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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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我和肖以冬一前一后地走出商场。
    我装作心不在焉地抱着手机,刚把香水的名称输进去,弹出来的价格立马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特么也太贵了吧!
    “怎么了?看什么呢?”肖以冬看我步子慢了,转过身看我。
    “没,没什么。”我赶忙把手机收进口袋,“那什么……我觉得你请我吃饭就已经够意思了,真的没必要再送我这么贵的礼物……”
    肖以冬眉开眼笑,“你这是觉得过意不去么?”
    我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虽说咱们是老同学,可是也十年没见了,真没必要送这么贵的东西,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还了……”
    “我又没说让你还。”肖以冬的脸色有些暗,直勾勾地看着我,漆黑清澈的眼珠里能看到我的倒影。“你要是真想还……就让我去你住的地方坐一会儿怎么样?”
    “啊?”我张着嘴,没想过肖以冬会突然提出这般要求,一想到家里乱糟糟的什么都还没收拾,糖块儿也不知道造作了没有,我心里真有点打鼓。
    “为难就算了。”肖以冬收敛眼中的情绪,摇摇头,“走吧。”
    “那个……”我叫住他,“走吧,上我那儿坐会儿吧。”
    肖以冬咧开嘴笑的灿烂,一把揽住的我的脖子,“真的?”
    “不过我那儿很乱,你可能都没地儿下脚。”
    “哈哈哈,我家也是,乱的什么似的,要不是……”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抿着嘴思考了一会儿,笑着摇摇头。
    我满脑子都在祈祷糖块儿没有在家发疯,也无心去思忖肖以冬未言明的后半句话。
    肖以冬看来是真的挺兴奋,把衬衫的扣子又解开俩。那股浓郁的男香又扑鼻而来,弄得心里泛起波澜。
    我极力掩饰着小心思,带着肖以冬来了我住的地方。
    “喔。装修的不错嘛。”
    “基本都是宜家买的,没花多少钱。”我把外套脱下来,起身去倒水。
    糖块儿大概是被人搅了清梦,起床气犯了,冲着肖以冬一个劲儿地嗷嗷叫唤。
    “糖块儿,不许这么没礼貌!”我嗔道。
    小狗闭了嘴,啪嗒啪嗒地跑到我脚边,趴下了。
    “你的品位很不错啊,这房子多大?”
    “五十平不到吧,一个人住,够了。”
    “不错不错,买的时候多少钱?”
    我点点头,“爸妈买了南六环的一百多平的房子换的。自己还添了几十万吧。”
    “可不,你这地界儿,怎么也得小十万一平吧。”肖以冬频频点头,看来并没有对我乱七八糟扔的满地都是的东西介意。
    我正在倒茶,肖以冬突然从我卧室里出来,眼里闪烁着明媚的光。
    “我在你卧室看见了钢琴。池浩,我记得你弹钢琴弹得很好。”肖以冬看着我,像是等待颁发奖状的三好学生一样乖顺,“能给我再弹一首吗,随便什么都好。我太久都没听过你弹琴了。”
    我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水杯递给他,走进卧室,打开琴盖,坐了下来。
    触碰到冰凉的琴键时,好像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手指生凉,身旁伴着一道灼热的目光。我身后,只有一个听众,却像是站着全世界。
    该弹哪首曲子呢。
    犹豫了一会儿,我深吸了一口气,手一抬,在琴键上划出淡淡的旋律。
    余光里,肖以冬端着杯子的手一抖。
    那个初冬,学校的礼堂里,我穿着白衬衫,迎着镁光灯坐在三角钢琴前,弹奏的便是这首曲子——RiverFlowsInYou,虽然这曲子有很多中文译名,但我更喜欢称这首曲子为——
