番演练一遍过后,缓缓收剑,耳边,清风送来一阵轻柔的笑声。我转首,看见不远处的菜园里,洛源俯身正在弄着什么,江絮飞在他身旁看着,脸上虽是皱纹密布,但每一条皱纹却都写满了幸福。我情不自禁地微笑,抬头,入目是一望无际的天空,蔚蓝广阔,忽然之间,心中一动,我深吸口气,长剑随即自然而然地挥出。
一招,两招,然后是三招,四招……意随心转,一套全新的剑法自我手中使出。
从偶然际遇,到抵死缠绵,从一无所知,到相爱相许,从患得患失,到豁然开朗……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只化为一片空明,眼前闪过的,唯有沈慕棠微笑的俊脸。
这是一种感动,一种觉悟,一种超脱,一种升华。我尽情挥洒手中长剑,混然忘我,不知不觉间身边狂风渐起,千万年来堆积在脚下的黄沙渐渐飞扬。
蓦然,有人骤喝一声:“小子!让我来会一会你!”
一道劲风扑面,洛源手执一根枯枝向我袭来。
我从容一笑,长剑点去。洛源老眼一眯,闪过精光,避过我长剑,又再出招。
洛源的武功,依我之见,只怕在当今武林已罕有敌手,但此刻他却攻不破我的剑网。你来我往,我二人交手已过百招,眼前光线渐暗,那是黄沙被我二人气劲所激,飞上半空,遮蔽了日光。
其实,我已使尽全力,但却感觉到洛源却还有所保留,大概只是见我创了一套新剑法,一时手痒忍不住前来过招。果然,在我的剑法第三次重复使出时,洛源长声一笑,手中招势陡然变得凌厉无比,我手中长剑顿时吃力。
我沉着应战,见招拆招,虽一时处于下风,却也不慌不忙,仍极力坚持。
又过得百余招,耳边忽听得江絮飞声音喊道:“喂,老头子,差不多就行了,你还要不要吃饭了?”
洛源大笑一声,猛然喝道:“好小子,再接我最后一招!”语音未落,手上枯枝,突然化作无数影子,向我当胸刺来。
他这一招迅急无比,虚实相间,虽是一招,却又留有千千万万个后招,令人措手不及。眼看就要被他刺中,刹那间,我心念电转,内力直贯剑身,清喝一声,长剑如雷霆一击,迎面劈下。
只闻一声轻响,枯枝落地,不偏不倚从中间被劈成两半。
“好剑法!”蓦然身后响起一声赞叹。
我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回首,只见漫天黄沙缓缓飘落,朦胧尘雾之后,有人长身玉立,正向我注目微笑。
“阿棠!”我情不自禁轻喊一声,飞身穿过尘沙向他奔去。
沈慕棠立于门前,黑衣长发,衬得俊脸白皙,眉目清朗,脸上笑意如三月春风。
我顾不上其他,将他一把搂住,心中情感蓦然之间汹涌澎湃,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沈慕棠亦反手将我紧紧抱住,低低的话语响在我耳边。“少爷,你……终于好了!”他的声音里似带着哽咽。
我安慰地拍了拍他后背,低笑道:“有你这么拼命,我想不好也难。”
我二人紧紧相拥,谁也舍不得先松手,却听身后一声轻咳。我猛然回神,这才放开沈慕棠,回身行了一礼,笑道:“多谢前辈不吝指点!”
来到此处这么久,洛源跟我说话时第一次在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点头道:“以你年纪能有这般修为,还算是不错。”
我谦声道:“晚辈不过占了兵器的便宜,倘若适才前辈手中的不是枯枝而是长剑,晚辈只怕也破不了您那一招。”
“你不必自谦,到了我这地步,飞花草叶皆可伤人,你莫要小看了我这一段枯枝,”洛源目露几分赞许,“不过,真正令我意外的是,你能一眼看穿本质,不为表象所惑,实属难得。不管这一招如何变化万千,归根到底也只是一招罢了。”
我低眉一笑:“其实是晚辈仓促间不及多想,我唯一所能想到的,便是毁了兵刃,自然您这一招便无从施展了。”
洛源闻言微怔,少顷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好!好!很好!”他连声说了几句,蓦地大笑起来。
我与沈慕棠面面相觑,正不明所以,却见洛源笑声一声,向我眯起了老眼,缓缓地道:“小子,你可愿拜我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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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来,鬼手洛源——如今是我的师父,确实是发自内心地高兴。江絮飞见他高兴,也跟着开怀,做了一桌子好菜。沈慕棠醒了,我也欢喜,于是四个人好好儿地吃了一顿晚饭。
洛源兴致来了,非要喝酒,我作为弟子自然是要陪着。结果我俩把他们藏了几年的所有酒喝了个精光。老头子酒量不错,然而还是比我先倒下了。
我醉意朦胧,走路也有些打晃,最后还是沈慕棠帮着江絮飞把洛源扶进了屋。
江絮飞反而笑眯眯地向我道谢:“我不喝酒,老头子一个人喝又没什么意思,这回刚好,让他尽兴,这囤了几年的酒也解决了,哈哈!”
沈慕棠半扶半抱地将我弄出房门,夜风很是清冷,他立刻除了长袍将我裹住。殊不知我身上发热,吹着这冷风正觉舒爽。正欲甩开,他却用有力的胳膊揽紧了我,蹙眉沉声道:“别闹!”
闻言,我斜乜他一眼,挑眉笑道:“哟,脾气见长了还是怎么的?”
沈慕棠顿时低眉顺目:“小心着凉,少爷!”
月华如水,夜色中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孔显得分外诱人。我忍不住整个人倒在他身上,低语道:“阿棠。”
“嗯?……唔……”
我用力将他衣襟一拉,然后狠狠地吻住他薄唇,沈慕棠身子一震,很快便化守为攻,开始回吻我。
便在此时,长袍滑落,我反手一扯,将那袍子整件又罩回他身上去,随即一把将他推开,哈哈一笑,摇晃着扬长而去。
才进屋子,身后便被人紧紧抱住,热辣辣的吻如烈火一般,烧在我的发上,耳上,面颊上。
屋子里没有点灯,清亮的月光透过窗纸,将眼前的一切照得光影朦胧……
我的脑子糊成一团,朦胧中只记得身上的这个人,是这世上唯一能让我全身心毫无保留地信任之人。
如此,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