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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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逆天
“小楼……”一名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男人摇晃着来到小楼门口,他手中提着酒壶,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酒气,声音中带着醉意,呢喃着两个字。乱发下的双眼浑浊地注视着大门,冷笑几声,推开了它。
“吱”的一声,门向里面打开,男人跌撞走入小楼,落眼的是一个院落,院落中仅一棵只有枝干的梅树。梅树下有一方池塘,一条锦鲤正浮出水面吐着泡。另一边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棋盘,一个黑衣和尚拿着扫帚在旁边扫落叶,动作不紧不慢,头一直低着。
“姑娘在厅内,陛下去找便是。”空心头也不抬的说道,男人凌乱的黑发遮盖了他惊讶的眼神,他顿了顿,后退一步,仓皇地离开了小楼。
“卖包子咯!卖包子咯!一文钱一个的肉包子哦!”
街上小贩叫的卖力,男人跌撞地走在人群中,双眼迷茫地望着繁华的街道,他身上的酒气熏的行人都避让着他走路。
多少年前,他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一身红衣,一柄长剑,弯弓射大雕草原降烈马,他什么都没有,却像拥有了全世界。一转眼,他登临九重,君临天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却过的潦倒至此,张狂不复,乞丐不如。任谁也不会相信,游走在昌城街道上的这个酒鬼,是大易朝天子戚君严!
说起这大荒诸国,本有十二诸侯国,一位天子,但随着诸侯国的强盛,天子的地位越来越低,甚至所有人都忘了这诸侯国之上还有个天子。十六年前,昭国出现一名少年将军,他是横空出世的一个神话,是昭国最耀眼的一颗星芒!他身披玄铁冷甲率领军队战无不胜,一人坑杀敌国数十万大军,甚至独自一人深入敌营,掀起轩然大波后又全身而退!
如此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谁也没料到他人生最大的转折竟是和临一战后,昭国国君将其满门抄斩!
理由是他私通外贼,意欲谋反。
没有人知道那少年是如何逃生,而这其中曲折外人也并不在乎,重要的是那少年回来了!率领他的易方军,一举攻下昭国坐上王位,同年吞并两国,又挟天子夺权,号令天下诸侯,建立易朝!一切来势汹汹,他登临九重,以戚君严之名威慑天下,但是第二年……他便称病卧床不起,仿佛随时都要撒手归西。
这一病几乎六年,没有人知道是否属实,因为戚天子称病,朝野上却无人叛乱,诸侯国不敢妄动,天下太平。
“易……”黑夜的街角,戚君严蜷缩在角落,无声地抽泣,眼角的泪水沾湿了黑发,嘴边不断呢喃着同一个名字,“……不要离开我。”他像个无助的孩子那样低声的哼哼,回答他的却只有冰冷的空气。
小楼里,空心将一个灯笼挂到门上,灯笼上画着一棵桃树,树下摆着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有两个人面对而坐,看情景便是探讨天文地理的好时机。“这灯笼挂的也是糟心,姑娘你就不能别折腾了?”挂完灯笼,空心爬下楼梯无奈的看着站在屋里的墨子染,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抬头望着那盏灯笼不说话。
灯笼上的二人,如今阴阳相隔,一个为了所爱放弃生命,一个为了所爱萎靡不振。
情为何物?
为何即便是戚君严这等张扬之人,也要为情一字疯狂至此?
