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匪案8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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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翌日清晨,街上还没有行人。
    包公在县衙后门外,又同赵虎见了面。赵虎禀报了两件事:一是昨晚刑部马员外郎去赵老全家了,在屋里呆了有半个时辰;二是方才赵家传出来哭声,八成是老太婆咽气了。
    包公想了想,回头又看看县衙院内无人,便挥手让赵虎进来,迅速闪人屋内。赵虎与张龙就住在包公隔壁,包公命令他梳洗换装之后,先躺下睡觉,睡醒了吃饭,新的差事儿,饭后再说。
    中午,烈日当头。
    人们都在歇晌,连午前热热闹闹的大街上,也已行人稀少,悄然无声了。
    马员外郎刚刚来到西门,转脸一望,见一行十来个人,戴着孝帽、抬着棺材,朝这边走来了。
    走在那行人头前的是个满身孝服的女人——赵老全媳妇,她看见马员外郎已站在城门口,心中才算一块石头落了地;再看只有一名捕快一名士兵在那儿把守,就愈发欣喜了!
    哪知这二人特别的死性,非要开棺查验不可。
    刑部马员外郎上前两步:“算了,就放他们出去吧!大热的天,尸臭一发,会传染瘟疫的啊!”
    这时,从城门旁的小屋里,走出六个人,为首的是本县正副捕头,后边跟着四名士兵。捕头先向马员外郎行礼。还没容说话,马员外郎先开了口,说:“这是狱里看守赵老全的眷属,想来你们也认识吧?依我说,就别折腾死人了,不就是怕棺材里暗藏匪徒吗,这个我担保。方才入殓的时候,我正在跟前。”
    捕头面带歉意,讲了一番奉上峰之命、身不由己的苦衷,归根到底还是要开棺查验。
    马员外郎脸色一变:“怎么?我身为刑部特派官员,亲眼入殓,以身担保,这还不成吗?”
    这时,从城门旁的小屋里又走出六个人来,张龙、赵虎走在前边——员外郎心说,看不透这小屋能装下这么多人!
    张龙从当前局势讲到出城必须验查的规定,以及任何人不得破例的道理。最后说:“这些您应该都知道呀!”
    马员外郎的脸上真有点挂不住了,恼羞成怒,刚要发火……
    恰在这时,小屋里又出来三个——知府、知县、县丞!
    包公微笑着招手,请马员外郎过去。说:“你操那分心干什么,由他们办吧,进屋喝茶。”
    这屋子狭长,从房子那头看,确实不大。进去之后刚坐下,便听见外边杀声大作“咔咔”地刀枪相击!
    四位官员急忙出外去看,只见一簇一堆的格斗厮杀!
    原来,马员外郎一走,捕快士兵便将棺材围了起来,强行验查。抬回去,不出城了,也得查!哪知用斧头撬开棺盖儿,“腾”地从里边跳出一个男人来!同时,四名“杠夫”也从棺材底下抽出刀来,护着那个男人往外冲杀。官兵很快便将匪徒分割开来,四五人围攻一个,自是容易取胜。五名匪徒,一名战死,四名被擒了。
    将匪徒押回县衙的同时,县丞带人搜查了赵老全家,在柴棚里寻到了一个小小的地窖,里边有那老太婆的死尸和一副断了的脚镣。
    当晚,包公与刑部马员外郎进行了一番长时间的谈话。第二天马员外郎推说头疼得厉害,没有起床。
    早饭后,升堂鞫审。
    台阶两旁,分别站立着八名手执明晃晃钢刀的士兵,使得大堂愈发威武森严,慑人心魄!
    包公考虑女人终是容易对付,便命先将赵老全的媳妇带上堂来。
    衙役横眉立目,如狼似虎,堂威高喝,刑具赫然!而这女人款步上堂,毫无惧色,如同串门走亲戚一般。
    “民妇赵王氏给老爷叩头。”
    “多大年纪?”
    “三十三岁,丙寅年生人。”
    “你未出嫁时,可有别的名字?”
    “穷孩子,没有名字。只是近年来,人们给我起了一个外号。”
    “什么外号?”
    “插——翅——虎”
    女人的声调不高,却使大堂上下无不一震。
    包公一拍惊堂木:“大胆刁妇,竟敢在公堂之上欺骗本府!”
    “这怎么是欺骗呢?若是欺骗,我就隐瞒不讲了。”
    “你可知道,插翅虎乃一绿林大盗?”
    “不错,我正是做此营生。”
    包公冷笑两声:“嘿嘿,凭你这妇道人家,能够啸聚山林,拉竿为盗?”
    “考功名,做官宦,朝庭规定必得是男人;当土匪头子,还没有这个规定吧?”
    “那么,我来问你,凭什么给你起了个‘插翅虎’的绰号?”
    “大概因为我是属虎的吧?再有,就是我几次险些被官府捉获了,可眨眼又被我跑掉了,简直就像长上翅膀飞了似的。”
    “难道你也会蹿房越脊、飞檐走壁不成?”
    “那都是小喽哕们练的功夫。当头儿的,只要办事公平,不论亲疏厚薄,一律对待,奖惩分明就成。不会武功没啥,遇到危难,弟兄们会舍了命救你。”
    包公又问:“你讲,你窝藏的那人是谁?”
    “噢,周老四,是我手底下一个打杂的,记账、保管,给我屋子里打水,扫地。”
    包公又是一拍惊堂木,指着刑具喝道:“胡说!难道你真要以身试法,尝尝那些家伙的味道?”
