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谢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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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叶杯
知己一人谁是?已矣。赢得误他生。有情终古似无情,别语悔分明。
莫道芳时易度,朝暮。珍重好花天。为伊指点再来缘,疏雨洗遗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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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明镜扶起昏迷不醒的谢晓骨。
杨闲从晓骨心口处摸出一枚带血的桃瓣。
是灼华云袖中的暗器——桃夭。
花明镜与杨闲对视一眼。
“他死了吗?”杨闲问。
“快了罢。”花明镜神情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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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官道上疾驰。
车内,花明镜望着谢晓骨:晓骨,若你能撑到帝都,我必叫那人救你。若你不能,我会送你回天谢山庄。但此去帝都路途遥远,一切尽看造化。
第二日,路程未过半。谢晓骨已气若游丝。
花明镜给他续了几次内力。却效果不佳。
眼看他情况越来越不好,花明镜已经做好转道天谢山庄的准备。
第三日,谢晓骨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花明镜不敢再驾车奔波。只好在中禾城中的客栈住下,等谢晓骨咽下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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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花明镜默默坐在院子里喝酒。
杨闲走过来拿个杯子陪他一起喝。
“他对你很重要吧?”
“我们小时候常在一起做坏事。”花明镜灌下一杯酒,他已经开始有些醉了。“杨闲,我不想他死。”
花明镜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杨闲。
杨闲心中一动,他伸出手去,似乎想摸摸对面那人的脸。他说,“花—”可是花明镜下一秒倒在了桌上,酒坛倾斜,酒水汩汩流出,滴在泥地里,形成一个小水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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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明镜醒来时是在马车里。
他揉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唤杨闲。无人作答。
抬头却发现不是在他们租的马车里。这辆马车明显要豪华舒适许多。但这车他却也坐过很多次。
“晓骨的命还真大。对吧。阿玉?”花明镜了然的淡淡一笑,说。
温小侯书玉斜斜倚在他左边的榻上,嘴里轻哼一声。
“什么?”花明镜挑挑眉。
“我说你不要对那个死人太好。”
“为什么?”
“因为我会吃醋。”
“、、、、、、”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中禾?”
“问杨闲。”温小侯伸个懒腰准备好好的睡一觉。明镜知他必是把杨闲与谢晓骨安置在后面的马车上,于是掀帘跳上了后面那辆马车。温书玉眼皮也没抬一下,睡的很清甜。
后面的车小了很多,他一钻进去,空间就几乎要满了,但还是比他先前租的那辆要豪华上许多倍。
杨闲看见他,立刻笑着说,“明镜,你醒了。”
在他旁边的榻上谢晓骨双唇紧闭,仍旧昏迷不醒,但脸色却好看许多。软榻边上,一个御医模样的老者,正在给谢晓骨探脉。侯府内必有各种名贵药材足以给晓骨疗伤,晓骨的命总算保住了。
花明镜松了一口气,才似笑非笑的看着杨闲。
杨闲心里发毛,“怎么了,明镜。”
花明镜笑的愈发好看却让人不安起来。“你把谢晓骨的命救回来了了,你说我该怎么谢你呢,杨闲?”
“呵呵,明镜。救人的是小侯爷。”
“可是没有你通风报信,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谢晓骨的尸体了。”
“明镜你知道了?”
“哼,原来你是温书玉的人,杨闲我真是小看你了。”
杨闲看他误会了,慌忙摆手。“不是的。明镜,我不是小侯爷的人。”
“你若不是温书玉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把他找来,连我都做不到这一点。”
“明镜,我是通过丐帮弟子传递的消息。”
花明镜脑中闪过一丝灵光,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那念头太快,他根本没来得及抓住,就忘记了。
“你是丐帮弟子?”
“唔,我在街头流落挨饿的时候加入了丐帮。”
边上的谢晓骨突然发出微弱的呻吟。
花明镜立刻转向榻上的人。
“晓骨,你怎么样?”
谢晓骨微微睁开些眼,看了花明镜,便又闭眸。
“我怎么还没死?”
“对不起,你不会死了。”
谢晓骨苦笑,“明镜你这又是何苦呢?桃夭淬了毒,你救不了我的。”
“我是救不了你,但有人却可以。”
谢晓骨微微一惊,“明镜你不必为我。。。”
花明镜立刻出手点住他黑甜穴,“唧唧歪歪什么,还是留点力气养伤吧。”
谢晓骨很快陷入深睡中。
杨闲看着花明镜,他刚才想说什么?
关你何事?花明镜掀起帘子,径直飞身跃入前面那辆飞驰的马车。车里,那人还在梦中,脸上有浅浅微笑,嘴里呓语,未末,你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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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末,我用焰莲解谢晓骨桃夭之毒,你又用什么来换焰莲?”温小侯爷斜斜躺着微笑着问,一派慵懒的神色。
“你不是已经想好了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你确定你要为他做到这地步?”
“你不希望我这么做?”
