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匪案9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95  更新时间:17-06-27 0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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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午饭后,提审了三名匪徒。虽然是分开关押,可他们却如事先商量定了似的,都是一言不发。几经用刑,毫无效用。押下去之后,包拯叹惋不止。心里说:三条硬汉,对头领可谓之忠,论朋友可谓之义。可惜用错了地方,不是用在尽忠报国上。反过来看,我们的不少士兵官吏为什么反倒不如他们忠义呢?不得不佩服插翅虎是颇能笼络人心的。尤其是那个女人,竟甘愿替他去死!
    这样一名读书人,怎会当上土匪头子?这个女人,究竟与他是什么关系?
    首先必须将这两点弄清楚了之后,才谈得上进一步弄清其他匪徒的下落。
    晚饭后,包公又到马员外郎屋里,长谈了足有一个时辰之久。回房之后,张龙问效果如何?包公笑眯眯地说:“灯不拨不亮,鼓不敲不响。这种人,不狠狠刺他两下子,他还以为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别人毫无所知呢!”
    看来,马员外郎在重大压力下,不得不提供了一些情况。
    果不其然,稍后,在书房提审女人一开始,包公便利用上了,问:“彩霞,你不是还有个名叫家驹的儿子吗,他现在什么地方?”
    一下子,问得女人瞠目结舌!
    在夜审中,彩霞还是力图顽抗,包公适时又指出两点,她的堤坝才终于决口了。第二天,升堂鞫审插翅虎,包公利用已知的事实为锐矛,攻破了周正平的坚盾。
    晚上包公命人将马员外郎请到房里来,说:“你的事儿,对下面我自当尽力遮掩,对上却不能不报。但是如何报、报多少,却要看你如何以功补过了。昨晚你讲了一些,其中有不实之词、有漏掉之处。现在是否愿意修正补充,你自己拿主意吧。”
    马员外郎诺诺连声,又讲出了不少……
    就是这样,包公以彼之矛攻尔之盾,再以尔矛攻彼之盾,如此在三人间反复查问,循环印证,终于将案情的来龙去脉,三人间的恩仇原委,搞了个一清二楚。
    邻县的马家庄有个大财主名叫马宗汉。彩霞八九岁时便为抵债到他家来当丫头了,到十五岁时已出落成一名前有胸、后有臀的大姑娘。长他五岁的大少爷马家骏,早已看在眼里,垂涎欲滴,终于在一个风晦之夜,溜进丫环的小屋里,一番花言巧语,骗奸到手。
    三个月里,马家骏瞄准机会,往丫头房里来了七八次。正当彩霞为自己今后充满美妙幻想而又朦胧迷惘时,马家大院喜乐齐鸣,悬灯结彩,大少爷娶妻入室了!
    过了二年,少奶奶要临产,马家骏又来骚扰彩霞。彩霞一次两次地拒绝了,可是丫头终未挡住少爷的软磨死泡,二人又勾搭上了。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最早觉察到的是少奶奶,虽说有因无据,少奶奶还是告到了婆母跟前。
    不知老爷子是听到了一点风声呢,还是真的想改换门楣,他拿五百两银子,命儿子进京捐功名,走仕路,说这既是为了儿子的前程,也是为了保住家业。有财无势,必定人亡财失,而且是产业越大,灾祸来得越快。
    大少爷走后不久,老爷子便征得体弱多病的夫人同意,将彩霞收为偏房。
    钱能通神,马家骏在刑部补了一名员外郎的职位,回家将妻女接走了。
    老夫人的痼疾越来越重,延医诊治,拖了一年之后去世了。
    彩霞怀孕了,产下一子,取名家驹,在孩子满月、宾朋满座时,马宗汉宣布将家驹的母亲扶正,二十二岁彩霞一跃成为掌家奶奶了!
    马宗汉原本就不很强壮,六七年来,夜夜搂着个丰腴标致的小媳妇睡觉,怎能不淘坏了身子?还不到五十岁,便腰疼、腿酸、身板佝偻、连咳嗽带喘的了。
    一天雪后初晴,皮帽轻裘的马宗汉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眺望远近雪景,一名书生模样的人蹒跚走过,只见他一头栽下,倒卧在雪地里。马宗汉命仆人将书生搀扶起来,问后知道这是一名赶考路过的穷秀才,姓周名正平,乃河北正定人氏。好不容易筹措了一些盘缠,半路上被窃贼偷了个精光,病在小店里。这一来,误了考期不说,回转家乡都已困难,已经有两天没进食了。马宗汉命人将书生搀进院内,热饭热菜管够,这位财主所以如此破例招待,自是有他的打算。原来,家驹已经六岁了,聪明又老实,很可人意,早想延请老师课教,只是一时没有合适人选,如今天上掉下一个秀才来,估计他正在危难之中,束脩不多,他也会欣然同意。
    儿子是娘的命根儿,彩霞的处境,愈发懂得这个道理。每天晚上,宗汉查问小儿子的功课,总是赞不绝口。彩霞在一旁听着,喜悦欣慰之外,不免对老师萌生一种感激之情,自是在饮食上便多一份照顾。
    五月初二是老爷子五十大寿,马家骏请假十日携妻女归来为父祝寿。来后的第三天晚上,少奶奶就跟丈夫说,她觉察出来那个狐狸精(指彩霞)对前院的教书先生格外上心,每次开饭,她都到厨房关照,给那先生打点好的。
    马家骏:“你别胡说,她现在已是有儿子的人了。”
    “哼,狗改不了吃屎,那小崽子姓马还是驴,还得两说着呢!我这可不是瞎猜,她一个大家奶奶去书房干什么?听说她去过好几次!”
