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移尸野狼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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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谁也没想到康氏又返回了盛义镇。因为她听了县令老爷讲的“告状要有证据”那番话,觉得确实在理,就腆着脸子忍着气,第二次来到张宣家。对儿子儿媳说,她去了趟县城,到小店、庙台各处打听,都没有张宜的踪迹,只好又回来了。那天走得太早,怕吵了你们睡觉,也就没告别一声。
章宣想到母亲要是长久住下去,刘氏准没有好脸;母亲的脾气又一向倔强,还不得成天吵架吗?他夹在中间,这可怎么办呀?他正苦恼烦躁呢,保正来通知说,县令老爷来镇视察,就要到了,乡绅到镇东口聚齐,准备迎接。章宣一向随和,心里不愿去也去了。万没料到县令老爷在吃饭时会问起那些话来,看样子不像是偶然闲谈,而是有意的试探、观察……他一想到此,不由得心跳手颤,前心后背忽热忽冷,可还得强打精神支撑着。直到包老爷上了桥,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就像散了骨架一般,头重腿软,迷迷瞪瞪地走回了家。刘氏一见他脸色煞白,便问他出了什么事?他摇摇头没答话,只是坐立不安,唉声叹气。直到刘氏火了,斥他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他才将午饭时包老爷的问话学说了一遍。刘氏听后也怔住了……
原来,张宜真就是被他们杀害的。
晚饭端上来,刘氏吃了几口,章宣一口也咽不下。老太太还是住春兰那西厢房,这老少挺投缘,吃过晚饭拉起家常话,没完没了。
北屋里老早就黑了灯,夫妻俩一个炕头,一个炕尾,谁也不说话,可谁也没睡着,心里头就跟天上那密密麻麻的星星一样、杂乱无章;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半个多月以前,章宣刚一出门,张宜突然从墙角窜了出来,把他揪住了,叫道:“好呀!找你三次,你都不见,发了财,六亲不认了!不行,咱到衙门讲理去!”
章宣怕街坊、路人看见了,多有不便,只得把他领进家来说话。章宣家宅院很大,仆役并不多。前院一名看门的老头儿和一名车夫,后院一名做饭的厨子,还有就是丫环春兰了。所以,他兄弟俩的争执,并没有惊动什么人。哥哥提出给一百两银子,叫弟弟从此再不要上门;弟弟说给一千两也不成,必须接来老娘孝敬奉养。二人越说越僵,终于吵闹起来。张宜转身要走,刘氏出来把他劝住了,说今儿也太晚了,都消消气,有话明天再讲,不论什么事都好商量。叫来春兰,领着张宜到厨房吃饭去了。
那天晚上,月昏黄,星稀少,风不大也不小,时起时停。
张宜睡在南房的凉炕上,下边铺的草,上边盖条破棉被;睡了一觉,也不知是冻醒了,还是饿醒了。因为方才刚吵了架,满肚子气,好歹吃了两口就咽不下了。现今是越饿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饿。贴近窗户望望天,怕是连子时还不到呢,得多久才挨到天亮呀?咦,东厢房的门好像没关,他奶奶的,去偷点吃的!
东厢房共三间,两间通着的是厨房,里边一间,厨子睡觉。
张宜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门口,轻轻一推门,果然是虚掩着,便溜了进去。从锅台摸到碗橱,总算摸到的一块玉米饼子,刚要走,忽听外面有脚步声,“吱呀”门开了,进来俩人,借着闪进的月光看,是厨子和一个女人——好像是嫂子刘氏?她俩返身闩上门,进了里间屋。
张宜心里“卟卟”直跳,总该念佛,没有被发现!不过,现在想溜走,怕是不容易。
里屋传出女人的声音:“我把他支到前院书房睡去了。”——一点没错,就是刘氏。接着,她又说:“急什么,今儿管你够还不行吗!”不一会儿,便听她小声的哼哼唧唧地呻吟起来,后来声音又大了些,还夹杂骂:“你个狠心贼!”
“你个大叫驴挨千刀的,你要把老娘折磨死呀,”厨子一直喘着粗气,没法说话。
张宜已经十六岁了,这种事岂能不懂?虽说刚同张宣吵过架.终久还是兄弟,他拿定主意,明儿一早就告诉哥哥,咱姓张的不能当王八呀!
