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层白色的帘子又被祁琦拉起来了，明明只是一指便可掀开，现在却仿佛一堵厚墙，光永远也无法穿透。
    白嵘傍晚日行惯例查房时又看见那个年轻的女人坐在床头发呆，双手抱着膝盖，也不知在出什么神。
    一边的小护士出声提醒了她几遍，她才回过神来，朝他不好意思的笑。不知为何，今晚的祁琦特别配合他的检查。
    白嵘忽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响声，他从医多年，几乎瞬间便听出了那是拐杖拄在地面的声音。那声音缓慢的传入他耳内，一时竟在静谧的病房内有些突兀，像是拄着拐杖的人正极为小心并且吃力的行走。
    白嵘发觉祁琦的眼睛正莫名紧张的盯着那道身影，他道：“专心，会影响检查结果。”
    祁琦这才将视线收回，却开始盯着他的脸。
    白嵘眼睛也不眨一下，说道：“别朝向我。”
    祁琦撇了撇嘴，说道：“大医生，你还真麻烦。”这次却没有再转头朝向其他地方。
    莫梁拄着医用拐杖，没有理会房里多出的莫名其妙的人。他只是忍着浑身剧痛，目光直视前方专注成一道黑线，吃力的朝病房外行走。这具身体过于年幼矮小，拖着医用拐杖前行时连病号服都显得空荡荡的。
    医院走廊很寂静，只有偶尔的一两句交谈声，不像白天那样喧闹到让他头痛欲绝。长椅上有为数不多的人听到声音后抬头用余光瞟他几眼，失去兴趣后便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莫梁才刚到厕所门口便已止不住呕吐的欲望，同时伴随着越发强烈的头痛。他原本便不怎么好的脸色立即变的蜡白了，甚至连面部表情也有些维持不住了。
    他刚进厕所隔间就扶着马桶猛的呕吐，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疼痛让他额头以及脖颈凸出令人心惊的青筋，他甚至发出咬牙切齿的闷哼声。
    他双眼已布满交错的血丝，也只能勉强压制住身体之痛，解决完生理问题。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莫梁没有为强烈的疼痛停留一秒钟。
    ……
    他的腿有些软了，连医用拐杖也只能维持他勉强站立。也许由于疾病的原因，他难得的想睡觉了。
    他目视前方，身体有些发抖，沿着原路返回，一路几乎难以保持身体平衡性。他站不怎么稳，只是有些虚弱的靠在一边。他将拐杖靠在走廊的长椅上，随后苍白的手轻轻的握上房门把手，无力的旋转门把手。
    下一秒门却突然从内部被推开，且推门的人貌似毫无防备门外会出现个人，用了不小的力气。
    若换做是原先的莫梁，他绝对有力气将房门抵住，顺便将这个没眼力见差点伤到他的人一顿揍。只是他现在只是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可怜虫。
    他头与身躯被门一撞，反应力却下降到连门把手也抓不住，砰的一声臀部与背部便与冰冷的瓷砖地相撞，演绎一场亲密接触。他身体上的疼痛越来越露骨，脑袋刹那间就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白嵘单手拿着文件，身后还跟着几个推着仪器的护士。有些抱歉的看着地上这个被他撞到的小孩，也有些为他苍白的吃惊，但很快他就将这副吃惊压在心底了。
    他极为真诚的说道：“对不起，你没事吧，需要我扶你起来吗？”随即便伸出手想搀扶这位他误伤到的少年。
    莫梁一时之间竟站不起来了。没有理会他朝自己伸出的手，只是双手竭尽所能的撑在旁边的扶手上尝试独立站起，试了几次手臂已经发酸也站不起来。
    白嵘见到，立即当下手中文件蹲下身想搀扶住他身体拉他起来。随即他看见地上的小孩就这么看了他一眼，白嵘的肢体立即有些僵硬了。他甚至不像个小孩，神色并不阴郁却也不会让人感觉他是个快乐的人，他的神情竟没有一个孩子该有的童真。
    莫梁的眼神没有什么温度，他从来都对生人有着极强的抗拒心。他还是自己竭力扶着墙站起来了。
    房内的祁琦听见声响有些疑惑，便推开房门出来。只见莫梁脸色比刚刚见到时还要差了，鼻梁处还有青紫的痕迹。她吃惊的说道：“你……你没事吧。”
    莫梁冷漠的扫了她一眼，仍不说话，表情如同冻上一层霜。他穿过路障，只是行走时仍不平稳，却沉默地拿起拐杖，带着身伤痕，便朝自己的病床走去。行走时他的背影却越来越稳，任谁也无法猜想到他此刻究竟有多痛苦。
    白嵘见他起身连自己腰腹处都未到，脸上表情越发有些惊愕。不知为何自己忽然想起起初听到那个拄着拐杖行走的缓慢的声音。
    “这小孩……一个人住里面那张病床？没有家属陪同吗？”他问道。
    “不清楚。”祁琦亦疑惑的答道。
    白嵘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许久才再次吩咐祁琦好好休息，才跟着护士一起去下一间病房查房。
    ……
    “刚刚那小孩看起来真可怜，连话都不爱说。”
    “可怜什么？可怕才对，上午有个护士还莫名其妙的被他踹伤了，现在都上不了班。”
    白嵘听见两个护士的讨论声后，皱了皱眉，随即才说道：“不要随意在背后讨论病人。”
    那两个小护士连忙道歉，当即就不再就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