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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摊了摊手，“好吧。我能问问理由吗？老实说我对你说你还选过克劳德艾尔这事也蛮好奇的，方便的话也一道跟我讲讲吧。”
“池川没跟你提过吗，无知才是真正的幸福之类的？”他说。
“相比之下这话渡说得更多，他总觉得这样是为了保护别人。”我想起了那位总语焉不详的情报官孤独而矜傲的背影，“但你也知道，人大多还是希望能了解自己参与的事，毕竟大家都不想死的不明不白而为他人作嫁衣裳。”
我记得早先我问及渡隐瞒事实理由的时候，他给出的回答是希望其他人无知而纯粹的活下去，野望背后的罪恶由他来承担就好。我被这个无比中二又令人不明所以的回答深深打动了，怎么说呢，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把隐瞒别人这等事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令人信服。
崔斯特看着我，自上而下的认真打量了一番，最后给自己添了杯新茶，说道：“那么，我就随便的讲讲能想起来的部分，你好好地听着。”
那大约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些年的坎斯特拉仿佛四季如夏，空气里总弥漫着过剩的焦灼和躁动。混迹于无法之地的少年与少女们就像荒野上年轻的野犬，野心勃勃又富有生机。
崔斯特第一次遇见克劳德艾尔和池川的时候只有八岁。当时他正追着一段被风吹走的彩带从河岸旁一条公路的一端跑向另一端，一不留神却被另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红发的少年绊倒滚成一团。他咬咬牙站起身来，向着还跌坐在柏油路面上的少年伸出手。
“你也是来追这条彩带的吗？”他问，“还疼不疼？”
红发少年茫然的摇了摇头，嘴上却嗯了一声，也不知道究竟对应的都是哪个问题。那时候他注意到少年的眼睛是比发丝更为鲜艳的红色，时值日落，那双眼瞳仿佛是映着晚霞的一泓静水，纯净而平和。
待到他将少年拉起来，少年才突然开口说道：“真好看啊。”
“啊，你也觉得那条彩带好看吗？”崔斯特咧着嘴傻笑了起来，“那真巧。我叫崔斯特，崔斯特·多洛斯。你叫什么名字？”
“克劳德艾尔·谢利。”少年回答道。
正在崔斯特考虑要不要跟克劳德艾尔一起继续去追那条才带的时候，一个看上去好似稍大些的黑发少年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克劳德艾尔。”黑发少年说话的时候稍带着一分责备的口吻，“你快追到前面那条河里去了。”
“抱歉啊，池川。太认真了就……”克劳德艾尔低头答道。
池川倒是没显得为此生气，转向崔斯特时，他的语调就平淡了很多：“真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是池川·临。”
“哈哈哈哈哈……”我一个没忍住，拍着茶几就笑了起来，“池川八岁的时候说话就是那种老古董的调子啊哈哈哈哈，不行了想象一下就觉得哈哈哈哈真好笑哈哈哈哈……”
崔斯特也跟着笑。他说：“是啊，他好像一直都那样温温和和严肃正经的，连开玩笑都冷着脸。哈哈哈、后来也是那样吗？”
“差不多啦。”我拧着胳膊止住了笑，“他要是笑起来，妥妥的是打算要损我或者米修拉尔，也可能一句就把两个人都损了。”
“那一定是你们太闹腾啦，他以前脾气可是能好到几乎不骂人的。”崔斯特说。
被人就这么说中了的感觉可不太好。我轻咳了一声，说：“且不提这个了，还是继续讲罢。后来呢？”
后来的三人蒙受地下街附近一位酒吧老板的照顾，过起了管吃管住的打手生活。
由于酒吧老板并没有为他们几个“成天不务正业、饱食终日还擅离职守的小兔崽子”定期支付一笔工资的打算，为了能在酒吧老板没有突发奇想的情况下适当地能改善一下生活，崔斯特常常拉着其他两人跑出去做点小偷小摸哄哄骗骗之类的勾当，换点钱买烟酒点心。
根据崔斯特的说法，他和克劳德艾尔都相当精于此道，但不知为何总还是会有女孩子越过他们两大花花公子想要投入池川的怀抱。对此他颇为苦恼，克劳德艾尔则不以为然，表示这类的事情如果不看脸的话，主要看的还是一个缘。
克劳德艾尔当年总推说缘分未到，以至于总在万花丛中过偏能一叶不沾身，相比崔斯特他着实少欠了很多笔风流债。
这种偷东西偶尔挨打，跑上两三条街后回酒吧沙发上摊着、出门哄骗女孩子带点心回来，然后不管是谁的最终都被克劳德艾尔吃光、有人来挑衅的话就殴打回去，然后一边处理伤口一边互相鄙夷顺带等着酒吧老板端来苹果派的日子持续了很久。
久到崔斯特以为，这样的随波逐流说不定就会是他们的一生。
然而生活总归会有变数。
酒吧老板死去的那个夜晚，三个人在略显一分空寂的市区里惊惶奔逃。
崔斯特还记得那个时候克劳德艾尔的眼神，那个时候赤发的青年抱着那把手枪，艳红的瞳孔中闪烁着恐惧和一点更为复杂的情绪。那种情绪崔斯特说不明白，但他能感觉出来，从克劳德艾尔提议拿走这把枪以备不时之需的时候，就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了。
祸不单行。
他们三个在奔逃之中，遇到了自己曾经得罪过的混混帮派。
脸上带着一道横跨鼻梁伤疤的健壮男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一言不合之间就与其他六七个青年混混陷入了混战。对方人多势众，再加上之前剧烈的体力消耗，崔斯特一方很快便处于了下风。
正在那个鼻梁上有伤疤的男人拽出他的衣领，打算挥出一记左直拳糊在他脸上的时候，一声枪响打破了坎斯特拉夜晚的宁静。
男人的手松开了，血在他的脚下蔓成一片，浓重的腥味在空气间漾开。他在站稳之后惊诧的转过身去，发现几步之外的克劳德艾尔已经重新拉过了枪栓，将枪口对准另外几个正与池川缠斗的混混。
“戴乌斯G-56，仿中古勃朗宁款式的中口径枪。”克劳德艾尔用了陈述的语调，尽量让自己不显出任何一丝的恐惧，“再不赶快滚的话，下场就会跟你们老大一样。这不用我重复第二遍吧？”
空气似乎凝结了一阵。
不知是哪个混混突然喊出了一句“有枪！他们有枪啊！”，余下的那六七个混混青年瞬间作鸟兽散。
克劳德艾尔松了口气，然后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崔斯特和池川赶忙上前去蹲在旁边，崔斯特询问道：“你还好吧，开尔*？”
“很不好，我开枪了。”克劳德艾尔抬起头来瞟了路边被子弹崩掉了半个脑袋的尸体一眼，“而且还杀了人。”
“那不是你的错。”崔斯特这样安慰说，“我知道你也不想，是他们非要打的。”
“我知道，可我杀了人。”克劳德艾尔摇了摇头。
最后，一直在旁边保持沉默的池川搂住了克劳德艾尔的肩膀。
“要是感觉害怕的话，不妨哭一场吧。”他沉闷的说，“我不笑你。”
*崔斯特对克劳德艾尔的爱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