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安好。”铁心在这时冲黑拓拱了供手，又微微一笑，显得十分客气。
    “你昨天跑出宫去了？”曦照帝质问铁心，“你是皇储，身份如此贵重，怎么能不去起居局报备，就擅自跑出去？”
    “没有呀。”铁心惊异道，“女儿昨日一整天都在宫内待着呀，起居注上记得明明白白，哪容女儿撒谎，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宫女跟着。”
    “你……”黑拓没料到铁心会撒谎隐瞒自己行踪，先还怕她有难言之隐，后来被他看到曦照脸上浮现狡黠的笑容，黑拓立即明白自己撞进了曦照的局，黑拓转身寻找司马明，试图要他为自己作证，可是他的目光刚落在司马明身上，司马明立即垂下头去，黑拓骂自己乱了方寸，司马明这样的顺臣怎么会帮他一个异族大汗说话？司马明自然和铁心公主一样都心甘情愿为曦照帝摆布，联手唱出连环计给他听。
    “拓儿大汗，你的面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朕做主为你和兰粼郡主赐婚，你不高兴了？嫌弃朕多管闲事了？”曦照说着将脸沉下去。“难道方才不是你跪下来求朕成全的么？”
    黑拓心中暗暗叫苦，女帝果然工于心计，每句话都是套子，他已经被套得动弹不得，毫无还手之力，“拓儿不敢，只是令拓儿一见钟情之人确实不是兰粼郡主，请女帝明鉴。”
    “嗯，你昨日在市集撞见兰粼郡主，但你实际上是对另一个和兰粼面貌十分相似的女子动情了，对吧？”曦照帝忽然十分明理地问。
    黑拓急急点头。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再入曦照帝的瓮中。
    “那名女子就是朕唯一的掌上明珠，铁心公主，可对？”曦照帝继续客客气气地问。
    黑拓隐隐觉得不对劲，可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对。”
    曦照帝冷冷一笑，“拓儿可汗，朕知你聪颖非凡，小小年纪就懂得盗马相赠，换取朕对你的鼎力支持。这世上的人都分等级，地位越尊者越有权力，公主确实比郡主的名衔要高贵。你到底是要娶可敦呢，还是娶一个名分？你不妨和朕说清楚。”
    曦照的言下之意很明显，黑拓是借故和铁心公主攀近乎，因为发现昨日偶遇之人与铁心长得相像，就指鹿为马说自己遇见的是铁心，并坚称自己对铁心一见钟情，请女王成全。在座所有人都做如是想：黑拓借机高攀与他素未谋面的铁心公主，却被英明的女帝识破，躁了一鼻子灰。大家心中不免不齿黑拓的为人，同时又同情被人当做跳板的兰粼郡主。兰粼很想窜起来辩白，无奈曲韵将她紧紧看住，一发现她要开口说话，立即用食物塞满她的嘴，同时在她耳边低语一句：女帝赐食，不食尽乃大不敬。
    这样一个欲加之罪，黑拓竟无力替自己辩白，他环顾四周，发现投向他的目光不是不屑，就是幸灾乐祸，他又特意去看铁心公主，发现她一直低垂着头，抬着右手拨弄酒杯的杯沿，金指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一副心不在焉置身事外的模样。黑拓彻底心灰意冷，放弃辩解，轻叹一声。
    “兰粼乃我中洲国堂堂郡主，由不得你这个蛮族头目羞辱，既然朕金口已开，为你们赐婚，断无收回之理。黑拓你自己好自为之！”曦照说完用力抿紧嘴唇。
    黑拓不敢再说话，垂头丧气坐回自己的座席。
    ***
    曦照看到黑拓这样一个英姿勃发的后起之秀在自己的摆布下显出心灰意冷之色，曦找心中得意到极点，她慢慢勾起嘴角，露出得意又阴狠的笑容，她喜欢操控别人的命运，她一向喜欢。
    为配合母亲，不得不对自己昨日行踪撒谎的铁心公主，内心对黑拓是感到愧疚的。只是她是泥菩萨过江，连自己都保不住，何况别人。想到这里，铁心脸上的表情更显得木然。
    母亲要她迟一步入席，她就迟一步入席；母亲要她说自己昨日一整天都待在宫内未曾出去，她就说她未曾出去。那个会对女帝说不的柔馨公主已经在四年前死去了，从里面死去了，如今剩下的这个铁心公主，只是一个无心的空壳人。
    铁心终于把酒杯举起，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急，铁心轻轻呛咳一声。
    “公主，留心。”黑拓在这时朗声说。同时举起手中玉杯，端高一举。
    就连曦照也恨恨吃了一惊，急忙把放在马舞上的视线收回，黑拓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镇定，还风度翩翩地举杯向公主敬酒，这令曦照再次想到后生可畏的老生常谈。
    铁心有点无措地扫了母亲一眼，这才慌忙举杯道了一声，“请。”
    小小地扳回一局，黑拓大摇大摆地自斟一杯，一饮而尽，豪爽地用手背抹抹嘴，“中洲国的美酒果然名不虚传。”
    “那这次回去就带上几大车子。”曦照帝冷冷一笑，转向铁心，训诫道：“还不快放下酒杯？我们中洲皇家几时也有了白昼饮酒的恶习？好了，都看马舞吧？别辜负了他们编排的用心。”
    铁心遵嘱将酒杯推开，黑拓见她如此，也放下酒杯，口中还念念有词，“独饮无趣。公主不喝了，我便也不喝了。”黑拓毫不掩饰地对铁心献殷勤。
    铁心觉得尴尬，但又不好说什么。
    “公主的指套好漂亮，是锻金名家所制？”黑拓继续搭讪，声音不大不小，有心人竖起耳朵都能听到。
    曦照几乎被气死，她胡乱指派黑拓对公主居心不良，黑拓竟然就照着她的本子表演居心不良给她看。曦照故意诋毁他，反像是把他真实的一面剥出来，短暂的惊愕之后，他反倒轻松了，游刃有余地展现他的邪气，那模样，实在洒脱得狠，有些女官竟然不知不觉因黑拓张狂的态度脸红起来，虽然招惹得黑拓张狂对待的是铁心公主。
    铁心知道她必须做点什么，不然母亲雷霆大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于是铁心冲黑拓微微一笑，抬起右手食指点了点嘴唇，又指了指演武场上的马舞表演。
    金色刻花指套在阳光照射下焕发出的淡淡的金光掠过铁心的笑容划向演武场，黑拓的目光不由自主就跟了过去。铁心又转目对他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有恳请他息事宁人的意思。
    黑拓不由自主点点，算是答应。
    曦照帝这才隐忍未发，抬手指点演武场说，“今日的马舞表演确实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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