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四百九十七章:难证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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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奥心中的震惊短暂地无法以语言计。
    不仅是因为眼前之人这诡异到任谁都能看出的、由魔法造成的死状,也因为这里是戈尔德恩王城,是西南制约国普林赛斯的核心。狮心大厅内的夜宴还在进行,隔过房间和长廊,往来交际的声音并未随着国王的离场而绝尽。
    蜷缩在扶手椅上的那具苍白人形显然也是一位今夜前来与会的贵族,无论是那些因失去血肉支撑而松垮下来的深绿色长礼服,还是这间被用作休息室的房间都是证明,可如果这个人是因自尽或是另一些可以预料到的隐患而死,那他显然不会选择来参与今天的夜宴,可若是因为意外或是被他人所杀,又是谁怎么做到在这么多一阶的眼皮底下,没透出半点动静?
    “初步判断是死于对花毒的滥用。”扶手椅边,一位穿着有金色刺绣的暗绿色礼服的年轻小姐直起身来,鸦青色的长发末梢微卷,披散过肩,她一面说着一面褪掉了手上戴着的一副薄白绸手套,看也未看地扔进了扶手椅旁仍在燃烧的壁炉里。
    “……乔丝琳小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德奥堪堪看清了她的脸。
    年轻女人重新戴好了先前搭在桌边,搭配礼服的暗绿天鹅绒长手套,闻言转过了视线,而后提裙行了一礼道:
    “赫朗斯伯爵。”
    德奥还礼之后才转头环顾起整间房间,厄利尔伯爵并未跟着一道进来,而是留在了外面,国王与灰公爵则一道站在距他不远的门边,苔门侯爵的次子和三子距离扶手椅不远,而世家相关的人员除了他和刚刚做出论定的乔丝琳·伊格特兰德之外,还有位一身红裙卷发金红,满脸困惑不安的十七八岁少女,正和大概是她父亲的男人站在一起,还有位称得起成熟美艳的高挑褐发女性跟一个矮了她整整一个肩膀的年轻男性立在妆台边,另还有位肤色白皙但神情冷淡的黑发女人独自立在窗前。
    在他携着莎瑞入内的时候,除了当时正在查验尸骸的乔丝琳,其他的世家成员都未作掩饰地转来了视线。
    德奥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并不适合带着莎瑞过来,因为今夜前来与会的世家无不带来了准备同普林赛斯联姻的人选,而他作为达伊洛的代表作为城庭的半血,在这种时候带来一个年轻、至少是看起来年轻的女人,意图同样显而易见。
    这让他很想替自己跟莎瑞喊一声冤,只是他无法这么做,不管是从场合还是礼节。
    想到这点后,他果断选择向国王所在的方向行了一礼,问就站在他身边的灰公爵。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样多少直白地问出口后,房间里的世家成员们都或多或少地向国王和公爵的方向转过了视线,显然他们也是刚到,并不清楚多少细节。
    灰公爵用深灰色的眼瞳环顾了房间一圈。
    “就在两刻钟前,有个侍从报到了我面前,称侍从们发现有间休息室从开场不久便被占据,一直没有人进出和吩咐的迹象,直到钟鸣过后,他们想着即使是休息室内的人累极睡着,也该提醒一下时间,这才开了门,然后就看到了这些。”
    只凭这么几句话很难判断啊……德奥想了想又追问道:
    “已经知道身份了吗?”
    灰公爵沉沉地应了一声道:
    “安森特里维·赫尔斯多林,上个月新封的温尔林伯爵。”
    赫尔斯多林……临风公爵家的人啊,但是没怎么听过这个名字,大概是旁系,不过……特里维?德奥心下稍稍提起一点,几天前他才看过杰纳从西恩特带来的文笺,苍月会那部分的最末,附上了阿德琳娜追击之后所见——乔德在死前曾被诈出原定会接应他的人名叫特里维。
    只是特里维是普林赛斯的男性名中并不怎么少见的一个尾缀,这让德奥没办法确定温尔林伯爵究竟是不是乔德曾经提到的那个特里维,除非能确定他同利斯特王子有较为紧密的关系,只是他在回归西恩特之前就同那位王储殿下并不熟悉,更别提受世家派驻而来的如今,倒是伦泽之前还算是跟他有点交情。
    想到这里,德奥用余光快速地扫了妆台边的那两名格朗德一眼,果然就见那位慵懒美艳的褐发女性眉头微微皱起,而她身边的那位小个子男性则若有所思地环顾了房间一眼,主动开口问询。
    “国王陛下既然召集我们至此,想必是不认为温尔林伯爵的过世是单纯的花毒的原因?”
