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扬州慢(3)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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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抒阳轻轻地“嗯”了一声,嗓音低沉,不复言语,似是疲倦地睡了过去。莫非,他伤势严重,以致卧躺在?
    屋仲无动静,院中暮四合,飞弄晚,烟水凝碧,池中荷叶片片,皎洁的睡莲临立悠水之上,悄然合拢,风姿绰约。
    绛雪为何还不出来呢?做些什么呢?陪着他么?克制着心中的万千疑惑,伸指戳破窗纸,但见绛雪歪坐在沿,俯身吻着躺在上的男子,浅红衣衫褪至腰间,肩、锁骨凝白、纤细,酥胸垂立,晶莹的光惹人。
    紧接着,绛雪轻盈起身,背对着我,缓缓地宽衣解带……衣衫、长裙凌乱的铺洒一地,细腰不盈一握,背恍若珠玉莹然、光可鉴人。满殊,一度,想来,他的伤势犹可,自是无需我蕾心。
    唇边微抹凄笑,我转身快步离开,一行清泪滑落,纷飞落地,归寂无声。跨出酒楼后门,背后似有一声子的喊叫,或许,是我的幻觉吧。
    步履渐至沉重,浑身发软,渐渐无力,而心底、莫名的抽痛,仿有万千针尖刺扎,千疮百孔,滴血垂落。
    渐黄昏,清角吹寒,一城衰杨败柳,空城荒凉。踱步秦扬河,灯火稀疏、薄亮,嵌于潇潇薄雾之中,愈加迷离与梦幻。
    二十四桥凭水俏立,栏杆洁白如玉,静若玉带飘逸,又如霓虹卧波,波心荡漾,芍药无声。桥阑寂寞,正寂寂无声,任是风华独具,也是如我这般、无人思量,无人让我怀念。
    对于唐抒阳……不知何时,心底的丝弦悄然拨动,情意萌生,暗自滋长,方才亲眼目睹绛雪与他闺浓情,竟是痛彻心扉——那情丝,硬生生地绞缠在一起,缓缓绞动,连皮带肉的痛楚,袭遍全身。
    他原本就是流连之人,红颜知己繁似锦,更与绛雪纠缠不清,我真真不该对他动了心思、存了妄念,而今、幡然梦醒,为时不晚吧!该是时候静悄悄地离开了……
    倾覆而下,两岸灯火销红。我丝毫不觉辰光的流逝,只余一片清凉的惆怅。
    “入了,怎么还不回去?”斜后方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无需回首,我便知道来人是唐抒阳。他不是与绛雪正是情浓依依吗?平地起心澜,我竭力克制,冷冷一笑:“嗯,正要回去。”
    唐抒阳扳过我的身子,中的黑眸如孤星灿亮,眉峰微敛:“怎么了?”看我良久,朗怀一笑,“媚儿说,你来正我?”
    媚儿看见我了?原阑是我的幻觉。我只是淡淡道:“不是找你……”
    他温柔地反问道:“真的不是找我?”他逼视着我,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我穿透,“你有心事?”
    “表哥说,你受伤了,还好吧!”我浅浅一笑,眸光一转,脸上漾开灿烂、无邪的笑靥,欣然道:“对了,今日午时,隆庆王拔营南下了,走之前,来正我。”
    唐抒阳的脸孔陡然紧抽,语音一分分地沉了下去:“他与你告别,你很开心?”
    问意道:“开心?当然……”见他的脸越发暗沉如河水,冷气升腾而起,我对视着他吃味的目光,笑道,“他要走了,我当然开心。”
    听闻此言,唐抒阳眉梢飞落一抹灿烂的笑意,猛拍一记我的头部,故作生气道:“小丫头居然敢耍我!”他拥搂住我的身子,稼身侧,“走吧,去酒楼,受伤的人需要休息的。”
    心底莫名一慌,我冷冷地挣脱,饶有意味地睨着他:“你的伤势,还没严重到需要休息。我该回去了,很晚了——”
    “方才,你都看见了?”他抓住我的手腕,眸心凝定不动、薄怒升起,质问道,“你相信你亲眼所见的?”
    我反问道:“眼见为实,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我甩开他的手,藐然地瞪他,“我看见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山易改,本难移!”
    唐抒阳脸越发暗如苍穹,惊怒地迫视着我。我直视回去,只余冷月无声;风温凉相宜,拂起我的颈间乱发,拂动衣袂,撩起他鬓间下垂的黑发,犹显不羁与傲俊。
    沉默片刻,冷硬的声音自他的唇齿之间挤出来:“我早就跟你说过,绛雪与我无关。”
    我的音量陡然拔高:“与你无关?与你无关,你怎会在受伤之际与她……你如此迫不及待吗?”
