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奶奶家的二助又走丢了。”
    “一间书店”里，穆清阴皱着眉头向黎冉道。
    黎冉正在整理书架，听罢应了一声：“什么时候丢的？”
    “昨天，说是带它去散步的时候，突然就撒欢似地追着别的狗跑了，根本拉不住。”
    黎冉停下手中的鸡毛掸子，扭头看了看书店落地玻璃窗外的街道，伸了个懒腰道：“毕竟是春天了嘛，发情期到了。”
    “问题是他追的可是只公狗啊。”
    黎冉瞪了穆清阴一眼：“狗就不能同性恋？”
    她噎了一下，直接跳过这个话题：“所以吴奶奶委托我们帮她找一找二助，你这段时间在附近走动注意一下有没有那只傻狗的影子。”
    他点点头，继续掸着书架间的灰尘。
    过一会儿，穆清阴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怎么今天顾子默没来找你麻烦？他打算放过你了？”
    “是就最好了。”黎冉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瞪她一眼，“说到底，我还不是被你害的，非要我去抢什么婚，好了，现在人家未婚夫盯着我不放。”
    “我也没想到他会找上门来啊。”穆清阴也十分郁闷，坐在柜台上双手托着腮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文疏月现在到底在哪里？”他问。
    “正在国外逍遥快活呢。她昨天微信我，说要给我寄巴厘岛的土特产。”
    黎冉叹了一口气：“她倒是自由了，我却成了阶下囚。她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她家里人就没给她点颜色瞧瞧？”
    “有啊，文家人现在正满世界通缉她呢。不过疏月这孩子，别看长相挺甜美的，其实是个相当强悍的人，她的手段也多着呢，我们用不着为她担心。她自己能应付得了。”
    “我一点都不为她担心，我是为我自己担心。”他把放歪了的书籍摆正，拍了拍手回到店门前，“顾子默暂时好像还不想放过我，他以折腾我为乐。”
    一想到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手机又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来电者正是顾子默。
    他万般不情愿地接通，那头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你昨天有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
    “多余的事？”他倚着书架回想起来，“我全是按你的要求办的，拿蛋糕拿花，送到澄海公寓，没做别的事啊。”
    “诗是怎么回事？”
    “诗？”他先是茫然，继而想了起来，“哦，是那首诗啊。那是顾城的一首诗，我觉得挺好的，就夹——”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多余的事！”那头的顾子默几乎是在低吼，震得黎冉一怔。
    “她不喜欢？”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隔着电话，黎冉都能感受到那端顾子默咬牙切齿的愤恨，“让你按要求去办一件事就这么难？！你到底是有多蠢才能将每件事都搞砸？”
    黎冉攥紧了手，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我把事情搞砸了，那么我向你道歉。”
    语气虽然平和，但已不是平时那种轻松的语调。
    顾子默也是在气头上，此时恶狠狠地道：“你做人可真是轻松自在，不管做错什么事只要道歉就可以了是吗？你以为道歉了一切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了吗！”
    “我……”
    “是我的错，竟然将事件交托给你这种人！”
    顾子默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黎冉听着那端传来的忙音，忽然觉得头疼。
    就像一根已经被拉至极致的橡皮筋被不断拉长般，随时有断裂的危险。
    他倚着书架闭上双眼，试图将脑中开始喧嚣的躁音赶走。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听到谈话的穆清阴闻声走来，关切地问。
    他睁开眼，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唉，他说我又把事情搞砸了。”
    她一愣，随即笑着拍拍黎冉的肩，语调轻松：“没事，砸了就砸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明天会更好。”
    但黎冉脸色还是不好，眼眸暗淡得很，他解了围裙转身往楼上走。
    “你去哪儿？”穆清阴有些紧张地站在楼梯口下看着他。
    “换衣服，出去找二助。”他说罢，拐过楼梯转角继续往上。
    光耀集团总公司住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央，来往人士皆着西服领带，一副精英派头，步履匆忙，对时间总是精打细算。因此当那个身着深灰针织衫，一身休闲打扮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前台时，前台的接待人员显得有些愕然。
    况且这个人，一张嘴便是要见她们公司的总裁。
    “不好意思，请问您有预约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并上下打量着他。
    男子虽然已经二十出头但仍然十分有少年感，长相也十分出众——并不是那种会惊为天人的俊美，但精致而清秀，如同涓涓细流般温润透澈，真如古书所言，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只是他如今眉眼低敛着，有些忧郁。
    一听说要预约，他便有些紧张：“我没预约。不过……”
    他把一包东西放在台上：“你能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吗？”
    “是给总裁吗？”她确认了一遍。
    他怔了怔，挠了挠头：“你们总裁是叫顾子默吗？”
    她点头。
    “那就交给总裁。拜托了。”他略郑重地向她微微弯腰，便转身离开了。
    她看着那男子走远，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忘了问他的名字。
    林秘书轻轻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里头一声沉闷的响应：“进来。”
    她熟练地将刚冲好的红茶放在办公桌左手边，此时案上正堆积了一叠待阅的文件，从顾子默低头皱眉模样来看，工作似乎并不顺心。
    “快到午饭时间了，顾总是在公司吃还是外出？”
    “帮我点份餐送到公司。”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好，那么我照例去华苑餐厅订一份套餐，十二点送到办公室。”她妥帖周到地将他案上已经批阅好的文件收进怀里，又放下一份用白色宣纸包着的东西，“这是早上有人送到前台来的，说是要给顾总您。”
    “这是什么？”
    “好像是本书。前台的工作人员粗心忘了问名字，所以不太清楚是谁送来的。”
    顾子默盯着那个被宣纸包裹着的物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我先出去了。”
    林秘书顺带关上了门。顾子默将那份文件看完推到一旁，便拿起了本书。
    宣纸的触感很舒服，飘着淡淡墨香。他把纸张拆开，里头露出一本薄薄的诗集，简洁的淡青色封面，角落阴刻了几个小字。
    他皱着眉头翻开，一张书签从里头掉出，上面写着几行字。字迹很是隽秀。
    我自作主张，摘抄了诗集里的一首诗，夹在花中。
    一切都因为我自以为是，很抱歉我做了多余的事。
    如果给你带来麻烦，我愿意弥补。
    黎冉
    书中夹着一根湖蓝色的绸绳，他顺着绸绳翻开，只见白底的书页上印着一首顾城的小诗。
    他读着，不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