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第四个故事(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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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堆积了几月的白雪终于得以消融,棕黑的土壤重现这世间,这漫长的凛凛寒冬,仿佛才真正的过去了。
初春来临,虽仍带着几分料峭寒意,却比冬日时那股尖锐而刺骨的寒意好上不知多少倍了。
再过些时日,这些冷冰冰的枯树土壤之中才终于抽出点绿芽,叫人终于在赏到厌烦的一片皑皑白雪之中领略到了几分新奇之意。然而,这点绿芽的的确确却只是象征春回大地的一点小苗头,待到不久后第一股温暖和煦的春风吹拂起,真正的重头戏才要降临。
天气逐渐回暖后,他腿上的那股时常折磨着他的剧痛才逐渐消退了一些,连带这时常伴随其身的苍白面色也看起来比以往稍微有了些人色,总算不再白到给人下一秒此人便会消散于世间的错觉了。
整个寒冬里都张牙舞爪着的剧痛终于才被击溃了,叫无数人心里暗暗悬起的心又暗暗的放下了,生怕他又因这短时间内难以愈合的伤口而无端生起些变故。
只是不论寒冷或是如何,他脸上总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模样,仿佛即便是天塌了神情也不能够有丝毫的变化。
腿上伤痛消减后,才渐渐能够站立了。可他却从未有过什么站立的欲望,甚至连起身到外面看看的冲动也没有。
窗外那株枯树离他不过一窗之隔,初春时枝头便已生长出了一簇簇使人耳目都一新的白色小花,只不过那花却很少有人静下心来欣赏,屋中的他也很少将视线望向这些春花。仿佛即使时光多么迅速的流逝,也同他这人毫无什么相关之处了。
日光有多么和煦,便衬托的他脸上的双目有多么冰冷,仿佛能无形之间令空气也结起一层薄冰。
这近乎麻木的冷漠,却总是在沉默间给予那些想要靠近的人无形的打击。
站在门外的茂生伫立了许久,也不知该已何借口再推开这道门进入其中。现在并非是用膳时刻,不久前他也以察看伤势这借口去看望他一遍了,现在也早已不是冬日,不需一日往暖炉加三回炭了。
他未曾想过,居住于这偏僻院落的几月之中,他竟能感受到从前从未感受过的自在,仿佛站在日光之下时,他便能真真切切的将一切阴暗都忘掉,虽只是短暂的却也能令他在夜夜的噩梦之中寻找到几分慰藉。
他甚至有过幻想,或许终有一日,他能够完全摆脱身后那些不堪,让余生都在这股安宁之中度过。
“殿下。”
忽而闻声转头,竟见到青露站在不远处,手中持一封黄色书信,却满脸怪异神情的望着他,眼中也是一片深思之意。待他下一秒又望去,她神色竟已回复如常了。
他心知青露是个谨慎不过的人,却也心中暗暗惊叹,竟只通过他这短短在那人房门前伫立的几秒,就看出些端倪了。
他却仍是神色如往常一样的淡漠,朝青露走近,却在接过信封看清信上的东西时眼中忽而便生出一抹浓重至极的厌恶,一时之间脸上许久的淡漠神情竟不复存在。
书信的背面之上,竟加印了一个正红色的印章,仅此一眼他便感到有一股凌厉的气势便已扑面而来。只是这短短几字,竟令他在短短几秒钟之内便头痛欲绝。
细看,印章之上却是几个恢宏大字。
皇后之印。
皇后,乃是当今天下里最为尊贵的女子,手拥的权利几乎能将这世间翻上几翻。
他手握着信封的手忽而有些颤抖,分明天际上一秒还是明亮无比,下一秒他却已感到有些昏暗。
勉强的站立住,手用力几乎能够将手中信封捏扁,他才忽而失力一般任手中的信掉落在地上了。竟是连看也未看一眼,将此物视如敝履。
眼前些明暗交错,他几乎觉得脸上勉强维持的镇定神情都要破碎成千万片碎片了。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青露面露疑惑,担忧的问道。
许久他才神色极其勉强的抬头,忽而转身直直望向一个方向也不曾转移视线。
直至连本有些凝滞的气氛都沉淀下来成为一片死寂了,他才完全的直起身来,却在那一刻之间脊背挺直,眼前便的万分坚定。
他才低声对仍在一边等候的青露说道:“无碍。只是,接下来,我大概会离开一段日子了。你要照顾好平儿…还有…那人。”
青露见到他这副模样,也只是面色凝重,却再也不敢多问一句了。最终也只能答道:“好。”
待青露离开后,他却又转变成那副恍若丢失了灵魂般的模样。
他早已对皇后的性情早已无比了解。她胸中野心几乎翻天,蛇蝎心肠且视人命为草芥,多年以来杀人如麻,更是为达心中的私欲而无所不为。而这统治天下的天子却庸碌无能,所有把柄都落在皇后的一众党羽手上却仍旧是毫不在意,成日里酒池肉林里浸泡,沉迷于美色之中。
他是皇帝的亲弟,皇后乃是他的亲嫂,她却视伦理于不见,多年以来面上对他贤惠温柔像极了个嫂嫂,背地里却对他威逼利诱干净丧尽天良之事。只是一想想他便觉得有些恶心。
…
伸出手推开那一道门,他一眼便见到了视线尽头处所坐着的白衣的身影。只是一眼,心中的一切浮躁便仿佛就此沉淀下来了。
缓缓走近,忽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放置在他身边,随后许久凝视这他。他脸上仍是有些被冻伤的黑紫痕迹,点缀在苍白的脸上无比的显眼。
那人只是微微偏头扫了一下自己,用着一种他无比熟悉的泛着寒光的眼神。只此一眼,他便有一种仿佛回到寒冬腊月般的错觉。可与此同时,心底却有一股几欲使他颤栗的情感缓缓升起。
他低声道:“这药,你留着吧,对这冻伤有好处。不然,日后会留疤的。”
“为何…你不愿同我说话…”近乎微不可闻的喃喃声。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语气尽可能装作平淡的说,却止不住其中的颤抖之意。
得到的却只是意料之中的沉默的回应。随后,他低头,只见到棉被之上放置着的他所伸出的一只消瘦至极的手。
只是瞬间内,内心仿佛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来回挣扎着,耳边有无数声音驱使他收回手或是就这样握着他的手。
终究是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之上。他察觉自己的手颤抖的很厉害,却几乎用尽全身力气一般轻轻握住眼前这人近乎冰冷的手。
茂生见到那人眼神中近乎令他窒息的冷漠与厌恶,与手下那几乎令他丧失掉所有力气的反抗,忽而就真的失力了。
忽而他只是微微的弯腰,对眼前这个一如既往的用着冷漠神情望向他的男人的眼神装作闻所未闻的样子,只是低头将他身上的被子又朝上拉了一拉。
“你若不喜欢…待我下次回来,亲自让你泄恨。”
“只是,若是仍有下次我仍旧会无法自控。”
“待我回来,我告诉你一件事。”
他轻声缓慢的说道,最后甚至妄图将床上的人衣衫再朝上拉一些使他不再受寒。若终究在越发冷漠的眼神之中制止了自己的动作。
“那么,可否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他低头询问道,却带着近乎哀求的语气。
“你要…照顾好自己。”
许久,他才转身离去,却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决绝。
…
待他离开后,床上的莫梁神情也无一丝的改变,只是盯着自己那只手许久,心中竟忽而升起了很久以前有过的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