    四目相对,目光紧紧绞缠,冰火碰撞,激出狂烈的火与无形的硝烟。
    倏然,唐抒阳脸暖暖如,眸痔起无边无际的笑意,搂住我的肩背:“真的生气了?假若我与绛雪……”
    我别开脸庞,冷嗤一声:“你与绛雪之间的事儿,与我无关。”
    “怎会与你无关呢?”他勾住我的下颌,转过来面朝着他,将我搂向他的胸膛。
    苍穹璀璨,月澄澈,素影翩翩飞。
    他暗魅的脸上笑影摇曳:“你分明很在意绛雪与我的关系……”
    被他一语点破,方才醒悟过来——我当真如此在意!真是气糊涂了,轻易泄露了心底隐秘的事,他一定大加取笑。
    一时之间,恼怒顿生,我扬掌猛推他的胸口,谁知——他堂堂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强健男子,竟然不我的一推,惨叫着飞落汉白玉栏杆,扑通一声,掉入秦扬河。
    我趴在栏杆上往下望去,河水幽暗,水面暗红的波光粼粼而动,水流并不湍急,只是河道深不见底。唐抒阳上下沉浮,惊急地喊叫:“救我——我不识——水——救命——”
    他不识水?不会是骗我的吧!再次凝神看去,水面平静无澜,高大的一个人已然消失不见。陡然间,心中大急,冷气直逼脚底,我猛然越身跳下,潜入水中寻找他的影子。
    表哥自幼教我熟识水,我宛若一尾小鱼儿,自由游弋于河水之中,不多时,便找到他,勾住他的上身,游向桥下的台阶。
    靠近岸边,突然的,一只强硬的手臂勾住我的腰肢,沉重的力道将我生生地往下拽去,沉向无底的黑暗深渊……
    心中一凉,他不会没气儿了吧,我使劲掰开他的手臂,却始终也掰不开,越慌越是掰不开。眉心一烫,泪水滚涌,我抱住他的躯体,奋力地往上游去,无奈他的身子比我沉重好多……
    我渐觉憋闷,胸腔发胀,身子发软……忽然,一阵清凉与舒爽,我们双双冒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喘气。唐抒阳单手紧抱着我,贼贼地笑睨着我,脸孔上水珠嘀嗒,分外莹亮,潮湿的黑发贴在鬓边,精眸熠熠,剑眉挺拔,犹自神采飞扬。
    躯体紧紧相拥,热意横生,脊背上窜起阵阵激流,我惊骇地望着他——猛然醒悟,他将我欺骗了!他故意戏弄我!
    我横他一眼,恼怒地游向岸边,疲累地坐在青石台阶上。他跟着上岸,挨着我坐下,骤然转身、迅捷地将我抱起,放在他的大腿之上,牢牢地箍着我的身子。我伸手推他,想要下来,反复几次,终是无果。
    方才水中的折腾,已耗费大半气力。水流蜿蜒、沿着鬓角淌下来,痒痒的触感;心底不耐,我怒吼道:“你骗我!”
    唐抒阳星眸傲笑:“对,问意的!”他轻拍我的脸颊,“小丫头,你看到的,并非真相。”
    我蓦然呆住:他是说,我在窗外看见的,只是假象?那……究竟怎么回事?
    风露离淡,千里皓辉,暖风吹拂,湿透的衫裙紧贴在身上,丝丝的凉意侵入百骸。
    他沉迷地望我,笑道:“我知道你在站在窗外,还知道绛雪的一举一动,我想呢,绛雪也知道你站在窗外窥。”
    他对一切了如指掌,却为何任凭绛雪“胡作非为”?莫非……他要试探我?逼出我深埋的心事?我愈加惊怕地望着他——他试探成功了!对付人,他原本就是“手到擒来”,对付我,更加不费吹灰之力。
    一股愤怒压过心事被撞破的羞涩之感,我睁圆眸子,凶神恶煞地伸手掐住他的咽喉,慢慢地加大力道……
    唐抒阳卡在我腰间的手掌猝然收紧,脸孔紫胀,眼眸撑得大大的,也不挣扎,直愣着眼珠子盯着我……
    双手蓦然一松,我气息滞浊,心虚地颔首。他猛烈地咳嗽:“没想到……小丫头竟然如此血腥……今儿算是见识到了……如今……气消了吗……气消了就回去……仔细着凉了……”
    回到摇影轩,带他到厢房,递给他一身干爽的衣袍。我换过衣衫,披散着长发过来瞧他。烛火幽魅,他坐在桌前,一层层解开左臂上的杉,一道伤痕鲜红滴,红血正自凝泄而出,见之黯然惊心。
    帮他重新上药、包扎,紧张得手指发颤,只因他的目光缭绕于我的脸庞与颈项,一如潮湿的烟雾迷蒙青山。不意间,发觉他的手臂烫得吓人,一搭他的前额,我急道:“你发烧了,快到上歇着。”
    他任由我扶着靠躺在塌上,双唇略有些苍白,眼眸迷濛,暗淡一如破晓时分的星辰、光芒垂落:“得端木大照顾,唐某三生有幸!”
    我瞪他一眼,娇嗔道:“病了还嬉皮笑脸的。我去打点水来,你先躺下歇着。”
    方才转身,唐抒阳灼热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腕,轻轻一扯,我便跌坐在沿;他神速地搂过我的身子,俯视着我,目光幽迷:“无需麻烦,你陪着我便好。”
    昏火旖旎,淡烟无声轻袅。他魅笑着俯首,吻住我的唇。我情迷地搂上他的脖子,缓缓阖上眼睛。
    轩窗外,杨柳佳处,弦月华浓,正赋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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