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惟愿君安  074、臣殇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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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承禄从未躲着太尉,他不需要躲,他只是在等,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摊牌的时机――太尉怕是心知肚明,所以当那杯鸩酒摆在他面前时,彼此都知道时机到了••••••
    “太尉若是自愿了结,那寡人定当保全太尉府一干人等。”话语平和,依旧是那双无辜的眼睛,仍像是个少年。
    叶叠雨冷静得看向面前的酒杯,就像是看着一杯普通的甜酿,他又转过头,细细打量面前这个少年。少年长得高了,也长大了,眉眼间也开始透露出决断和霸道的样子,那身玄黄穿在他身上倒真像是一个君王的打扮。
    是了,这个孩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叫他‘仲父’不敢多言的少年,他已经成长成一个君王了。
    叶叠雨有些欣慰,但他不肯轻易喝下那酒:“为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入耳也很平静,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生死,而是家常。
    “仲父是个权臣,是个弄臣,君王杀弄臣,理由不是很明显吗?何况当年寡人就说过,你杀了王兄,总有一天也会自然报应给你的。”楚承禄将酒樽拿起来,递给了叶叠雨。
    他冷眼看着,不接:“大王说得没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大王也说了,臣是权臣,所以臣若是不想死,大王又奈我何?”
    楚承禄冷声一笑,如他预料得一样。他将酒樽又放了回去:“仲父今日,怎么不劝寡人不要立叶慕林为后了?”
    “你!”这话一出,叶叠雨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惊异,随后又变成惊恐,“•••大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不是问寡人,为什么要杀你吗?第一,是为了给王兄报仇;第二,是为了让百姓臣服;第三,是为了给自己出口气!”
    “你可知,我杀央华是为了谁?”叶叠雨本是跪在地上的,如今却全然不顾君臣之道站起身厉声质问。
    “是为了你的儿子,可惜,寡人不是•••”楚承禄还是说得很平静,那话语一声一声回响在空荡的大殿中,“你认定寡人是你的儿子,只因当年母妃将那个孩子抱进了宫,可你是不是不记得了,那时我母妃也有身孕,她生下的可是真正的楚国血脉!”
    “禄儿•••”叶叠雨颤颤巍巍得喊出这喊出这两个字,这两个字他在梦里喊了千万遍,如今真正喊出来的时候,涌上心头的却是无限的酸楚,没有丝毫喜悦,语气几近恳求,“你是,你真的是!你的手臂上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那和慕林是一样的啊••••••”
    “哦•••”楚承禄像是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得笑笑,“是啊,胎记,当然了,做戏做全套嘛,寡人差点忘了告诉你了•••”
    楚承禄笑语盈盈走到他面前,将自己的袖子拉起来,露出了那个红色的月牙形印子:“仲父老眼昏花,要好好看看才是。”
    叶叠雨扯过他的手臂,那眼睛死命盯着那个印记看,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不会的、不会的,这明明、明明•••我当年看过的!我是看过的!”他突然发了疯,双手抓住楚承禄的肩,手慌得发抖,“禄儿,你不要怕,这件事没人会知道的,我不会说出去,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去!父亲会保你一世平安,一世荣华!你不用拿这些谎话来欺骗我,我、我•••”
    “呵。”楚承禄甩开他,“谢谢仲父,您已经给了寡人一世的荣华,可以放手了!寡人没必要骗你,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好好看着,那个胎记到底是什么!你以为寡人不恨,可是恨谁呢?母妃吗?她一心一意为了我,恨她什么呢?”
    叶叠雨失神得盯着他看,没错,那个印记他看清楚了,那不是胎记。那是当年,他的母妃用烧红了的针一点一点刻画在他手臂上的,只是为了这一场局。
    楚承禄的一双眼睛继承了他的母妃,余下的尽数继承了他的父王,包括这阴戾果决的性格!
    叶叠雨突然想到什么,猛然拽住楚承禄的衣领:“他呢!他到底去哪了!你母妃是不是已经把他、把他•••”
    楚承禄自然知道叶叠雨要问的那个‘他’是指他真的儿子:“没有,母妃没有杀他。所以说,为人父母还是心软的,若是早早杀了他,说不定也好•••”
    “他在哪!”叶叠雨红了眼,眼角的纹痕都在发狠,他现在听不进别的话,他只要知道那个孩子当年去了哪,现在在哪?
    楚承禄甩开他的手:“当年他被送出宫,后来从军,当了将军,官职还不小呢,怎么,太尉不认识?”
    满朝文武大臣,将军也不算少数,但只有一个,年纪吻合••••••
    “不、不会的•••”那个血淋淋的真相就在叶叠雨面前,他不敢信!
    他不信,楚承禄来帮他相信:“太尉大人还记得左将吗?就是那个当初以谋逆之罪被当场斩首的小将军,他的尸首还被挂在城墙上三天三夜,您忘了?这是您亲自下的命令啊?”
    那个左将,是他的棋子――他叫左弈,也是这个年纪,那年刚刚娶亲,太尉控制了他的家室逼着他去谋反,只是为了扶持楚承禄上位••••••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否则,命运怎么会乱得一塌糊涂!
    叶叠雨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把眼泪框在了那通红的眼中,“你们楚家只有一个楚央华是人,你的那位母妃当真是个蛇蝎!你、你也是个蛇蝎!”他说完这句,不待楚承禄发话,一步跨上前拿起鸩酒,如同饮水止渴,一起饮下!
    入喉是甜味,最毒的东西,往往不会让你尝出苦来。
    胸膛里血气翻涌,涌上喉间的也是一阵腥甜:“大、大王,臣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慢慢蹲下去,又硬撑着要讲完那几句话,“杀人不沾血,是你们楚家惯用的伎俩,可你别忘了•••就算这把刀交给了我,背后的主人,也永远是你们!来日,一个都逃不掉•••”
    楚承禄走到他面前,也蹲下身,伸出手遮上他的眼睛:“来日就算是下地狱,我们楚家也认了,不劳仲父担心••••••”
    殿外的阳光很好,刚过了冰雪消融的时节,早春的花开得艳丽。霞光曙后殷于火,水色晴好嫩似烟,士女笙歌宜月下,使君金紫称花前。
    南方的春天总是早些,花开百态,更有千秋。只是满园的花都没有思君殿案几上那盆君子兰开得好,君子兰的盛季是元旦至春,花期很长,他这一盆养得好,常年都开着。本来园内多牡丹,牡丹的雍容华贵是要靠娇养的,养花养草养牡丹,楚承禄不养牡丹,就养那一盆君子兰。
    此刻,奉酌正在殿内和韩鹏下棋。自从上次韩鹏来朝,奉酌便邀他过来了。
    一子尚未落定,有人来报:“太尉自尽了••••••”
    一子尚未落定,就这样停在了半空。
    韩鹏不明白事情始末,自然不会太在意:“太尉?好端端,自尽什么?不是说那个太尉是个权臣嘛,自尽,他舍得啊?”
    奉酌挥退前来禀告的内侍,将棋子收回,轻声对韩鹏道:“我想回去了•••”
    “什么?”韩鹏还没懂,就在殿内,回哪去?
    “我想回边塞。”奉酌低头盯着棋盘看,“楚宫没什么可待的,我们走吧,回边塞。”
    韩鹏还没回话,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含怒的诘问:“你打算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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