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藉散尽的时候，方蓝仍旧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客厅里。
    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眼底的黑暗，仿佛不知何为疲倦。
    很久以后，他才缓慢地闭上了那双晦暗的浅棕色眼睛同，像是终于顺应了自童年时期灵魂里便不断地生出的那些困倦感。
    方诺十三岁那一年，他九岁。
    他知道，即便方诺的年龄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点一点增长，她骨子里的那股消极与自卑也永远不会消退，她甚至永远将眼前的一切都看得无比的灰暗。
    他冷眼看着方诺越来越坠入一张名为堕落的巨网，就如同方诺亲眼看着他堕落时那样。
    他们彼此厌恶着，只不过一个明里、一个暗里，却依靠着这段脆弱的姐弟关系维系着彼此之间最后一点关系。
    只是，十三岁那年，方诺在他心中的地位还尚且还是个不冷不热的亲人，一个令他稍微有些厌恶的但尚且能够被称之为姐姐的人。
    那时他已差不多半只脚陷入了黑暗的泥潭，另一只脚尚且还在由理想、甚至是同龄人幼稚的对糖果的幻想中编织起的遥远梦境之中不断地挣扎。
    父母双双是赌徒，没有固定收入，喜怒全然被金钱所掌控，输钱时绝望到仿佛随时能够跳楼，赢钱时又愉悦到性情大变。
    还有那些被总和为亲戚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全都视他若敝履，这个所谓的家里亏欠了太多的外债，每天上门的，便也只有催债的黑社会，或是各种以他父母名义上的朋友自称的同一种性质的人。
    只不过，从前他年纪太小，眼睛睁不太大，即使是睁眼了，收入眼中的也唯独只有部分的阴暗。像是年幼无知时被同龄人所霸凌，或是因为某一天学校要上交钱财，回家朝父亲要钱时收到的那副对自己近乎痛恨的铁青面孔。
    不像后来，十多岁了，长大了，几乎能够是称为残酷的被生硬灌进脑子里些人生的道理。
    那时方诺恰好在念初中，说实话他是有些可怜她的，卑微得像一条狗，一天上下要是不挂上一张笑脸便会遭受打骂。
    即便他们二人在本质上相差无几。
    后来他隐约看清了一些，知道了她所犯的最严重的一个错误不是其他，只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同贫困与自卑毫不相符合的脸，一张她没有能力能够承担的脸。
    她并非没有能上重点高中的成绩，而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家根本负担不起廉价的学杂费，所以后来初中毕业她去念了一向被人所看不起的职业高中。
    方诺念初中的第一年就怀孕了，那时她尚且未成年，玫瑰般的面容之下尽是绝望。
    她的养母，也就是那自己称为母亲的女人，痛恨地殴打了她半天，几乎快要将她的半把头发扯断了才放过了方诺--在他父亲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
    他的母亲常说，方诺注定便是自己的妻子，只不过他先前过于年幼，对于生理知识不大懂。
    后来他懂了，却嫌她恶心，嫌这个长相美貌，内里却腐烂了的女人恶心。
    方诺打了胎后，继续念书。
    九岁的那年，他妈带了他回了一趟娘家，半途他偷偷溜回家去了，意外地见到了方诺和他那个伟大的父亲。
    他们在同一个房间里紧紧地抱着。
    野兽般的神情，光着身子，像两只搂抱起来的肥大的臭虫。
    那时的方诺也是这样赤裸地坐在他父亲腿上的，背对着他，手指紧紧地攥着一张纸币。
    对于那时的他而言，乱伦，这还是两个极其新鲜的字眼，他在教科书里见过，在电视中见过，唯独却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
    如今，他的两位伟大的亲人却亲身上阵作为主演，将这场庄严异常的大戏在他眼前生动地演绎了一遍。
    在他的父亲慌乱的面容之下，那张铁青的面孔之下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愤怒时的慌乱，或许只是丑陋的秘密被人发现时的惊骇了。
    他见到方诺从身下的男人那两坨肥大的膝盖上爬了下来，缓慢地转身望着他，红艳色泽的脸颊之上也缓慢地坠落下几颗泪珠。
    恶心，是多么的恶心，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