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晏站在街道中心时，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显得格外拥挤。
    他见到不远处的红绿灯路口，有个身穿黄色制度的交警正吹着口哨指挥交通，混浊的汗珠在阳光却格外的显眼。
    他无所谓的抽着烟，看着眼前的一切，吐出一口又一口的烟。
    从来没有什么人能被他记住很久，但是，那小孩打破了从来这两个字。
    当年他开车回去之后，公厕里只剩一片残余的血迹了。那具尸体被他叫人清理，尸体旁边那个小鬼却不见了。
    他开车绕着公厕周围找了很久，最终什么人影也没有见到，只是带着些遗憾便离开了。
    只是如今那遗憾，早已演变成了内心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深渊。
    后来，他无意间才查了查死了那男人的身份，是个恋童癖很严重的家伙，几年间曾弄死过了很多小孩。
    丁晏了解后，沉默了很久。
    他自认不是个多么重感情的人，却不知为何从那日起总会回想起那小鬼的样子。
    他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小孩，怎样能将个四十岁未到的壮年男子割喉，甚至挖出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舌头。他杀人时是否真的什么都不在乎，连畏惧都不会有？
    到后来，他甚至脑海里已经常出现些幻觉。
    时间让愧疚的情绪越放越大，有时甚至会不能制止，需要他不断的抽烟喝酒才能够麻痹自己。
    他不时会想到，小孩究竟是死了还是仍然存活在这世间，他的冷酷的性格会令他走向更极端的道路吗。
    他站在街上冷笑自己，冷笑自己多愁善感的像个女人。
    烈日撕裂了云层，使得温度越来越高，闷热到没有起任何的风。
    他不再胡思乱想，仍旧抽着烟，一眼扫过去，街道上全是些乞讨的乞丐和一些残疾的小孩。
    他走到一个坐在马路旁乞讨的失明的女孩附近，坐在长椅上。
    她的眼睛甚至还流着血，皮肉整个塌陷进去，像是腐烂了。
    他看见汗珠不断从女孩的额头流下，有些流进了眼眶，每当有一粒汗珠流下，便会有一颗眼泪流下来。
    他没有说话，街上的这些惨状凄凉的残疾的小孩，大部分都是人为原因造成的，关系着很多个组织。都是犯罪性质很严重的。黑社会、人贩子或是什么职业乞讨组织。
    而周围经过的路人，穿的是光鲜亮丽的衣服，却无非是停下来感叹两句，上传朋友圈或是扔下几块充满善心的硬币就匆匆离去。有些甚至会用充满嫌恶或惊叹排斥的目光注视着这些他们眼中的乞丐。
    是有几分可笑的。
    他不是什么冷血的人，只是眼睛看过的惨状太多了，他也从来不是什么大善人。
    他看着女孩身前破旧的碗里的几十块钱硬币，持续着抽着烟。
    即使看透了很多，内心的这股不时冒出的愧疚感与回忆中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也从未让他觉得自己同这些过路的人有什么不一样。
    他盯着这女孩很久，直至见到个身穿破烂乞丐状的中年男子出现，才将手中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缓慢碾压直至火光完全消失。
    他能轻易的见到女孩饥黄脸孔下隐匿着的恐惧，那中年男人半抱起女孩，穿过了拥挤的街道，走向了很偏僻的地方。他将她带到不远处一个阴暗的装满垃圾桶的暗巷内，而女孩则是全程顺从的跟着，身体无声的颤抖。
    这块地方破旧到没有监控。
    他就在正对面的一家快要拆迁的屋子里站着着，许久，果真又见到三三两两的乞丐又来到这附近，或是走进暗巷，或是走进一旁废弃的屋子。有些是残疾的孩子，有些则是成年乞丐。
    这大概是个大型的组织。
    垃圾桶发出了恶臭无比的味道，这股恶臭在肮脏又腐败的环境内朝天空扑腾着，弥漫着。
    他不时听见孩童的哭泣声，但除了有特殊目的的人，大概没有什么人会经过这样一个不能通行的小垃圾场。
    感受到手机震动，他掏出了手机，是于谦。
    “老大，钓到了挺多的小鱼小虾。”
    他哦了一声，说道：“多叫几个兄弟来老街这边。”
    “行。”
    他挂断了电话。
    才过几分钟，便有几辆黑色轿车迅速堵住了附近的出路，车上下来的大多是些精壮的成年男子，一脸的凶相很不好惹的样子。
    本地的市民早已对当地的黑社会畏惧不已，没有多管闲事的，只是恨不得自己脸上没长眼睛。
    几乎是车门开的一瞬间，暗巷内藏匿着的乞丐便开始骚动。只不过暗巷的最里面早就被水泥封住了，通道又被巨大的垃圾桶堵住，非常的狭窄。
    他站起来，已经听到拳头更拳头相碰撞的声音，甚至还有孩童的哭泣，他神色不变，朝暗巷走去。
    周围有些乞丐还试图反抗，眼中的暴戾藏也藏不住，但随着时间过去，大部分还是被制度了。
    他随意捡起块一边的砖，目不转睛的朝一个背对他的乞丐的脑门砸去，那乞丐只是眼睛不可思议的瞪大，便被砸晕了过去。
    一些残疾的小孩则是窝在巷子最那头哭，有些甚至发抖的停不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随意擦了擦手，然后吩咐兄弟把倒下的支持都带走，转身就要走。
    而里面拥挤着的五六个小孩，眼睛看不见的则是听着耳中传来的惨叫声神情畏惧，耳朵听不见的就死死睁着眼流着泪望着眼前的一切。
    “谢谢叔叔。叔叔，你能…带我找爸爸妈妈吗？你能…带我回我家吗？”
    他忽然听见个稚嫩的童声的说话声，那小孩甚至讲到一半就抑制不住的大哭，一边又死死的抑制。
    整个巷子又被比之刚刚浓郁几倍的悲伤围绕住了。
    有个人情不自禁的问道：“老大，要不要报警。”
    他没有回头，只是说道：“本地的这堆废物警察什么时候派上过用场。”
    随后他才情绪毫无起伏的说道：“带回去。”
    只是他的声音已有些颤抖。
    丁晏觉得自己此刻已经不能继续想象那个小鬼曾遭受过什么了，光是眼前这五六个孩子便够他烦了。再想下去，只能够崩溃。
    这些意料之中的事情当亲自体会，仍是能带给他一些意料之外的情绪。
    他本该无所谓的走了的，却忽然想到，若当年的自己朝那小鬼伸出手，现在情况是否会大不相同。
    他应该伸出手的。
    只是却仍产生了一些他意料之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