“当然。我希望你留下,但并不是要你为他人而留下。”某小侯爷暴走。“我不喜欢。”
“我只有一个条件。”
“你说。”
“杨闲也要留下。”
“不行。”
“那好。我们等谢晓骨死了就运他的灵柩回天谢山庄。”
“阿未,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某小侯爷再度暴走。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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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晓骨是伤员,杨闲是护卫,温书玉是侯爷,而花明镜是米虫。
花明镜在谢晓骨房里拨弄一张七弦琴。
谢晓骨微笑,“有多久没听你弹琴了。”
花明镜低头想一想,“大概有五六年了。”
“还记得上一次听你弹琴,我十四,你十五。那是你失踪五年第一次出现,然后就莫名其妙会弹琴了。然后再次失去踪迹。可把我与姓木的找的够呛。然后。。。”谢晓骨摇摇头从回忆中抽离,低低道,“花明镜,你欠我们一个解释。”
我给你们解释,谁又来给我一个解释呢?花明镜苦笑一声,不语。
“明镜,我和姓木的,很想你。”谢晓骨慢慢的说。
花明镜胸口一荡,无数情感涌上心头。
“可是为什么你不来赴我们的第二个五年之约。在你十岁的时候,我们三人约好每隔五年便相聚一次,即使天涯海角,也必会晤于庄内。你十五岁时,我们都没有失约。那夜我和姓木的第一次听你弹琴。可是五年后你二十岁时,为什么你没有出现。我们的约定不死不休。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知道吗。然后果然传来你的死讯。那段日子,明镜,你无法想象,我和姓木的是怎样过来的。他差点崩溃。我摞掉天谢山庄所有的任务,陪他喝了整整三十天。每天醉生梦死,我们几乎都以为自己死掉了。姓木的在最后一天告诉我,我相信他没有死。然后我回了天谢山庄,我比姓木的聪明,我忘记了你,忘记了花明镜。”
谢晓骨几乎以为自己要落泪了,但他没有,他只是微笑着,望着那人身前的那张古朴的七弦琴。
可是他清楚的看见泪滴,打湿了琴弦。
明镜,你还会难过吗。为我们的痛而痛吗?一边叫着臭小子,一边替我担下所有责任吗?一边说着不要,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他挡在你身前吗?明镜,我们都太理所当然了,直到失去才发现,那些感情珍贵而脆弱,弹指间灰飞烟灭。
“花明镜死了,他死了。”坐于案前的白衣人突然抬头起身,凶狠的说。他第一次失态了。
“他不来赴约是因为他真的死了。我,不是花明镜。我只是花明镜的影子替身。”白衣人掠出门去,只留下一片空荡的庭院。
明镜真的死了吗?谢晓骨脸上浮现苦涩,喉间一抹腥甜喷涌而出:明镜,我真的该把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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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小侯爷怀拥美人睡得很甜。
黑暗里有人借着窗外的微光,默默的看着他。
他有一张俊朗的脸,称不上英气勃勃,但是却可以称之为好看,是的。好看,而且是极其好看。眉目如画,不知羡煞多少闺阁小姐,富家千金,只是可叹枉生于一个男子身上。
那人站在床前看了许久,只看到手心出汗,这样一张脸。他下不去手。
有人幽幽叹息。在深夜里清晰而绵长,带着慵懒的风情。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谢晓骨?”
谢晓骨也叹气,“我是在等你,花明镜。”
床上的美人动了,慢慢起身,脸映着月光,分外好看。
他的模样竟与温小侯爷有六七分相似。哪里还是冰雪城中清癯无争眉目恬淡的花明镜的模样。
“你给书玉下了什么?”
“只是把他惯用的杯子放在迷魂汤里煮了会儿罢了。”
“你还是那么聪明,知道书玉的杯子能测世间奇毒,却偏偏辨别不了普通的迷魂药。”
“你不该带我来帝都的,更不该让我看见温小侯爷,最最不该是告诉我明镜死了。”谢晓骨看着那美人,目光悲悯。
“也许吧。你可以先杀我再杀小侯爷,一切水到渠成。”
“我以为你会求我。”
“求你有用吗?”
