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叶天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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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江南宿双林禅院有感——纳兰容若
心灰尽,有发未全僧。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摇落后,清吹那堪听。淅沥暗飘金井叶,乍闻风定又钟声,薄福荐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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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晓骨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心已经不知道痛是何滋味了。
有人急急赶来,却在院门外驻足。风里吹来兰花的幽幽冷香。
终于还是缓步走进院子。
他水袖青衫,迎面走来,如一缕风,一首词,一阕诗,一幅丹青。他的美,无法形容,直如谪仙临世。
谢晓骨缓缓抬头,眸子里映入一个清淡的身影。看着他走近,他的心奇异的安静下来,他的脸浮上了最愉悦的微笑,是从来没有别人可以看见的最温柔的笑花。
“天青。”他冲他轻轻笑起来。
叶天青把略嫌瘦削的手指在他苍白的脸上划过,心里拢起清愁,忍不住轻轻叹息,“你回来啦。”
谢晓骨便用力握住他的手指,忍不住心里微微发酵的酸涩。“你是不是又瘦了。你可还记得答应了我什么?”
叶天青于是微微一笑,世间的繁花这一刻缓缓盛开了,满城锦绣。他有太过于美丽的容颜,天人之姿,却未必有天人之福。这个道理,他懂得太久太深刻。
他抽出自己的手指,轻轻靠着谢晓骨坐下。低声说,“记得的。我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并且努力不想不念不担心你。”
“好。天青只需要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温暖的地方,有你想要看见的人,有你想要看见的事。”
叶天青唇角轻展,心里默念道:那大约是天堂吧。
谢晓骨觉得困极了,看到天青他便觉得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着急担忧,所以他的头轻轻垂下来,落在叶天青的肩上。呼吸渐渐平缓有序,他睡得很幸福而清甜。于是连浅浅的呼吸里都绽放出幸福的味道。
叶天青知他太累睡着,忍不住轻轻微笑:这家伙,又把他当肉垫使了。虽像是再抱怨,身体却不肯移动分毫,只是望着天上的白云发起呆来。
“公子。”有人站在不远处小心翼翼的唤。
叶天青低眸,静静望去,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什么事?
“那边叫晓骨少爷去回话。”年轻的仆人有些畏缩的回答。
“知道了。你走吧。”
那人迟疑一刻,只是缓缓退到一边,却并不离开。
叶天青冷笑一声。他本美极,这一笑有说不出的妖冶清艳,像暗夜里骤然绽放的妃色玫瑰。那人一瞧之下却如见鬼魅,飞快的逃出院子。
天谢山庄人人都知道,天青公子若对你笑了,那便是大祸临头,因为他定是要杀你了。
叶天青微微凝眸,瞧着远处几朵白花不动不言。
直到他觉得时间无多,再也无可拖延的时候,才轻轻叫醒谢晓骨。
谢晓骨乍醒,便有些神志不清。只是委屈的嘟囔,“天青,你又吵我美梦。”
天青看他这般孩子气着实好笑,便摇晃他几下,“莫要做梦了,再不醒来,仔细被剥去一层皮。”
谢晓骨便叹口气,“天青,你又吓我,真不可爱。”
站起来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栽倒在叶天青怀里。
晓骨!?叶天青飞快的扶住他如软泥的身子,消瘦的五指如闪电搭上他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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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着几缕青烟的房间里,有人坐在当中的大红檀木椅子上。
天谢山庄的庄主谢乱槐轻轻喝了一口茶水,许久才出声。“怎么回事?”
