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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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睡一会儿吧。”邵飐听起来像是为了他好似的,摊开在膝盖上的书也总算能派上用场,“到了晚饭时间我再叫你,虽然你现在还吃不了什么。”
“可是照你的说法我睡了三个多月。”他现在确实很精神,精神到连房间里安神的熏香都显得有些多余。
“但你还是要多休息。”邵飐的手指落在书页上,似乎在寻找一个特殊的位置,“让我找一下上次念到哪里了,你就当听个睡前故事,放心我会在这的。”
秦北泽没把他说的话往心里去,睁着眼睛数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有多少个灯柱,邵飐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盘旋,成年男性的嗓音绵长而悠扬,像是喉头囚了一只被上帝亲吻过的黄鹂,他偶尔会带上些不自觉的鼻音,讲述一个不知道开头也不明白结尾的故事:“……‘噢,我明白了,’已经走到门边的监察官说,‘你误解了我的意思。你被捕了,这是确实的,但是并不禁止你去办事;也不阻碍你继续过正常的生活。’……”
他念的显然不是一般的睡前故事,这之中的弯弯绕绕秦北泽也揣摩不出个所以然,他只觉得邵飐的声音有那么些催眠的意味,他开始回忆起某种让他困顿的疼痛,空气中淡淡的香味似乎是檀香的味道,裹着这个陌生的故事,敲开困倦的门。
“这是个什么故事?”他问着,循着声音找去,只剩下在梦中挣扎的囚徒。
“我喜欢的一个故事。”邵飐没有正面回答,“……‘这是我的责任,’监察官回答道。‘一个愚蠢的责任,’K毫不客气地说……”他只是继续念着那个故事,而这也恰成了那把锁上梦与现实的大门的钥匙。
等到秦北泽再一次从梦里醒来的时候,那本晦涩难懂的书已经放回了床头,邵飐坐的椅子上早就已经空了,就连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也已经没了踪影。他有些偏执的在意起来,揣摩着两个字的书名的时候就听见人走进来的声音。进来的人是阿瑛,她似乎没料到秦北泽会醒的这么早:“您醒了?少爷还说等饭点后再来叫您,好让您多睡一会儿。”
“我不是很困。”又或者说是他睡得有些太多了,秦北泽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身体的滞涩感已经去了大半,他一点一点的蹭起来,刚好赶上了阿瑛拿来的枕头。这姑娘看起来年轻的很,但事情做得是真利索,她“哎呀呀”的叫着,连忙伸手扶住他的颈项:“您要起来叫我帮您就行,不然要是伤到哪儿了可不好。”
他没作声,这小姑娘说的话没能提起秦北泽太大的兴趣,他是不觉得自己的身体还能再遭受怎样的创伤,不过看阿瑛这幅样子,至少说是邵飐还认为他是个病人。秦北泽也不好界定自己究竟属于什么,但是长久的沉默显然让阿瑛不太好过:“秦先生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如果觉得饿了也可以早点儿就餐。”
“那就吃饭吧。”他确实不太习惯有个小姑娘在这儿时刻待命,邵飐前脚才走她后脚就来补上了。不过真要比较起来,那还是阿瑛会更好一些,比起邵飐那种不知深浅的善意,小姑娘这种直接的好意反而让人更好受些。现在才不到五点,但是久未进食的秦北泽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饥饿感,哪怕看到的只是清粥小菜也让他产生了某种需求。
他谢绝了阿瑛提出的喂饭的要求,已经能够活动的胳膊让他多少吃了一些,他只当是随口一问,挑起个话头同阿瑛聊了几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三月十一了,您年初就从医院转到了少爷这儿来。”
“为什么?”秦北泽的饥饿来得快走得也快,只不过是几口白粥下肚,他又觉得面前这些满是烟火气的东西距离他有些太远了。他能感受到腐烂的食道盛不住粥菜,食糜贴着脆弱的气管滑进肚子里,胃早就不知所踪,散乱在腹腔中食物逐渐包裹住即将坏死的小肠。这不是一种好的感觉,他只能通过听着阿瑛说话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医生说您可能醒不来了,少爷当然就不高兴了,我现在都还记得呢,那天少爷有多生气。”阿瑛这小姑娘说起事情来像讲故事似的,时而瞪大眼睛时而又耸起苹果肌,“所以您可得早点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