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第四个故事(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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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寒冬终于在煎熬之中度过,那么心中是否应该开始思虑,当下一个寒冬来临时,又该以何种方式度过。
见到他的双腿终于有些恢复后,平儿便终日是一副喜悦而忧愁的矛盾的模样。
喜悦的是可怜的乞丐终于能够自主站立不再终日只能待在死闷的房间中了,忧愁的却是她竟发现不论冰寒刺骨的冬日还是冰雪消融的春日,他竟永远维持一副冷漠至极的模样。叫人看了便眉头皱起,心中生出无限的忧虑。
殿下在时还好,因为她能够看的出来,殿下同她一样关心这乞丐且心里也不放心任他独自一人离开此地又同先前那样孤苦的流浪。但殿下走的第一日她便开始发愁,仿佛一头的黑发都要因此愁掉了一般。
她害怕这人离开,又害怕这人终日于他内心的苦海之中沉浮不能解脱,甚至害怕某一日他忽然便对人世绝望,呜呼一下便了解了自己的性命,那该会有多么可怕。
所以当她见到乞丐终于依靠那根几月前自己为他准备的木拐走出这房间时,几乎当即便是万分欣喜的样子,那股喜悦甚至冲破了不久前殿下因公进宫后的一些不舍之情。只是她见到乞丐动作有些踉跄,想上前搀扶时竟又被无声的推开。乞丐一如既往的冷漠,大概是她心中唯一难过的了。
他便那样站在仍旧有些刺骨的初春的风中,视线似乎停留在远方。直直的伫立着,仿佛要维持着这样的动作千万年。消瘦的侧脸被黑发所遮掩,却如同无数次一般令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只感到心中有一块地方也随着他那样肃清了。
只是随后平儿朝着他所望向的方向望去,见到的却只是一堵墙壁,一堵隔绝了自己所有视线的灰色的墙。只是瞬息之间,心中便被一股怅然的思绪所占据了。她还以为乞丐是真的厌烦了里面死闷氛围而出来看看外面的风景,却不想,他竟只是在望着一道无趣至极的墙壁发呆。
他的神情仿佛如同一袭冰冷的风,那副僵硬站立的姿态却仿佛能与无数刺骨寒风所对抗。
只是所有看似一切顺利的未来,却无一不是用几乎足以能够杀死一头大象般的惶恐所交织而成的。
天色渐晚之时,当整片天际都被一层阴翳所笼罩,寂静的院落之中大门才忽而被人敲动。本就在庭院一旁的平儿几乎当即便欣喜着去开了门,一边口中兴奋至极的叫着青露的名字。
青露令早出门办事去了,她本以为只不过片刻工夫青露便能回来的,没想到竟临近黄昏她才归来。平儿心中几乎已想到了从前青露归来时为她带的一些有趣至极的吃的和玩的小玩意了,略有些吃力的将大门拉开,在此途中甚至转头望向仍站在一边的乞丐,讨好至极的笑笑,似乎打算待会将青露带回的玩意也给他看看。
只是待她再度将头转回时,红润的脸色却瞬间苍白一片,仿佛被什么诡异的力量抽掉了所有的血色一般。
门外所站着的,并非是她心心念念的青露,竟是数十个个手持利刃的身材高大到仿佛几座黑山般的大汉。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无所畏惧的手持武器满脸恶意的站在她的门前。平儿面色一片煞白,几乎已说不出任何话来了。忽而便想起青露曾告诫过她的话:“平儿,你年纪尚小,不知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么险恶、多么可怕。”
她是曾知道的,多年前遭遇饥荒之时她已了解的不能再清楚了。只是此时此刻,当眼前这些黑衣的大汉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望着她时,当刀剑在寒光之下闪着光,她竟如同脚上被钉了无数根钉子一般无法挪动自己的步伐分毫。
其间有个黑衣大汉望着她笑着,那仿佛是一个充斥着无穷善意的笑,可他的面孔之上分明就展露一个越来越放大的带着几丝扭曲的笑容。
平儿的手还扶在大门之上,仅仅是片刻,疯狂凝聚起来的畏惧近乎充斥了她的整颗心,仿佛能够无形之中活活令她的心肺都爆炸开。她拼命睁开眼望着眼前的恶徒,忽而却咬着不住打着寒战的发软的牙齿,仿佛竭尽自己的全力想要朝院子里跑去。
视线中却是那伫立着的乞丐的苍白的脸,他已朝这边望来,神情之上仿佛仍旧没有的任何温度。不知为何,平儿心中忽而升起一股无比悲哀的情绪。
“快跑!”她发出一声几乎如同尖叫般尖锐的呼声,甚至飞快的朝他跑去,其间甚至踉跄了不止一回。
而大门才彻底被一黑衣人用脚轻易踹开,望着眼前这个妄图逃跑的丫头脸上仿佛满是再明显不过的轻视之意,仿佛是望着手中一只再弱小不过猎物。
而当平儿终于抓住他的衣袖妄图拉着他逃跑时,两人竟直直的摔到了地上。她是因为脚下不稳,而他却只是因为腿部支撑的力量太过薄弱。
平儿是近乎狼狈的爬起来,神情充满畏惧的望着远处那一个个走进这院中面带凶悍的望着自己的黑衣大汉们,却仍旧是死死拉住身边的人的手妄图将他拉起来。
他却只是望着她,用他那种一如既往的冷漠的双眼,仿佛是不知自己死期将至,面上平静到看不出一点恐慌。
望着死到临头也这副模样的乞丐,平儿的眼前几乎已被一层厚重的泪水给蒙住,再也看不清前方的路。她拉着他的胳膊,近乎哭着说道:“臭乞丐…你给我快站起来…再不站起来,我们就通通要死了…你看这些坏人,他们已经进来了…”一番话说到最后,她已经是整张脸都被泪水所淹没了,却死也不肯放开拉住他的那只手。
“你不怕死对吗?你不怕死就不要连累我!”她近乎宣泄一般的说道,随即一抹脸上肮脏的泪水与泥土,手却仍旧是偏执着不肯放。
“你这个大傻子!几个月来不哭也不笑!身体有一些缺陷,你就这样不珍惜宝贵的生命,臭乞丐,你以为你有多厉害吗?好!就当平儿这几个月瞎了眼才对你这样好!好,你若是想死,今天我们就一起死!”
她这两个好字,几乎是犹如痛骂一般倾泻而出。她仿佛是忘记过去两个月里自己对眼前这人曾有多么小心翼翼,松开了原本死死扯住他衣袖的手。
可即便如此,眼前的人也仿佛不曾将这番几乎令自己痛彻心扉的话语放在心上。
他脸上的寒冰,仿佛千万年也也无法消退了。
即便知道此刻自己就算拉着他跑了,也大概不能成功的逃脱,但平儿仍旧是望着他再度哭了。仿佛此刻流的泪是她此生流过的最为悲伤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