叶天青半跪在他的面前,神色里只有沉寂千年的冰冷。
“晓骨中了毒,但似乎已经吃下解药,但是因为奔波劳累之故,并未痊愈。休养数月即好。”他淡淡的回话。
谢乱槐点点头。“我会让他好好休息,并用名贵药材进补,让他早日康复。你不用担心。”谢乱槐突然起身走到中间,那里跪着的人微微垂着头,蝶翼般的眼睫下掩映着一泓清泉。伸出手抬起那白瓷一般的下巴,让他避无可避。对上幽深的眼眸,那幽幽的一洼湖水便在眼前轻轻荡漾着,让人沉沦不自知。
真是一张完美无缺的脸,白看不厌。他不由的赞叹上天造物之精致。
叶天青敛眸,墨黑的眼,渐渐古井无波,却让人忍不住想捕捉那一抹绝色光华。
“看着我。”那个人在命令他。
叶天青心底微微冷笑起来。毫不畏惧的抬头看着谢乱槐。那寒冰般的清目里射出的冷漠光芒让人生起自惭形秽的错觉,似乎自己才是卑微的仆人,而眼前的人光华淡淡却高贵不可侵犯。
谢乱槐突然皱起眉冷哼一声,甩了他一巴掌。
“十一年了,你还是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谢乱槐恨恨的吻上那淡色的唇,“记住,我才是主子。”他扯开少年青色的外袍,疯狂而粗暴。胜雪的肌肤渐渐暴露在空气中,仿佛发着微光,一如他当初看见的那个小小的美丽少年。
谢乱槐抱起跪伏在地上的人,放在一旁的软榻上。
叶天青突然冷冷一笑,嘴角一缕讥诮。谢乱槐大怒再次甩了他一巴掌,怒喝,“不准笑。”那笑容在他眼里仿佛是嘲讽是蔑视是鄙夷是莫大的讽刺。那美丽淡漠的眸子里仿佛再说话:你,也只有凭这样的方式才能得到我。
风在屋外呜咽着吹过池塘。
一阵喧闹突然盖过了浅浅风吟,外殿有人呼喝着闯进来。似乎无人拦得住。
总管谢沙鸥走进内室,波澜不惊的站在帐外说,“晓骨少爷来了。”这样的事情他已经习以为常。
“他不是昏迷了吗?把他赶出去。”谢乱槐很生气的扭头吼向他。
谢沙鸥神色如常,依旧低着头说,“庄主知道晓骨少爷是不会走的。”
谢乱槐匆匆掩上衣裳,拂帐而出。“废物。”
谢沙鸥头更低了,表情却万年不变,“是。”
此时谢晓骨快步走进来,他看也不看他人一眼,直接闯进帐中。
叶天青站在床前,已经掩好了青衫。只是看着某人怒气冲冲的过来,拉了他就走。
谢乱槐强忍着怒气,“站住,谢晓骨,你最好不要再有下次,否则,让你好看。这次我念你有功且有伤在身,暂且放过。”
空气里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谢晓骨握紧了发白的手指。
“谢庄主。”叶天青看了晓骨一眼,低头代为回答。
谢晓骨此时几乎捏碎了手指,叶天青目光流转,握住了他的手。柔声说,“我们走。”
谢乱槐瞬时迷惑于他展露的温柔,不禁暗自喟叹:天青,你若能待我柔和,我又何至于如此对你。
这么多年了,你虽然对我百依百顺,只是你的骨子里待我却比冰雪还要寒冷十分。如果不是为了她,我只怕是留你不住的。
总管谢沙鸥静静伫立在旁,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板着脸道,“庄主,天青公子初入尚武堂进行影卫与杀手训练时,与晓骨少爷水火不容,关系恶劣不堪。彼此所有相处的时间都是用来怎么对付对方,打倒对方。每次都把对方打的鼻青脸肿,毫无形象可言。
可是天青公子生病时,遭到其它影卫和杀手训练者的轮番攻击,却是晓骨少爷拼死相护。
天青公子曾问过为什么。晓骨少爷只是笑着说,我不想失去一个好对手。
庄主可知为何天青公子对所有人皆无法解除防备之心,独独对晓骨少爷不同旁人?”谢乱槐于是微微一愕,皱眉看着他。等他说出答案。
“那是因为,旁人莫不是贪图天青公子美色把他当成泄欲的对象,低下肮脏的奴隶,利用他,玩弄他,耻笑他。只有晓骨少爷把他当成对手,当成一个同等的堂堂正正的人,甚至是当成一个朋友。天青公子虽然身处如今地步,但他实是秉性清高,本就厌恶自己长了绝美的容貌,以至于怀璧其罪,所以处心积虑要进尚武堂做一流的杀手,来摆脱玩宠的身份。事实证明,天青公子天赋极高。若不是庄主还是贪图天青公子美色,如今已经得到一个世间第一的杀手影卫。”
谢沙鸥摇头喟叹,全然没有发现,谢乱槐在旁已是脸色铁青。他宽大的袖袍往后一甩,走出去,大声叱道,“来人,把总管拖进地牢里。”
立时有两个人上前拖走总管,心里却暗暗泛嘀咕:关不了一天还得放出来,何苦呢?总管也是,每次都乱说话惹恼庄主。他自己倒是老神在在,一副不惧生死的模样。庄主舍不得杀总管,每次火气过了还要称赞总管是他身边唯一一个会说真话的人。可是却苦了这些手下,每次都是拿他们出气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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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谢晓骨躺在榻上一只手枕在头下。眼睛望着屋梁。
叶天青站在窗边微微垂下眼眸,“他可是你爹。”
“你知道我会的。”
叶天青把手指笼在嘴边轻轻呵气,他身子清减,仿佛不胜寒冷般。“听说你跟凤凰教的大祭司很好。”
谢晓骨听着他状似不经意的问,突然笑的很开心。“她跟你的眼睛很像,一样那么美。”闭上眼似乎在回味少女眼睛里的风情。
叶天青也轻笑起来,“你喜欢就好了。好好休息。”说完,缓缓离开,淡青色的背影渐渐隐去,就像一抹晨雾消失在阳光里。
谢晓骨忍不住望着那背影出神。渐渐陷入陈旧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