    女人微微一笑:“听人说,你**断案如神,以理服人,怎么今日也用起这些家伙吓唬人了?”
    “你敢讥讽本府,不讲道理?”
    “本来嘛,插翅虎是个作案多起的强盗头子,论罪枭首示众,我平白无故地冒充他干什么?就是不想活着了,也愿落个全尸呀!您说是不?”
    包公表面镇静如常,实际上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心说,真是背运,怎的做了知府第一次到下边审案,就遇上了这么个棘手的主儿!真想用刑,先把她气焰打下去再说。可是,在属下面前又怕有失声誉,何况面对的又是个妇女,施以酷刑,也于心不忍。
    包公考虑再三,最后一声冷笑,说:“休要逞你伶牙俐齿,本府终会使你心服口服,押了下去!”
    包公原想先从女人身上打开缺口,掌握了更多把柄,再与插翅虎较量,如今未能如愿,只得与悍匪硬碰硬了。
    没料到悍匪押上来之后,包公一时间竟然怔住了……他原以为既然称之为“虎”,定然是膀大腰圆、凶猛横暴,冠之以“插翅”二字,想必身手矫健,蹿跃如飞。
    哪知面前这人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瘦削清癯,面皮白净,三络疏须,仪态谦谦,完全是一斯文士子的风度,没有半点匪气。
    包公问他的姓氏。
    “草民周正平。”
    “你的匪号可是插翅虎?”
    “那是桑梓父老的抬爱,小人实实愧不敢当。”
    “你读过书?读了几年?”
    “半载寒窗,中过秀才。”
    “既读圣贤书,却怎的做起强盗来了?”
    周正平微微摇头,轻轻叹息,似是不胜感慨。但是,没有回答知府大人的问话。
    包公自己也觉得这句问话不是当务之急,目前先要搞清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插翅虎,以及其他匪徒的下落。于是,接着问道:“你手下共有多少人?”
    “无可奉告。少则一名没有,多者成千上万。世道不公,民怨沸腾。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冤狱遍地,逼人铤而走险,替天行道……”
    包公乃朝廷命官,岂能容他在公堂之上宣讲这些,便赶紧喝住:“我且问你,那名妇女是你什么人?”
    “那是我的恩人。”
    “她是怎样助你越狱的?”
    “她不曾助我越狱,原先也并不认识。只是经我苦苦哀求,恐吓威胁,许以金银,才不得已将我收留。我在牢房垫草里偶然拾得半根锯条,费了两天两夜的工夫将镣链锯断,当天夜里,恰逢起火……”
    包公插一句:“不是恰逢起火吧,就是你放的!”
    “不,不是。没有火种,如何纵火?”
    “自是有人送去。你正是为了瞒住这一点,才如此编造!”
    包公停了停:“我再问你,你是怎样逃离监狱的?”
    “这个……我先是在一暗处隐蔽,待人蜂拥出门去追捕时,我便混进人群,跑了出去。”
    “当时你穿的什么衣服?说,你那套制衣制帽是哪里来的?”
    “什么制衣制帽?我不知道。”
    “快快招了吧,给你送衣帽的人,自己都已招认了,亏你一个堂堂男子汉,恁么不爽快!”
    周正平瞥了一眼那旁的刑具:“哼,酷刑逼供!”他说着腾地站起,勃然变色,目眦欲裂,须发戟张,叫道:“欺负一妇道人家,算什么本事!”——凶相毕露,同他方才文质彬彬的样子,判若二人!
    包公微微一笑:“秀才,看来你对这女人,是颇为关注的啊!说,她是在什么地方接应你的?”
    周正平觉察到自己失态,立即平静下来,说:“我讲过了,与她并不相识,哪来的接应?是这样,我混出监狱后,考虑到半夜里城门紧闭,城墙上有官兵岗哨,出城是难以做到的了。最安全的匿身处,莫过于趴在县衙的房顶之上,我想不论全城进行怎样严密的翻检搜查,总不会触及到那个地方吧。于是,便悄悄地往县衙方向摸去,走到半路上,又考虑到趴在县衙房上,时间一长,饥饿如何得了?此时,见路旁有一家小院,屋内尚有灯火,便跃过墙去……”
    “哈哈……”包公一阵冷笑,说:“你这秀才,确实没有枉读诗书,做起文章,丝丝入扣;但是,多么能言善辩,终是不敌事实。你编的这一套,远远不如那妇人的招供令人信服。”
    “除非是她熬不过酷刑,不然,谅她不会胡言乱语。”
    “那妇女不仅招供了如何助你越狱,还声称自己……”包公本想说出:“还声称自己便是匪首插翅虎,”但是话到舌尖又咽了回去,因为觉得这话还是留在以后恰当时机,用来打动这名悍匪为宜,所以临时一变,变为,“……她还声称自己此举乃情义使然,合乎天理人情,为此命丧身亡,也心安理得。”
    插翅虎一闻此言,倏然间,脸颊眉宇处微有痉挛抽搐,尽管是一闪而过,也未逃过包公的一双慧目。
    这时,张龙凑到包公身旁,低声说:“大人,未时都已过了,您看执杖的衙役无精打彩、堂录的主簿也垂头搭脑,是不是先吃饭,午后继续再审?”
    这一提醒,包公自己也觉出腹内空空,是该进食了,便站起身来,宣布退堂。包拯一边往院走着,一边思虑着下一步如何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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