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后第三天的中午，一直昏睡的楚乐终于睁开了朦胧的双眼，愣愣望着陌生的帐顶，不知身在何处，她死了吗？

    伺候楚乐的宫女吟秋听到床上微弱的动静，忙轻巧的跑过来看，喜道：“哎呀，真好，县主醒过来了，快去禀报公主殿下。”

    楚乐眨了眨眼，心里疑惑，县主是谁，我吗？

    交代完，吟秋又抱楚乐起身，塞了个枕头在身后让她靠着：“县主，您睡了三天了，饿不饿？要不要喝水？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吟秋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楚乐还没想好先回答哪一个，就听见肚子咕噜噜响了一阵，这下好了，不用作答了。

    吟秋抿嘴一笑：“小厨房这几天早晚都备着粥，就等着县主起来，随时可以用，奴婢这就叫人传上来，县主还有什么想吃的，也一并送来？”

    肚子虽饿，但嘴里没什么胃口，只觉得有点发苦，楚乐想了想的确没什么想吃的，便摇了摇头。

    见状，吟秋说了声：“好嘞，县主稍待，奴婢唤人传膳，再伺候县主洗漱。”楚乐点点头，嘴里真是越发苦了，赶紧漱个口吧。

    吟秋在外间叫了听差的小宫女去传膳，又让人拿了洗漱用品来，心里暗暗嘀咕，自己说了那么多话，县主可是一声都没吭呢，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可县主看上去也不傻呀。

    楚乐被人伺候着洗漱更衣的时候，楚怡宁也带着人进来了，见楚乐好生生的坐在那里任宫女给她梳丫髻，看上去乖巧极了，心里软软的。

    “乐乐，你怎样，有不舒服要告诉我哦。”楚怡宁上前，帮着一起给楚乐头上的丫髻缠上彩带，像在摆弄芭比娃娃，感觉真是好极了。

    楚乐摸摸肚子：“饿。”

    “我瞧见她们已经摆好膳了呢，一起去吧。”楚怡宁牵上楚乐小小软软的手，一起到了花厅。

    圆桌上摆着一小瓮鸡丝粥，一碟辣白菜丁，一碟卤水豆干，一碟手指头大小的小馒头，还有一碟绿油油的菠菜。侍膳的宫女很贴心，早已帮楚乐盛了一碗粥出来放凉了，这时候入口，刚刚好。

    吟秋朝楚怡宁屈膝道：“禀殿下，太医嘱咐，县主久未进食，宜清淡爽口易消化，故不敢多放荤腥。”

    楚怡宁点点头：“嗯，不错，看上去挺好的，”又回头对楚乐说，“乐乐，你慢慢吃，等太医来诊过脉，说你无需忌口了，想吃啥就吃啥。”

    楚乐乖乖的说了声好，便坐下来小口小口的开始喝粥了，真香呀。

    楚怡宁已经用过午膳，这会儿只看着楚乐吃，等楚乐吃得半饱，又开始跟楚乐聊天：“乐乐，你以后就跟我一起住宫里啦，别害怕，再也没人欺负你了。”欺负你的人都被打死了。

    楚乐这才想起什么，抬头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一个认识的人，放下勺子问：“嬷、嬷？”

    楚怡宁知道她在找她的乳嬷嬷，在公主府就是乳嬷嬷照料她的起居，只是不大上心，已和原来在公主府执事的那些人一起发配到了掖庭。

    “她没照顾好你，打发走了，以后姐姐给你找得用又忠心的人来照顾你。”

    “好。”楚乐又拿起勺子开始吃，不再挂念这事了。

    楚怡宁觉得有点怪怪的，楚乐之前虽然怯懦话少，但也不至于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吧，“乐乐，叫我一声听听。”

    “姐、姐。”楚乐从善如流。

    楚怡宁心里卧了个槽，头痛的揉了把脑袋，抬起头就遇上了吟秋“果然如此”的眼神。与吟秋确认过眼神，楚怡宁起身，吟秋悄声跟了过去。

    “县主这是什么个情况？”楚怡宁压低了声音问。

    吟秋也小小声：“奴婢不清楚，刚醒来那会儿，都只会点头摇头呢。”