    灰公爵闻言望向身旁的国王,见他轻轻点头之后,才沉声回答道:
    “温尔林伯爵并不精于魔法,他最末次的评定记录已是在十几年前,即便以最乐观的情况来推算,也只是勉强能有二阶水平,他理当清楚花毒不是他这个阶位所能触碰的东西。”
    “这并不能算是确切的证据,”乔丝琳不赞同地皱着眉头,“昙花所制的花毒最广为人知的效用就是助眠,如果长期为失眠或者焦虑所困,外加侥幸心理作祟,还是有不小可能会削减用量冒险一试,如果每次的分量够轻,也确实不会立时危及性命,只是不到一阶,很难能觉察并主动消磨残存在身体里的活性,如果没有具有相应知识的医者监管,未必不会造成这样的情境。”
    灰公爵又回身同国王对视了一眼,但这次阿尔泽没做回应,看起来像是有些顾忌,灰公爵沉默一瞬,往然后德奥的方向看了一眼。
    德奥领会到灰公爵的意思,想了想之后提议道:
    “如果对供应花毒的渠道进行查验,应该就能确定温尔林伯爵究竟是自用还是被害了。”
    花毒不仅有极大的伤害性,更是非常昂贵,从栽植相应的植物到从中提取花毒均等同于金钱的累积,能上手的人即便以世界范围内而言,也不会有太多名。
    他只是这样提议,扶手椅另一边的苔门侯爵家的两兄弟中年轻的那个眉毛便一下竖起,而年长的那位轻轻抬手拦了他一下,微笑着回应德奥道:
    “赛瑟尔家族所制的花毒从来只会卖给一阶魔法师本人,即便是仆役或者他们学徒亲属代买也不行,”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当然,我们并不能代表其他的医者或者药剂师做出这样的承诺,我们仅能保证从自己手上流出的花毒的安全性。”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德奥,脸上的笑容平和且真切,但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他是在指谁——克莱伊家族有位前医者回到了普林赛斯,就在几天前。
    成为医者和成为药剂师的先决条件极为相似,均要求魔法师不能同时拥有水和火、风和地这样相冲突的天赋,更进一步则要求天赋稳定,即不能在有其他不冲突的魔法的情况下同时拥有少量的风魔法天赋,少量的风魔法极易造成天赋的改变,遇火升雷,遇水升冰。
    但相较而言,药剂师的要求又比纯粹医者要稍微宽松那么一点,那就是药剂师并不要求魔法师的天赋无破坏性,举例来说就是一位雷电魔法师因为天赋的强破坏性注定无法成为医者,但成为药剂师却没什么问题,甚至在普林赛斯因为破坏性而较受推崇的火与地的组合也可以,只是需要付出十倍百倍于其他人的努力。
    这就导致了很多医者,尤其是医者家族的医者们,在因为性情和一些经历变故无法再做医者之后,会退而求其次地走上药剂师的道路,并且会因为更加柔和稳定的天赋以及医者时期的经历习惯,很容易就取得不错的成绩。
    而某位前医者正有过类似的经历,以他的身家财力和过往事例来看,制作花毒于他也算不上是什么难题。
    ……苍月会时候的事已经传到西境了吗?德奥于心下轻叹口气,也不是不能理解赛瑟尔家族会认为自己的提议是在针对他们——花毒终究是一种仅在一阶之间流通的珍稀物品,它所能牵涉到的不仅是巨量的财富,更是在魔法师间无争议的人际关系,如果普林赛斯真的要去清查赛瑟尔家族的花毒交易,必然会发现他们跟某些立场不同于普林赛斯的一阶魔法师有着密切的联系。自然,即便不查,普林赛斯也不会想不到这类事宜,只是培养并长久维持一个为自己所用的医者家族并不容易,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就尽可能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但他的本意确实不是冲着赛瑟尔家族去的——灰公爵方才投来的一瞥意思十分明确,国王希望世家能详查这件事,但又不好明说,只好让既是世家成员又是普林赛斯贵族的自己旁敲侧击地让世家重视这件事情,这样一来,赛瑟尔家族的两兄弟倒是维护自家的利益了,却把一只国王和灰公爵想借自己踢给世家的球半途截下,踢回了自己这里,即便他们明面上不会说什么,心下也必然会记住这笔。
    这让德奥陷入了短时的沉凝,一来是暂时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在短时间内证明温尔林伯爵是被他人所杀,二来也是有些犹豫要不要替杰纳撇清关系,毕竟赛瑟尔家族只是暗指,自己主动提反而显得心虚。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旁搂着他胳膊的莎瑞似乎是叹了口气,随之放开了他的胳膊,大步朝房间另一头、开满了昙花的苍白尸骸所在的那张扶手椅处走去,回过神来的德奥原本出手想拦,却顾及到房间内世家成员的密度过高而放弃,从小在家族领地长大的世家成员肯定不同于半途回归城庭的自己,难保他们中的谁就会从“莎瑞”这个名字联想到“莎芙瑞娜”。
    就算不提世家,就是普林赛斯,在历史上也同诸多凶兽有过交集,“灰败之疫”便是最好的证明,即使并未亲见,也肯定没少听过【骸骨之廊】的排名和相应事迹。

    作者闲话:

    稍后有月底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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