“没有。”
“那还不如省点力气。”
“我不会杀你的。”谢晓骨慢慢抚上美人的脸。
这才应该是花明镜的脸呵。为何要用那张薄薄的人皮掩去你所有欢快跳脱悲伤苦涩的情绪。如果你要说你是影替那就是影替吧。即使只是影替,我也舍不得啊。
美人似乎不堪其扰,身子慢慢软倒在锦被间。他轻轻苦笑,“谢晓骨,你真狠,你给我下的不是迷魂汤。”
谢晓骨脸上露出歉疚之色。“是的,我给你下的是软筋散,所以,你事先吃下迷魂汤的解药也是没用的。”
“不要杀他。”美人闭上眼睛,神情开始渐渐悲痛。
谢晓骨还是一刀划开了温书玉凉凉的脖颈,细细的一条血痕,像一根红色的线坠,凄艳而美丽。
小谢。美人花明镜的眼泪汩汩的流出,像流淌出一洼清泉。
谢晓骨狠狠握住了手中的荷叶刀。终于还是顿了顿,“对不起,花儿。”
他翻身跃出窗棂。
小谢,我宁愿你杀的是我。为何,你要如此。
阿玉,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能眼睁睁看他死,却要眼睁睁看你死。花明镜瘫软在温书玉怀里,眼泪一滴滴滑落锦被。
一个黑影翻进房内,在大批侍卫察觉有人破坏侯府的暗哨之前,带走了昏迷的花明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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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传言,花十花明镜与魔教妖女灼华勾结在前,谋害温小侯爷在后,皇帝已发三道金牌令箭下令捉拿。
流花山庄内,波涛暗涌。
“花明镜如今正被四处缉拿,若失手被捕,必定无活路。你们怎么看?”花一坐在中间的正椅上,缓缓环视屋中的九个兄弟。神色淡然,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让小十回来吧,这样逃亡,必死无疑。”花二爱弟心切。
“若把小十藏于庄内,流花山庄危矣。”花三皱着好看的眉。
“若把小十带回藏于庄内,即便最后忍痛交出。流花山庄也逃不脱庄毁人亡的下场。”花四开始快速思考着对策。
“我们不能把小十带回来,也不能藏起他,更不能承认他的身份。”花五做出总结。
其他各位纷纷点头。
“那小十怎么办?”花二急了。
“二哥,我们什么也不能做。否则不仅失去小十还会赔上整个流花山庄。”花六悲伤的出声。
“现在的麻烦是,江湖上都在传言花明镜就是我们流花山庄的十公子,我们要如何否认。“花七冷静的分析出新的问题。
“天下皆知,流花山庄的花十花明镜十岁的时候就死了,不是吗?”花八冷冷微笑。
“现在谣言满天飞,我们只要顶住压力,咬紧牙关,死不承认。朝廷也不能断定这个花明镜就是我们流花山庄的小十。何况当年小十早早夭折,也是全庄上下亲眼所见,由不得朝廷不信。”花九迅速作出最后决断。
花一默然不语,只是用手轻轻敲着桌子。
众兄弟不禁紧张起来,小十在时,大哥向来最疼他。现在怕舍不得如此对他。
花一目光扫向大厅中最后一个不曾发言的人。
“十一,你说呢?”
那个倚在门边,一直闭目养神的某人却毫无反应。
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在他身上,他还是全然不觉。
花九这只老狐狸,一眼看穿这个小十一已经在大家发言的时候睡着了。于是冷笑一声,偷偷从袖里翻出一白珠,以指弹出。
“啊--”睡得很舒服的锦衣少年惨叫一声,睁开眼来。
发现大家怒目而视,心知不好,立刻哈哈一笑,说,“哥哥们莫生气。十一昨晚深夜方归,还有些疲累,才会睡着。”
随即捏着手中的白珠,似笑非笑的看着花九。“九哥的珠子,十一先收着,以后慢慢还。”最后几字刻意拖长了声调。
花九淡淡的品着茶,微笑,“不知道你说什么?”
“好了,十一,你对小十的事有什么看法?”花一头疼的按按眼角。
“哥哥们不是已经有决断了吗?就那么办呗。哥哥们再见。”话落,小十一衣角轻闪,消失在门口。
花七抚唇轻笑,“这小子不是睡着了吗?”
花九嘴角一抽,“猴精。”
花五不快的说,“这小子是不是在糊弄我们。”
花二则一脸无力:十一不是跟小十最好,怎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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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你真的不救小十?”花二很愤怒的盯着锦衣华服,流里流气蹲在栏杆上喂鱼的十一。
“九哥不是说了吗?打死也不能承认小十的身份。二哥也不想流花山庄被小十连累,弄到庄破人亡,奸贼得利吧。”
花二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别人这么说就罢了,你跟小十什么关系。你也敢这么说。再说,我不相信小十会勾结妖女,谋害王爷。小十明明是奉七王爷命去保护小侯爷的。”
“我们什么关系?不就是跟哥哥们一样吗。还有什么关系?”十一嗤笑一声继续喂鱼,“至于小十有没有勾结妖女,谋害王爷,这根本就不重要。只要我们承认了小十,皇帝一定有办法让我们坐实这罪名。他早就看我们流花山庄和七王爷的王府,七小侯爷的侯府不顺眼了,还不趁机拔掉眼中钉肉中刺。”
花二急了,“无论如何,十一,你要救小十。小十从小被推出去做靶子,流花山庄已经对不起他了。”
“那就对不起的更彻底一点吧。”十一望着池塘里的几尾红鱼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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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晓骨连夜赶回天谢山庄,手指上似乎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他的伤其实还未好全,安全起见,他本应该再晚些动手的,只是他怕日子愈久,他会愈舍不得,所以把一切计划提前了,因此也让明镜措手不及。他很清楚,明镜也很清楚,他总会动手的,只是明镜赌自己救下谢晓骨并且能保小侯爷全身而退,而他赌明镜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他赢了。但心却空了:花儿,你永远也不会原谅小谢了吧。我知道温书玉对你有多重要,十岁以前,我和姓木的还有流花山庄是你幸福的所有理由。十岁之后,他却是你活着的所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