    楚怡宁叹了口气：“这下麻烦大了。”本来就可怜，又不机灵，这下可能更傻了。是谁说并无大碍的，赶快揪出来，打一顿！

    楚怡宁和吟秋又悄咪咪的摸回去，楚乐已经吃饱了，漱了口，擦了嘴。

    “乐乐要和我出去走走吗？”楚怡宁问。

    “好。”楚乐站起来，黑漆漆的眼睛，闪亮亮的望着楚怡宁，看眼神并不傻啊，难道只是经历变故，话更少了？

    春天的御花园是极美的，各种珍稀花木争奇斗艳，繁花似锦，一些藤蔓花儿，被巧手的花木太监搭了精致的花架，这时候已是满架芬芳。湖边有一条碎石子路，头顶的紫藤蜿蜒成一条绕湖的长廊，清风徐来，恍若仙境。

    可惜楚怡宁和楚乐都不是懂得欣赏这份美的人，两人一路走走停停，都是楚怡宁在说，楚乐一个字一个字的回，不过，楚怡宁总算确定，楚乐不是真傻了，就是口舌有些不听使唤，没办法把心里想的话完整的说出来，只能尽量简洁。

    姐妹俩散完步回朝阳宫，永康帝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今天忙完政务，听说楚乐醒了，他也过来瞧瞧。

    “舅。”

    “父皇！”

    “舅。”

    楚怡宁和楚乐一起给永康帝行礼请安，永康帝四下看了看，刚刚好像听到还有第三个人喊他，大白天的，也有点吓人呀。

    “父皇，乐乐有点不大好。”趁楚乐去喝水的功夫，楚怡宁把楚乐的情况大致讲给永康帝听。

    “没事，好好调养就是了，往后朕养她。”永康帝大手一挥，在他看来，这些都不叫事儿。所以——刚刚是乐乐慢了一拍喊他咯？不怕不怕了。

    楚乐回来的时候又换了件衫子，刚刚在日头下晒了会儿，出了点汗，怕她会有什么不好，吟秋真是精心极了。

    “乐乐啊，舅舅这里住得惯吗？”永康帝笑眯眯的问，公主府的人待楚乐不好，衣食上却是不敢克扣的，毕竟他偶尔也会召她进宫。粉粉嫩嫩的娃娃，清澈无辜的眼神，红嘟嘟的小嘴，怎么看怎么喜欢，当爹娘的怎么那么狠心呢，打住打住，不要再想了，事情都已经了结了，以后就是楚家的孩子。

    “惯。”楚乐认真的点头，她喜欢待她极好的姐姐，也喜欢笑眯眯的舅舅，又用粉白的小手指指永康帝，补充了一句，“喜。”

    永康帝觉得楚乐现在说话的模样，跟自家一岁多的长子差不多，心都要萌化了，好么？这宫里的孩子还是太少哟。愁绪悄悄地浮上永康帝心头。

    看完楚乐，永康帝还要去章贵妃的凝萃宫逗弄儿子，先来朝阳宫看望楚乐，实在给足了楚乐面子。

    永康帝走后，楚怡宁和楚乐分别去歇午觉，楚怡宁申初还得去上骑射课，能歇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多少还是得歇歇。

    楚乐睡得太饱，才起床一个多时辰，此刻睡意全无，趴在桌上看素白绘莲叶的瓷盆里两尾红色金鱼优哉游哉的游来游去。若是靠得近些，隐约可听到她嘴里在念叨：“一，个，葫——芦，两，个，葫——芦，……”念着念着，就有两滴水掉进了鱼盆里，溅起丁点儿水花，马上消失不见。

    晚饭是楚怡宁陪楚乐一起吃的，下午太医来看过，再三表示楚乐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饮食上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至于不能好好说话，只能勤加练习。于是，餐桌上有荤有素，有汤有甜点，楚乐可以想吃啥就吃啥了。

    楚怡宁正在长个子，下午又是骑射课，运动量大，就算有所克制，晚膳的饭量还是吃了楚乐的两倍还多。吃饱了要消食，楚怡宁又拉着楚乐逛御花园，边走边吐槽：“这园子再精美吧，也经不起天天看，年年看，好期待夏天去别苑避暑啊。”

    又弯腰对楚乐说：“今儿下午，父皇跟母后说好了，四月十六是个好日子，宜搬迁，到了那天，我就送你去长乐宫，长乐宫也是数一数二美的宫殿了，保准你喜欢。只是你若害怕，也可以来朝阳宫跟我睡，或者我去长乐宫陪你。”

    楚乐只说好。

    楚怡宁又说：“你一个人孤单，我也没什么伴儿，我跟父皇说了，你再休息几天，就跟我一起去上书房上学，当是我的伴读好了，读书也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楚乐这次想了有一会儿才说好。

    楚怡宁笑着点了点楚乐鼻子：“瞧你这样儿，弄得好像真知道伴读似的。”公主府谁会告诉她这些呀。

    楚乐只抬头看着她表姐笑，她就要做伴读了。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