    其实,彩霞只去过书房一次,那天早晨,小家驹起晚了,怕老师责备,哭哭啼啼地不敢去书房,是母亲亲自送去的。要说彩霞对老师感激尊敬,确实不假,但绝没有一丝一毫的邪心杂念。这位少奶奶所以如此污蔑,自有她的缘由和目的。
    但是,马家骏听了,心里可着实不好受。昨天,他在西跨院恰巧遇见了彩霞,见四周无人,便嬉皮笑脸地迎上去,刚要挑逗两句,只见对方脸一沉,说:“我如今是你父亲的正室妻子,我儿子叫你大哥呢!”说罢,昂首而去。
    这个骚货,真个变得正经起来了?现在才知,她是心有别属。马家骏心中的苦、辣、酸、涩,顿时化作怨气怒火,一古脑儿地喷向与他年龄相仿的教书先生。
    翌日晌午,马家骏瞥见周正平饭后出来散步,便远远地尾随其后,渐渐地走进了菜园子。这园子很大,单是菜畦也有二三来亩,菜畦周围有三五十棵桃树、杏树,桃李外边是一圈桑树。刚一进园子,便望见彩霞挎着小篮子和家驹一起摘杏儿。马家骏心想:别是她俩事先有约,在此幽会,故意带来孩子,以障人耳目——且待她们将孩子支开后,猛地上前当场抓住,于是他便悄悄溜了过去,蹲下,匿身藏形。
    ……等了一会儿,忽听女人惊叫一声,马家骏陡地站起,三脚两步跑了过去,只见教书先生正搂着彩霞肩膀,马家骏上去便是一脚,将周某踢倒在地。
    “你!大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你胆敢对女主人强行无礼!”
    “不,不,你不能诬赖先生!”彩霞高声喝叫,可是依旧背着身、耸着肩,一动不动——原来在她后肩上,缓缓爬着一条大毛毛虫!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小家驹头前走了,树上一条大毛虫掉在女人肩上,女人一声惊叫,周老师跑过去,拣起一小枝,正要为女主人拨掉毛毛虫——这本来同搂抱的姿势大有差别,皆因马家骏心有先入之见,固执地认为二人有奸,所以一见这情形,便对上号了。
    周正平站起来理论。马家骏若是说明误会道歉两句,也就没事了,可他哪能丢那面子,况且还有比面子更重要的东西在内,于是立即呼叫来两名男仆,令他们将教书先生扭送衙门。
    马家是该县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又是刑部马员外郎亲自押着来的,知县便立即升堂。周正平讲原委,矢口否认非礼举动。知县无奈只得传当事者对质。周正平原本心里坦然无惧,可此时又惴惴不安起来。因为他猛然省悟:如今这个世道,说话办事凭良心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不必说,女主人上得堂来,一定是顺着马家骏说话,人家是一家人嘛;若是据实禀述,他马家岂不成了诬告!
    万没料到,彩霞到了公堂之上,实话实说,毫不含糊,有力地证实了周正平清白无辜!
    周正平惊喜不已,感激涕零,心想:这样一名年轻的普通妇女,看样子并不识文断字,却这般正直仗义,而且胆量过人!马家骏不枉在刑部混了几年,对于“打官司”一事自是不乏门道。他充分利用了身份、财势,再加上“无理搅三分”的口舌之能,最后,周正平终于被押在县衙,没让出来。名之曰,天色已晚,明日再审。
    马宗汉一直在县衙外边等着呢,回到家里先将继室臭骂了一顿。令她出去之后,又将长子叫来训斥一番——看来还是有所区别的,后者毕竟已是头戴乌纱帽的官员了。训斥归训斥,怎样了结此事,还得想辙呀,落个诬告之名,那可就栽了大跟头!
    爷儿俩到书房翻了个底儿掉,在周正平众多的诗稿中精选出三首,别看都是些咏雪、赏月之作,经过生拉硬扯、歪解胡批,竟能解释为心怀不满、诋毁朝廷!第二天,马家骏带着这三首诗及一百五十两银子,到了县衙,上下走动,经过两次大堂刑讯,最后给周正平定了个煽动叛乱的罪名,收入监牢!
    周正平弱冠之年父母相继去世,小康之家骤然衰落,债主上门,衣食无着。他常说自己的处境是人间地狱,如今进了大牢之后,他才体会到往日的生活不啻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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