张宜两只腿都蹲得麻了,里屋才消停下来。又听那厨子说:“别走,吃点东西,再来一回。”
厨子出来,吹燃火眉,去点油盏;张宜尽力紧缩身子,恨不能钻进墙缝里去,可还是被一把大手掐住脖梗子提了起来。
张宜并不傻,见这厨子块大膘肥,自己哪里是他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就求告说:“我实在饿急了,只是来找点吃的。刚进来,我什么也没听见。”
厨子进里屋跟女人合计了一下,又出来说:“回去睡觉吧。”他把张宜送进南屋,把门吊往门框上一扣,用根铁条别好之后,返回来对刘氏说:“这小子准得告诉你那秀才。”
“那酸丁我倒不怕,只怕他又告诉我叔,那个半男不女的家伙,醋劲儿可大了,心毒手狠还不派人把咱俩剐了!”
“你说怎么办吧。”
“天亮之前,必须把穷小子干掉。”刘氏的脑子里飞快地转了几个弯儿,想好主意,告诉了厨子之后,便直奔前院书房,推醒丈夫,煞有介事地说:“还睡呢?那个穷小子跳后墙逃走,上县衙告你去了。”
“啊?”章宣腾地坐了起来:
“亏了厨子把他抓回来了。你快拿个主意吧,”
章宣嘬牙花挠头发,想了半天,说:“要不就依了他,把老太太接来……”
“什么?你头天认下这个妈和弟,第二天就下大狱了!你冒名顶替,骗取遗产,这罪行已够重的了;你还假造身世,骗取功名,更是欺君之罪啊。你有三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呀!”
章宣听了,瞄得七窍跑了五窍,说:“那,你说怎么办?”
“杀人灭口。除此之外,别无二路。”
“这,这、这……这怎么下得了手呀!”“你不下了手,他可下了手呀。眼下明摆着,你不要他的命,他就要你的命!”刘氏白了丈夫一眼,说:“可叹你还是个男子汉!”
章宣思前想后,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这么办了。可是……
“放心,春兰那丫头睡觉沉死了,这大冬天门窗关得又严实;厨子呢,我赏了五十吊钱,出去赌了。只要你干得利落点儿,人不知鬼不觉,就完事了,快走吧。”
夫妻俩来到厨房,点燃灯盏,刘氏寻到菜刀递给男人,章宣拿在手里哆哆索索地说:“我,我怕,我怕不行……”
“看准了,铆足劲儿,‘咔嚓’一刀,可千万别一刀下去没死,他跳起来又喊又叫,跟你厮掳一团,那可就坏了事,全都砸了!看你这德性样儿,说吧,到底干得了,干不了?”
“我,我连杀鸡宰羊都不敢,这杀人……”
“杀人?”厨子一挑门帘从里屋出来,说:“东家,杀人这种事,你可干不了,我还成。”
“哨啷”的一声,菜刀掉落在地上,章宣脸煞白,张着嘴,泥胎一般。
刘氏摆出一副洒脱的样子:“好啊,你要是把这事给办了,老爷和我绝不会亏待了你。”
“我有个绝招儿,管保验尸都验不出来。”厨子转身拿出一把锤子和一根三寸长的大铁钉。
刘氏躺在炕上,望着窗外夜空中闪烁不定的星星。她心里捉摸着那位县令老爷究竟是为何而来,该怎么对付他……听男人又翻了个身,便问:“你还没睡着呀?”
章宣长叹一声,说:“我当时主张埋在后花园……”
“你懂个屁:要万一犯了,在你家刨出尸首来,那可是百口莫辩呀。再说,你小胆儿,埋在后园,你成天疑惑鬼魂缠身,那可怎么好!”
.“现今倒好,抛去野狼坡……”
“告诉你,那尸首早让野狼撕烂了。就算碰巧被人发现,谁又能认出那小子是哪儿来的呢?更不会怀疑到你呀!亏你识文断字,脑浆子卖给药店做‘兔脑丸’去了。没有家神引不来外鬼,准是那老不死的,前天进城告状去了!”
章宣想了想,觉得妻子讲的是有道理,可是……“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又回来住了呢?”
“这不是明摆着,那狗官派她来卧底的呗。对,不能让她跟春兰住一屋,明儿就搬。”
打过五更,他俩才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叫过春兰,命她给老太太收拾西耳房。
春兰说:“老太太天—亮就走了,说是在这儿住不惯.这时候怕都过县城了吧。”
完了、完了,章宣气急败坏,不停地搓手跺脚;刘氏却不言不语,显得很平静。她思量着:这老东西若真是来卧底的,就该是等得到点儿消息、把柄以后再走啊……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看了春兰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