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如斯荒年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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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崔斯特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都想要知道,在那个坎斯特拉的黄昏,他的挚友克劳德艾尔究竟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克劳德艾尔从没提起那个黄昏,他也就从来没问过。
答案本就一直是昭然若揭的。
他和池川坐上了克劳德艾尔带来的那辆黑色轿车,一路绝尘而去。
在之后的十余年里,他都再也没能回到那座街角的小酒吧和他们的秘密基地看上一眼。
“对了,你信流寇们所谓的‘因果轮回’吗?”崔斯特很突兀的打断了之前平和的叙述,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
“大约是不信的。”我稍微考虑了一下后回答说,“尽管有时候我还挺希望这世上真有因果轮回,以免得好人总不长命,祸害却遗千年。为何突然想起问这个?”
“只是想起这话池川也曾提过,顺口一问而已。”
他摇了摇头,抿了一口给自己新添的茶答道,语调里分不出究竟是叹是笑。
“我刚才讲到哪儿了?哦,对。我和池川一起,跟着开尔进入了那个黑帮。”
在短暂的适应期之后,克劳德艾尔·谢利在当时的那个仅盘踞在坎斯特拉城西北边的黑帮内如鱼得水,很快便凭借着几次为黑帮扩张生意的功绩成为了拥有一定发言权的组织干部。这大概是源于克劳德艾尔对机遇的敏锐把握,也有着不少当时黑帮首领伯莱塔与酒吧老板旧识的人情因素。
也正因如此,其他的组织干部对于克劳德艾尔大多颇有微词。
克劳德艾尔毕竟是聪明人。在池川和崔斯特对此都还没觉察出写不对头的味道来的时候,他便已然确信自己与旧的势力之间关系微妙实在没有争取的必要,不如培养一些能为自己所用的新势力取而代之来的简单明了。
于是在某一次出去谈生意回来的时候,克劳德艾尔从外面捡了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孩子。
那个小孩子是在夜店里养大后放在那边的,总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做事却显得成熟老道而又讨巧。崔斯特之前几次跟克劳德艾尔一起去谈生意的时候也见过这个小孩子,乖巧的站在一边给他们两边的人端茶倒水。
克劳德艾尔很喜欢这个小孩子,每次去的时候都带上一把硬糖,临走前悄悄塞给他。
那时候崔斯特并不知道克劳德艾尔为什么突然把这个孩子带了回来,并公开决定要收养他,早早的做了这么个单亲父亲一样的角色。不过他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因为克劳德艾尔以往也常常会突发奇想。
后来他问了那天跟克劳德艾尔一起去的部下,那时候克劳德艾尔已经做好了排除一切妨碍的打算。所以幸好,他问得早那么几分钟。
那名部下说克劳德艾尔当天与周边的混混势力发生了一点摩擦,双方动起了手。那孩子当时一酒瓶砸在了其中一个想要袭击克劳德艾尔的混混脑袋上,血溅得满身,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所谓的忠诚、或许还有信任?”我插话道。
“恩。”崔斯特应声,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意思,“后来我们当时的首领伯莱塔因伤宣告退位,决定了继承人,然后被杀。与开尔有多大联系我也不算特别清楚。不过你知道的,再之后开尔就顺顺当当的大权独揽,取而代之了。”
我抿了一口茶,微微咋舌道:“这我从没听池川讲过。”
“他当然不会愿意提起来。”崔斯特继续说了下去,“他的道路,在那个时候就与开尔分歧了。无论如何他都是个……没办法承担背叛的人。”
“这倒让我有点儿意想不到。”我有一分哂然,“老实说,我一直以为待在布伦瓦尔德老狐狸的麾下,对背信弃义这类事很快就习以为常了。”
“精卫·玛门尔德吗……”
崔斯特稍微沉吟了一下,似乎在组织对当年的布伦瓦尔德狐狸应有的措辞。最终他开口说:“其是在听说池川曾在恶名昭著布伦瓦尔德皇帝麾下的时候,我也蛮惊讶的。我听说他是为了战争胜利能将自己当做弃子使用的军参谋,在看别人的生命时更是觉得跟草根没多大区别。池川最不喜欢的大概就是这种人了。”
“或许你可以换一种方式理解。”我摊了摊手,“‘战争的本质即为杀死同类,适当的放弃可以使之更为快速有效’。这话是玛门尔德说的,从某种角度上听来相当之大义凛然理直气壮。”
“这倒是像能哄骗年轻人的话。”崔斯特用拇指摩擦了一阵茶杯的边沿,“那么,跳过这段背叛的故事,其他的你还要听吗?”
“恩。”我应声。
由于很多细节都被崔斯特含糊不清的带过,之后的故事注定十分潦草。
在那之后的克劳德艾尔大权独揽,甚至不久之后就将帮派改名为影日会。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江奕剑又一次为了军火和特殊药品价格以及黄金之星的问题来找克劳德艾尔例行洽谈的时候,早先感怀于伯莱塔恩遇——当然也可能是为了扶植一个更有利于自己的领袖——的几位干部决定背叛克劳德艾尔。
所谓背叛的意思,大约就是要趁着江奕剑与克劳德艾尔在酒会内间里谈价的时候引爆装在桌子下面的炸弹,干脆利落的解决掉他。
然而也不知该说是克劳德艾尔命不该绝还是怎么的,观海月·渡跟他谈到一半突然觉得多半因天气偏冷体能消耗大,一时间有点饿了,提出先出去一起用个下午茶再继续谈。他们几个前脚刚踏出酒会内间,后脚炸弹就爆炸了——除过一个走得慢的下属不幸灰飞烟灭,其他人都还算没什么大伤。
——这就好比是诸葛亮火攻五丈原,而天降一场大雨救了司马懿。古人常说天命所归,也不过是如此。
酒会登时大乱,无关人士与有关人士们掺在一起四散逃跑。
当时崔斯特自然也是在场的,他拉着克劳德艾尔率先找到了一个看起来较为安全的部分藏身。
他记得那个时候克劳德艾尔的眼神纯粹镇定,平和之中却掩藏着难耐的杀意。
“真是抱歉让你陷入险境,江先生。”克劳德艾尔瞟了一眼下属弄出来的炸弹残骸,“不过我想,策划了这些的老鼠们应该就在这附近。”
“无妨。”
江奕剑话音未落,忽然猛地向前一步拽起克劳德艾尔的衣领将他扯到了左边一根铜柱背后去。
一枚子弹打在铜柱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