    在你心上流淌的河。
    第一次弹奏这首曲子,是初一年级组举行的国庆才艺展演,也是我第一次在大礼堂谈钢琴,紧张无比,但效果还不错。
    我无法忘却谢幕时,坐在第一排的肖以冬望着我的灼热眼光。以至于从那天以后,他总是喜欢攥着我的手,说我的双手似有灵气,很神奇。
    我没想过十年过去了,我竟然还有机会能把这首曲子再弹给他听。而这条河,竟然也已在我心中流淌了十年有余,淙淙潺潺,不曾断绝。
    “真好听。”待我的手指移开琴键,他才缓缓睁开眼,对我道。“还是和十年前一样。”
    我摇摇头,“很久没弹了,手指都有些僵了。”
    “池浩,十年前那场演出,你不知道,当时你在台上有多吸引人,好像……整个人在发光。”
    我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夸张。”
    “不,那天往后的好几天,我脑袋里全是这首曲子,还有你弹琴的样子……”肖以冬说着,没再继续,“总之,很棒就对了。”
    “谢谢。”我诚然接受他的夸赞。
    蓦地,他坐在了我身边,抓住了我的手。
    “这双手还是和以前一样,像是着了魔力似的在琴键上跳舞,”肖以冬说着,我和他之间彼此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温热的呼吸声在琴声褪去后分外清晰,“也还是和琴键一样凉。”
    他手心里温热的感觉顺着血管流淌在我身体里。我慌乱地抽出手,强行稳定着表情,“这些年我断断续续地还有再弹。”
    “还有谁听过你弹琴?”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多半时候都是我自己弹,要真要说弹给谁,可能是糖块儿吧。”
    “它真幸福。”肖以冬笑着点了点头,顿了顿,“池浩,谢谢你弹琴给我听。”
    我被他突如起来的感谢弄得措手不及,脸烫到了耳根。
    肖以冬走了以后,屋里还留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我想起他送给我的那瓶香水,打开包装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那股浓烈得让我发昏心跳的味道瞬间把我的意识吞没。这个瞬间,我确定,这十年来我从没有忘记过喜欢肖以冬,就像我学会弹钢琴以后就再也忘不掉了,这种喜欢曾经是被封印的本能,如今,似乎在一点点被唤醒……
    我把香水放在床头,洗了个澡,嗅着肖以冬的味道,睡了过去。
    好像他就在我身边一样。
    第二天进所里的时候,卫光宇指了指我桌子上堆着的一大摞文件,做了个同情的表情,道:“头儿说,下午三点之前给他。”
    我收敛惊讶的表情,无奈地摇摇头。
    卫光宇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高中同学,是衡育伟律师的助理。现在衡律师名气越来越大,手头的案子越接越多,卫光宇一个人已经应付不过来,所以去年我一回国找工作,便把我拽到他身边。
    和高中时候的糙汉子不同,他如今已经把自己打扮的很干净,再加上身材也不错,办公楼里不少女性见到他都要多看两眼。不过我私以为,他有点儿太爱臭美了。
    高中的时候他就这样,把校服的裤腿挽得老高,带着一种蜜汁自信,逢人便高谈阔论这种插秧式的时尚。
    我反正不懂时尚。
    第一天来的时候,他就自诩是我的“大师兄”,让我叫他“宇哥”,这点倒是没变,打上高中的时候就爱占我便宜。
    坐下以后,我发现所有的文件都是同一个案子的。
    “锋朗科技有限公司?”我大致翻看起来。
    “是,就是前几年风头特猛的那个高新科技公司。”卫光宇一边吃着从便利店买来的紫菜包饭,一边道,“公司老总叫景锋,当年是业界新闻人物,还上过时代杂志呢。”
    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知识产权侵权案。”我道,“被告了?”