“外面风大,姑娘去里面吧。”空心从一旁取来一件狐裘给墨子染披上,这年初的天气冷的有些刺骨,墨子染不畏寒,但是看着她单薄的身影站在寒风里空心还是会心惊胆颤一番。
墨子染是个较为冷漠的人,什么表情都是淡淡的,不仔细看就看不出什么。空心没有见过冉子卿,但是他听说过这位仙尊的名头,从他的听闻去判断,墨子染确实像他带出来的徒弟。她冷漠、不近人情,但是她跟冉子卿最大的区别就是她没有怜悯之心,不管站在多高的地方去俯览世界,她都对这些尘埃不屑一顾,甚至玩弄他们的生命。不过她同时也有脆弱的一面,单薄的身子穿着鲜红的广袖长裙站在每一个宁静的夜晚中,每当她凝视那棵不开花的梅树时,空心都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凄凉的味道。那种凄凉像是与世隔绝了太久,是一种孤独的传递,好像试图唤起被遗忘的东西。
“来了。”声音刚落,小楼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空心回头看去,只见戚君严摇晃着走进来,一身的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他含糊的问道:“你能让他回来吗?”他的声音在颤抖,他怕答案是否定的,他怕自己会失去最后一个期望。
小楼的传言他早有耳闻,但是他不敢冒险,有那样一个希望,如果揭示开来变成了奢望那他宁可不去行动。戚君严绝对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是那人对他太重要了,重要到他连一点险都不敢冒。
“两种选择。”墨子染看着戚君严,沉着道,“一,他活过来,但是不死不生,世称‘活死人’。二,此生你放弃他,下一世你们白头偕老。”
“嗬!”戚君严冷哼一声,道:“我戚君严本就不信神鬼,又怎么会执拗来生?只要今生今世能与他长厢厮守,唯愿足矣。但让他做活死人……”他不忍心,戚君严被黑发遮盖的双目中流露出疼惜的眼神。
“还有一种选择,以命续命。”墨子染讲将句话一字一句说出来的时候,空心那也同样少有表情的脸上可谓是变的丰富无比,像是把他一年能用到的表情都用上了一样。
以命续命是一种逆天而行的事,折损活人阳寿过给死人,逃过地府鬼差的追捕,生死簿上的扉页要失去一张。这种手段对施术者造成的伤害不会太大,但是逆天而行总会有天谴报应,而且过度阳寿的那个人死后将坠入阴冥司的最深处关押六百年以赎其罪。
“好。”戚君严答应的很快,快的让墨子染脸上都露出了惊讶。
“你不问代价?”墨子染蹙眉。
“有什么好问的?有他在,他能实实在在地活着,便是耗尽余生阳寿只换他一天相守我都心甘情愿。”戚君严心中一直有一道风景,这道风景从他征战沙场前就开始存在。
那年,他年方十二,拜读于鸿儒傅文天老先生门下,生性张扬的他天生聪颖,因此深得老先生喜爱。一次在课堂上他们二人各执一词,年仅十二的戚君严与年过花甲的老先生唇枪舌战半个时辰都不曾结束,直到那名少年踏入学堂,说出了最重要的观点。
这便是华易,华氏天骄。初见时他约莫十七的容貌,看似年少,脾气却老成的很。他不是傅文天的学生,但是傅老先生授业时他常在旁听讲,有什么意见就会提出来,而傅老先生对他也不像学生,更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那般。要说戚君严跟华易的这段缘起,大概便是那年桃花盛开之际,二人才真正结缘。
当时,华易在树下弹琴,曲声悠扬,更夹带磅礴之气,戚君严听的痴迷入兴,便取了长剑舞动!
那日树下的一番情景,再加上二人政见上的不谋而合,一时之间便成了莫逆之交。
华易身为华氏子孙,他有一个不得不履行的义务,那便是扶持昭国。谁都知道华氏乃人中仙,得华氏者得天下。但华易却违背了诺言,救下戚君严后逆改天命,更助他坐上天子之位。
有一种感觉叫失去,如果一直一无所有,那么你就不会有这种感觉,可以潇洒的活在世上,洒脱的连生死都不在乎,连孤独都不懂。因为没有品尝过得到的滋味,所以不明白什么叫失去,就像手里从来没有掌握过权力,又怎么会知道掌握权力后,那种生杀予夺的快意?
戚君严得到了他能得到的一切,就连他本来不应该得到的华易都送到了他手上。他视若珍宝的捧着天下,只因它是华易送的,但是有很多未知的灾难也随之发生了。
华易死了,在他称帝的第二年。
戚君严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他只知道自己抱着他的身体哭了一整夜,甚至想过随他而去。可是华易不许,他生前最后一句话是:“做一个好皇帝,让大易朝有一个盛世。”
他心系苍生,悲悯天下,如果戚君严为了他的死而葬送大易,那么即使到了地底,华易也再不会看戚君严一眼。
“你还是听一听代价吧。”墨子染叹了口气,“你还剩四十年寿命,我可以帮你过给他二十,等到你们都死了,你的灵魂将被关押到阴冥司最深处受刑六百年。”这番话戚君严听了就像没听到,凌厉的眼神透过杂乱的黑发定格在墨子染脸上,那种坚定的眼神,像是已经准备好与世为敌。“还有一个代价。”墨子染补充道,“我要你的眼睛。”
“好。”戚君严答应的爽快。
“明夜子时你过来,记得……整理好自己。”说完,墨子染转过身进了屋内。
戚君严离开了小楼,空心帮墨子染关上了屋门,屋里的烛火摇曳,只听的见墨子染轻飘飘地一个问题:“他是男的。”坐在桌案前,墨子染一手托腮,不解的看向空心。
“嗯。”空心点了下头。
“华易也是男的。”墨子染又问。
“嗯。”空心继续点头。
“他爱华易?”墨子染蹙眉,像个孩子一样,十分不解这个情况。
空心走到桌案前给墨子染倒了一杯茶,推到她眼前道:“整个大易朝都知道的事情,姑娘别告诉空心今日才知道。”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