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进食与睡眠只为满足身体最基本的需求，同任何欲望与享乐不搭边，一个人的生活会变得如何。
    他的生活会变得如何？
    并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十年间，他从未好好睡过一觉。
    即便闭眼时所感受过的黑暗早已融入骨骼的每一个细小缝隙之中，好像是灵魂的一部分，他还是很难入睡。
    他曾无数次在黑暗之中睁着双眼睛，用最平淡的表情在黑暗之中深受失眠的折磨，经常持续几个小时。
    后来他便很少睡觉，最长时甚至几天几夜也不曾闭眼。
    而一闭眼，却总有稀奇古怪的噩梦占据着他的大脑，有时他无法自控，有时却又好像如同个真正的局外人看着这具躯体陷身于梦境。
    只是有时即便是闭上眼了，任何风吹草动也往往几秒间就能令他再度睁开眼睛。
    睡觉时的状态好像同他活着时的状态相差无几了。
    常有人说，饥饿与疲倦到达一定的程度，便是另一场酷刑，这话在他身上亦是常常体现。
    在十年前，在他被人贩子掳走的前几年，一天常常吃不上一顿饱饭。已经很严重的营养不良，低血糖，甚至已消瘦到了眼眶凹陷身体几乎只剩下具骨架的程度。
    那时贩卖人口的龙头是个瘸了只眼的男人，其对生命的冷酷程度，大概同漠视只蚂蚁的程度差不多了。
    道上的人都叫他蛇爷，是个很贴切的名字，那男人拥有一双蛇一样没有感情的双眼。
    其实莫梁本该没什么机会活到今天。甚至如今成为他的左右手，替他做事。
    他大概也永远无所谓。
    生命，在他眼中，只是无所谓的东西。不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进入嘴中的食物总是淡到没有任何味道，眼中的天空也总是灰暗一片，他甚至从没有再注视过什么人。
    这些他人大概永远无法忍受的事情，他却早已习以为常。
    是深夜。
    郊区不远处的空地上正停着许多辆黑车，不时有人从中提着几个麻袋进入一旁一间两层的木屋中。
    蛇爷是个诡计多端的人，多年以来，几乎从未被什么警察给抓住过，甚至已在全国各地都有些人脉，源源不断的进行些黑暗的交易，流入口袋的钞票几乎数不胜数。
    他的手段高明到几乎能够某一天从某个城市偷走个小孩或女人，第二天就能把人卖到十万八千里的偏远地方。
    而这个看似简单的郊区木屋，实则是他们这帮人暂定的一个临时老窝。
    看着这些人袋中提着的东西，他的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是个极为熟悉的电话。他一言不发的按了接听按钮，随即电话里便传来个男人的声音，喑哑至极。
    “喂，进来。你…”
    他没有等这男人废话，迅速挂了电话，才朝木屋缓慢的走去。
    而电话那头的男人见到他挂电话挂的如此果断，则是暗自里冷笑，问候了一遍他全家。
    木屋看似简单，其实里面把守的人很多。木屋地下有个很隐蔽的地下室，里面关着许多拐卖而来的女人和小孩。不过地下室的隔音效果倒很好，从没有什么哭声传上来过。
    他推开房门，才发觉这男人正坐在沙发上闭眼假寐。见到他进来，当即睁开眼睛以一种有些怪异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他的眼睛一只里凝聚着深沉的黑光，另一只则是眼皮凹陷进眼眶，似乎被挖出了眼珠。
    而莫梁脸上的伤疤在灯光下更为可怖了，他摆着的冷漠神情，消瘦的脸颊骨，倒也没有落在下风。
    “有要货的人了。”
    这男人只穿着件灰色短裤，上身赤裸露出色泽有些病态的苍白的胸膛，不经意的说道。
    他口中的货物，就是地下室的关着的人，他总是称作这些人货物或者东西。
    莫梁听见了，没有回答，几秒后一言不发的朝外走。
    “操，能不能给我点反应，你他妈的是个哑巴吗。”他有些想再多说几句的意愿，眼前的人却冷漠到转身就走，拿起旁边放着的一个**就朝眼前这个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的人用力了砸过去。
    “操，你他妈点个头都不行啊？是不是聋了？”
    **啪嗒一声砸到了莫梁的脊背，却没有制止他离开的步伐。
    沙发上的男人忽然眼神就复杂了一些，望着眼神这个穿着黑色体恤的少年的背影，嘴角带着些莫名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