    “可不是吗,树大招风。这次被率鼎这么大体量的公司逼上法庭,科技圈儿都炸了锅了。”卫光宇说着,“得,你赶紧忙吧,不分你心了。”
    我没说什么,顾自忙碌起来。
    率鼎科技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科技公司,国内顶级的OLED显示屏供应商、集处理器研发制造、基带制造和指纹识别供应商,手握好几百项发明专利,除了美国的苹果和高通,国内的话就属率鼎了。
    这些年,锋朗也算是后起之秀,一匹赚足人眼球的黑马。公司CEO景锋27岁从业,外形俊朗,气质非凡,微博上甚至还坐拥无数粉丝。关于这家企业我略有耳闻,虽然前几年因为内部泄密导致业绩下滑,但是这些年颇有东山再起之势,接连发布好几款叫好叫座的产品,大有和率鼎形成双寡头局面的意思。
    我猜测,大概是率鼎先发制人,想要扼制锋朗发展。
    整理完又翻译完已经是下午两点五十多了,我觉得头痛欲裂,眼皮已经沉得抬不起来了。侧脸看了看卫光宇,他还在奋笔疾书着。
    “我弄完了,下楼买杯咖啡。”
    “哎?我记得你不是不喝咖啡吗?”
    “今儿破个例吧,实在困的不行了。”
    等我和卫光宇都工作完,已经晚上了。我只觉得头昏脑涨,一步都不想动弹,偏偏卫光宇又吆喝肚子饿,非要拽我下楼吃宵夜。
    我俩就在楼下7-11买了点垫肚子的食物,在窗户边坐了下来。
    这时候一群中学生模样的男孩儿穿着校服抱着篮球有说有笑地从窗外走过。
    “真好啊,他们这个年纪,无忧无虑的,”卫光宇喝了一口RIO,看了看我,“池浩,你想不想回到他们这个年纪啊?”
    我被问住了。
    也就是这种时候,我才会思考卫光宇这种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问题。但现在夜色深沉,身旁除了他便无旁人,我竟然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了。
    想,也不想。
    我想回去,因为那段时光里,我的生活中除了枯燥乏味的书本之外,还有一抹情窦初开的甜蜜——那个星夜操场过后逐渐升温的悸动和朦胧,回想起来是那么单纯而真挚,干净而美好。
    那时候,整个夜空的繁星都放进了肖以冬的眼里,最后化作他眸子里我的倒影。
    而我也不想回去,因为从未有过的变故和低谷,无数个黑暗的日夜挣扎至今,那种余痛依然让我不敢触及。
    “时光倒流本身就是个伪命题。”我看着他淡然道。
    “池浩,你最近这是怎么了?不对劲儿啊?”卫光宇眯起眼睛,“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人?一工作完就面犯桃花,天天想谁呢?”
    我放下手里的杯子,犹豫了一会儿,顾自看着窗外说了句。
    “我碰到肖以冬了。”
    卫光宇吓得手里的叉子掉进了泡面碗里。
    “肖以冬?!就是你初中的时候的那个……”
    我点头。
    “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同学会,他也去了。十年没见,他变得挺多。”
    “你……”卫光宇顿住了,“你还好吧?他没跟你说什么吧?”
    我摇摇头,“没,我早就已经走出来了。”
    卫光宇突然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池浩,如果你觉得见到他会让你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儿,那以后就别再见了吧。北京城这么大,老死不相往来其实很容易。”
    我垂下了眼,“过去那些事儿也不是肖以冬造成的。说到底他什么都不知道,都跟他没有关系。”
    卫光宇叹了口气,把他喝过的那瓶RIO递过来,“来,喝酒。”
    我看了他一眼,抓起酒瓶对着嘴就灌进喉咙。
    “喂,喂!间接接吻了,你丫倒真不跟我客气……”卫光宇叫道,估计是可惜他这刚喝两口的饮料,这下子全都落进我这儿了。
    我白了他一眼。
    “池浩,你从来都没好好给我讲过你和肖以冬的事儿。我一直都挺好奇的,你们俩初中到底发生了些啥呀?”
    “怎么着,想听?”我挑了挑眉。
    “对对对,我对咱们池小乖初中的情史特别感兴趣。上高中的时候你是那副样子,可后来跟你接触才发现是有原因的。那会儿我也不敢问,现在能告诉我了么?”
    窗外那群抱着篮球的男孩儿早已经消失在街角。路灯闪烁下匆匆的行人和公交车斑驳着清冷的凉风。仰头,一轮上弦月挂在空中,不知道是雾还是霾的,给月亮周围勾勒了一圈淡淡的光晕。
    嗯,夜色很美,很适合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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