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勾指为约(三十二)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21  更新时间:08-03-23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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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桨看着大笑不止的柔馨,不由自主地说,“你笑起来很好看,就像一朵花,开了。”小桨说着就动手触摸柔馨的脸,柔馨竟然无法要求自己避开他,因为他爱惜虔诚的神态就像要动手触摸一朵花一样,没有任何觊觎和企图,只是迷醉于花朵的美丽,所以想要亲近,如此而已。
    小桨的手指颇为粗糙,柔馨几乎能感受到颊上传来微微刺痛的感觉,但她始终没有回避小桨。
    小桨缓慢地收回手。柔馨感觉到脸上的痛褪却,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只蚌,被人轻轻剥开了一点儿,里面蕴藏的珍珠的光泽因此绽露了一些。“没有人像你这样夸过我漂亮。”柔馨低下头,轻声说。她从未听过这么直接生动的赞扬,说她像朵正在盛放的花,就算婉娘夸她,也是说,我们的公主殿下日后必是倾国之姿。这句话传到曦照帝耳中后,她还大怒,说,谁要她去倾什么国,朕要她守国!她若真妖媚到能毁国的地步,朕立即刮花她的脸!作为中洲国唯一的皇储,外表的好看根本不值一哂,就算这是她最大的优点。
    “你也好看呀,眼睛里有一道很温暖的光泽,像春日午后的溪面那粼粼的水光,很亮,很暖,很清……”柔馨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羞红脸,埋下头去。她搞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不!你不好看!你一点都不好看!”柔馨试图为自己挽回颜面。
    “嗯,我是天底下最大的丑八怪。”小桨一边说一边抬起柔馨的脸,他改用手背触摸柔馨的面颊,“所以我喜欢看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刚刚忘了手上生着茧子!弄痛你了吧?”
    小桨的话,一句比一句油滑,但柔馨就是没有办法对他生气,因为在小桨眼中,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好了。柔馨活到这么大,就连最疼爱她的婉娘,对她也有期许,她做不到的期许,所有人都要求她变成另外一个人,他们统统不喜欢真实的这个她:懦弱,怕事,不思进取,希望被人关心和宠爱。
    只有在小桨眼中,她的懦弱,她的没有出息,他都看不到,他只能看到她优胜任何别的少女的美丽,还有她的被所有人视为缺点的温弱,他也是喜欢的。
    于是在小桨面前,她只要当她自己,所以好快乐,好快乐!快乐到不能生气,完全不能。
    柔馨轻轻的扭动脖子,让自己的脸更紧地贴合小桨的手,像早晨的花朵追逐阳光一样。
    小桨不知道怎么就激动起来,仓皇地收回手,站起来,大声说,“走,我带你去又东河洗马!”说完,用力牵住柔馨的手。
    柔馨很放心地让小桨拖着自己走。
    柔馨并不是一个会对身边的人感到放心的天真少女,她很清楚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随着母亲的态度而变化,敬她畏她,是因为母亲,轻视她怜悯她,更是因为母亲,仅仅除了婉娘,如今又多了一个小桨。
    ***
    小桨和柔馨跑到御苑后又东河边。水面清泠,沿河遍植绿柳,通往河边的甬道铺设着洁白的卵石。小桨顽皮地脱掉鞋袜,柔馨几乎是毫不犹豫有样学样,赤出一双雪白的脚。
    “呀,踩起来真舒服。”柔馨惊叹,柔馨的脚掌曲高又展平。
    “对吧?”小桨得意地说。小桨的视线落在柔馨不断弹动的脚面上,不知为何有点儿口干舌燥,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便说,“你的脚真像蚕宝宝,不过是很巨大的那种哦。”
    柔馨被惹恼,追打小桨,两个孩子一路嬉闹来到河边,红灵悠闲踱步而来,也不用小桨招呼它,很聪灵地自己踏水入河,将半个半身都没入微温的又东河水。碧绿的水面,雪白的马身,乍看就是一幅画。
    “我终于明白画师为何要画那幅画儿啦!”柔馨拍手笑起来。
    “什么画?”小桨不太高兴。
    “就是一幅洗马的画,母亲和婉娘都说很好。”
    “你当真是个公主殿下呢!成天书呀画呀。”小桨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连斗大字都不识几个,可是柔馨都会背论语了,又谈什么画画。
    柔馨困惑,不明白小桨为何好端端生气。
    “您满肚子筋骨,和我们这些目不认丁的人是大不一样呐。”
    柔馨皱眉想了半天,才弄懂小桨说的也许是,满腹经纶,目不识丁。柔馨用力憋住笑,“其实我学问也好差呀,不然怎么会天天挨打挨罚。”
    “对了,你说你背书背不出,你说给我听听,也许我一听就会背了。”小桨忽然起了好胜心,从小他就老听人夸他聪明机灵。
    柔馨点点头,“这一段我背错过两次呢,你听好哦,‘好仁而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而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而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而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而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而不好学,其蔽也狂。’”
    小桨竖起耳朵听完,听起来虽然好像不难,但他实在无法立即复述,又不好意思要柔馨再说一遍,只好重重吐出一口气来,硬着头皮认输,“我背不出来。”
    “是挺难的。尤其要一个字一个字倒着背的时候。”柔馨心有戚戚然地说。
    小桨倒抽一口冷气,还要一个字一个字倒着背?怪不得柔馨背不出来要挨打。
    “我娘花一天工夫就可以将论语倒背如流,连婉娘都赞她,说她这样的人就是孔圣人所说的生而知之。只是——”柔馨停了停,用蚊哼般的声音说,“只是有那么好的学问,她却还是变不成一个比较好的人。可见,学问是无用之物。”这条河被曦照帝命名为“又东”,取的是问君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词意,多有学问,多有诗情,可是她仍然还是那样一个酷烈凶残的人。
    “我记性其实很好的,”小桨试图在柔馨面前表现最佳的一面,“我记得我们认识后你说的每一句话,不相信我一句一句说给你听。”
    “真的么?”柔馨又惊又喜,又有点儿害羞。
    ——“喂,你怎么了?呀,你怎么哭了?”
    ——“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呐!可是我问你怎么了,也不关你的事呐,我高兴问就问啦。”
    ——“贫嘴!该打!”
    小桨捏着嗓子学柔馨的声音说出“贫嘴该打”。柔馨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就说,你笑起来就像花儿开了。”
    柔馨盯着小桨看,回想认识小桨后的种种事情和心情,忽然一眨眼,很晶莹的泪珠直接跌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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