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很痛，晚上也很痛，像是身体与心灵都被魔鬼彻底摧毁。
    对于痛的概念，莫梁从来没有什么概念。不论从前，还是现在，他一直认为这个字眼体现在他身上的没有最只有更。
    普通病房里没有卫生间，但他最近的身体情况变得有些更糟糕了，有时甚至只能整晚整晚待在男厕的隔间，沉默的趴在马桶盖上。
    有时也没什么，疼痛摧毁不了他的丝毫意志力。只是有时痛着痛着，他便会突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即使被剧痛折磨，他也不允许自己以这种弱者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或许从前的这具躯体是真的死心了。
    他行走时，甚至像是拐杖拖着他前行，有些分外滑稽，他勉强推开门回到床上。
    白嵘又在查房，正打算离开，听见开门声回头看莫梁。却发觉这个小孩面色越发憔悴了，脚步虚浮，他的后背甚至已湿透，像是刚刚还大汗淋漓了。
    这么多天以来，他来查房时，他从没见到过什么人来照看或是仅仅探望小孩。可能是源于他家里有个年纪同他差不多的二弟的缘故，他竟对一个漠不相关的小孩产生了些兴趣，这是他从未有过的。
    祁琦也看着莫梁，语气有些恍然的说道：“这小孩……真的挺可怜的。”她转来这个病房两个星期了，除了一开始那个中年女人，没见过什么人来。他几乎每晚都会梦魇，呓语些乱七八糟却听也听不懂的话，但她只是听着他的语气就从中感受到了他惊天的恐慌。一时之间，一对比，祁琦甚至忽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所担忧的都没什么。
    白嵘听后，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绕开帘子，动作幅度极小的看了病床上的小孩一眼。殊不知，他只看了一眼，这一眼却是万年。
    他连嘴唇都只有淡淡的血色，面上全是冷汗。但他只是一动不动的平躺在病床上，半瞌着眼皮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神恍惚，他眼睛里面没有一起生机。
    竟不知为何，看完第一眼后白嵘已经不忍心再看第二眼了，他想到祁琦的话，心就像是被一座巨大无比的山给死死压住。
    碰巧这时房门打开，白嵘看见来人，发了一下愣。那人见到他，也笑了笑。
    白嵘在病房外等了十几分钟才等到那位同门的师兄。
    那人看见他说了句真巧，便坐下和他闲聊几句。
    “每次看完医院里这些病人，就想抽烟。”他瘫在长椅上，难得有些颓废的说道。
    白嵘点了点头，继续看着他。
    “我当初干嘛要选这个专业来折磨自己呢？现在真的后悔啊，可是也没办法了。”
    他继续说道：“就里面床那小孩，十岁都没到就得了病，我看他治疗了两年，一步一步看他从当初还挺好的小孩治病治成现在这个样子。妈的，我每次想起来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白嵘心里的那点侥幸不知不觉被他的话一点一点打散了，他神情也越来越沉重。
    “这小孩也是够可怜，我见他第一面的时候，比现在还矮呢，可旁边就跟着个管家。真的可怜。作为他这两年主治医生，我连他爸妈三面都没见过啊，跟我见面的就只有每个月固定打的钱。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家长。唉，估计家里水挺深吧。”
    “两个月前，小孩说太痛，自己提出来不想继续治疗了。结果我跟他妈妈打了通电话，预约了好几天才跟她妈妈说上句话，我说了半天结果她就说了句，他高兴就好，钱她会继续打的。我当时真的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真的感觉太无力了。”
    “结果，就这样了，也没人愿意管他，我现在就每天固定时间过来帮他打止痛剂。我每次过来，他都已经痛昏过去了。”那医生揉了揉额头，也不说了，只是叹气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永无止境。
    许久白嵘抬头，竟然发现这位同门的师兄眼眶红了。
    “没有奇迹的话，估计是不久了。”
    那医生走后，白嵘坐在原地，沉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