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国之国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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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是生命的颜色。”
我上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在看《天上掉下个小本本》的时候。时间久远,引人怀念。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什么追忆往昔岁月峥嵘又或者岁月静好的合适时间。
乔纳迪已经喝完了罐子里的咖啡。
电疗中心的车辆就停在宾馆的楼下,尾灯耀武扬威的闪烁着红色的光。
线人将还剩下一半多金红色液体的红茶瓶子放在床头柜上,活动了一下他那套着四绕檀木珠串的右手问道:“咱们谁下去接人?”
我说:“抽签?”
这个提议虽说当下就获得了在场人员一致的赞同,但线人在攥着最短的那根牙签走下楼之前还是颇有深意的瞟了我一眼。
这不应当。我在心中腹诽道。他怎么看也完全不像是那种适合拿着钝器站在门后面做偷袭预备的类型。
不过他出门之后我就想通了——他可能只是对输给我这事有点不爽。虽然这个输完全无关实力,只是纯粹的运气问题。而我的运气一直很好。
于是我跟乔纳迪在开门的那边一前一后的摆开架势,举着房间里原本的折椅和拖把准备让对方切身体会一下“当头一棒”这个词语的物理意义。
“对头打?”乔纳迪转了转手里的拖把棍,礼貌性的征询了一下我的意见。
“别让楼下听到声音就行。”我说。
“那就是一击毙命了。”乔纳迪完美的翻译错误了这句话的含义。
“你要是没把握,两下也行。”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角,“不过我相信你只需要一下,乔纳迪·谢利。”
我尝到了一点生化锭的味道,还好不是哈密瓜口味的那一种。
不过说起来,那个哈密瓜到哪里去了呢?这算是个好时机,如果能在我们之前将那小鬼带走的话,一定是十分省事的。
门开了。
我将折断的木质拖把柄扔进了房间的垃圾桶里,在厕所的水池里象征性的洗了一下手。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我的线人正自然的坐在床沿上摆弄着其中一具尸体带着戒指的左手。
“挺值钱的?”我将房间四下打量了一遍,“乔纳迪呢?”
“算不上,只是个一般的婚戒,进入不了你对‘值钱’这个概念的定义之内。”
线人手上一个发力,将那枚戒指掰了下来放在手心里,然后开口回答了我的第二个问题:“至于乔纳迪,因为你占用了洗手间,去外面洗手了——还真是意外的爱干净啊,两位出身暴力机关的年轻先生。”
“只是一般的善后工作罢了。”我也走到床边坐下,取出烟盒稍带着这样回答道。
“是吗?”线人驾轻就熟的从我烟盒里取走了一支烟,“那么,把这个被你敲掉了半边脑袋和那边几乎被乔纳迪拍扁了的东西也善后一下如何?”
我看了看地毯上白红相杂的一片脑花,太阳穴隐隐有些发痛。如果硬要形容,这是如针砭骨的幻觉。
线人大约就表情读出了我的心中所想,继续说了下去:“不想艰难收尾的话,下次还是提前做考虑吧——但我猜你永远也不会考虑。毕竟你的脑子里根本装不下‘后果’这个词。也真是奇怪,这种根本改不了的恶习我还非要反反复复说个什么劲……”
这对话的后半段完全变成了低声的自言自语。
这样的话阿池也说过啊。我想。
这样批判我的不计后果、以及不知悔改的话。在很多年之前的乌鲁克第十六星的那座高耸入云的钢筋之塔上,阿池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你应当考虑一下后果的,路德——虽然我也觉得这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事。”
遥远、而又遥远的1068年,阿池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这是他极罕见的提到过的“永远”,所以我才一直记得。
啊,真是的。
我所信赖着的这些家伙怎么一个两个都只会在这种时候提到永远啊——
“我远没有你形容的那样不知悔改吧……”我含含糊糊的辩解道,“修正自己的人生轨迹一类的事,这些年来我也是做了些的。”
线人抬头看了过来,随后嗤笑出了声。
好吧,现下里坦诚的来说,我觉得自己大约是装了个不可能成功的逼。
“你认真的吗?”线人掐着自己的大腿根止住了笑,“路德·李斯特?”
“当然是认真的,其程度可以将手按在我的佩刀上发誓。”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义正言辞且理直气壮。
虽然依旧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根,但线人又笑出声了。
乔纳迪推开门走了进来。
线人给自己点上了烟。不知是出于惯性还是余韵那一类的东西,他略显几分单薄的肩仍在颤抖着。
“看上去真开心啊,阿加雷斯。”乔纳迪将茶几上的半瓶红茶灌拧开来,“有什么好事吗?”
“比如说捡了个戒指?”
线人将之前从尸体上扒下来的戒指套在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炫耀似的举起来晃了晃,神态幼稚得好似从垃圾堆里翻出了美丽金属的孩童。
“从尸体上捡?”这句话的重音被乔纳迪放在了动词上。
“不是所有尸体都会被送到坟墓,也有些会进垃圾堆。”线人捏住那只本土烟的烟蒂,在床头的烟灰缸里掸去了烟灰,“按照这个逻辑,说是‘捡’可就非常恰当了。”
“那么,这些会进坟墓还是垃圾堆呢?”
我站起身来,很自然的接过了话茬:“虽说有些好奇,但可惜我们大约不会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了——走吧,小鬼还在那个什么修脚中心里等待我们救他水火呢。”
“是电疗中心。”
临出门前,线人没什么好声气的又纠正了我一遍:“就算没什么好感,故意叫错别的什么东西的名字也显得太幼稚了,李斯特。”
我一面打着哈哈,一面跟线人并排下了楼。
电疗中心的车辆依旧停在原处,尾灯耀武扬威的闪烁着红光,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面容粗犷,双眼却不够有神,整体上都散发出一股死气。或者换一种坦白的方式来讲,是张会被我在齐活之后顺手从世界上抹掉的脸。
如此这般,就连装腔作势的愧疚也不必要了。
在线人跟乔纳迪都上车之后,我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坐了上去。
“人呢?”男人似乎完全没有把握到现在的状况,又或者是作为带有暴力性质、而且又畅通无阻的工作太久的员工,为所欲为到失去应有的警戒心了。
我拉上车门,好整以暇的紧了紧自己的领口,然后伸出手去撕下了对方的一只耳朵扔在脚下毯子上。将双手平整的叠放回膝盖上之后,我命令到:“开车,回电疗中心。”
他捂住自己的耳朵,一时间想要逃跑,却被安全带拽回了原处。在他想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坐在后座的乔纳迪适时的掏出了一把枪来,扣动枪栓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中异常刺耳。
于是他转过头来,看向我,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与恐惧。
乔纳迪没打算说话,于是开口这活又落在了我的头上。
“把车开回电疗中心去吧。”我牵动唇角,露出了个姑且能算柔和的假笑好言相劝道,“你也不希望脑袋就在这里被开上一个洞,随后鲜血和脑浆、或许还有玻璃体一类的东西在车里流的到处都是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