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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样美丽清秀的脸，他下不去手。可他还是狠狠的打下去，一下又一下，直到那张脸青紫难辨。然后他会看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是的，是笑容。小骨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被打了还要笑。他只是觉得那是世上最美的笑容。真实的让他心底泛起浅浅涟漪。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有和他一般倔强深藏的灵魂。那是同类的气息。
    他们一架又一架打过了尚武堂的三年。每次互有胜负。
    直到那天。小骨头看见了他的哭泣，那个即使被打落牙齿也和血吞，那个头破血流也不掉一滴泪的倔强少年，他站在雨里，哭得声嘶力竭。他喊，阿爹阿娘。然后一个雪衣的小小女孩跑出来抱着他，似乎被吓坏了。小骨头听下人说过，那是他的妹妹。然后小小的少年抱着小小的女孩躲到廊下。互相替彼此轻轻擦拭脸上的雨珠与泪珠。
    第二日是那少年的试炼日第一天。接下来的一月，所有的影卫与杀手训练者都会轮番上前挑战他。他若通不过，也只是为尚武堂的后山多添一座新坟罢了。
    这本来不关小骨头的事，他只要去挑战他就好了。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他持荷叶刀站在他对面，只见他两颊嫣红，明媚不可方物。
    一百招后，他越来越弱。最后竟栽倒在他怀里。如果不是他刀撤得快，那刀会扎破他的心脏。
    他用手轻轻探那少年的体温，果然是发烧了。
    那时候在尚武堂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受训者，他没有办法给他延医用药。只能挖一些退烧的草药，煮给他吃。
    他也没有办法中止对那少年的试炼。接下来的每一天，他只能看他硬撑着身子去面对他的竞争者。他终于发现他无法坐视那人死在别人的刀下。于是他挡住了每一轮对他的攻击。而那人坐在一边，冷冷的看着他击退一个又一个的敌人。
    “你想得到什么？”那人不知道为何始终高烧不退，却还能眼神冷冽的质问他。
    他笑笑，“也许只是想要一个对手。”
    之后是愈发严重的高热。他觉得那人恐怕是要死了。于是带来了那个雪衣的小女孩，他想：这大约就是你最后想要看到的。
    小小的女孩子蹲在那人床头啜泣。而他，抱剑站在门口不发一言。
    那人温柔的抬手拭去女孩脸上的泪，向他递来一个复杂的眼神，那里包含了深重的疑惑，不解，和更多的柔和。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他的眼里出现除了冷漠以外的其他感情。他听见他轻轻的对女孩子说，“不哭，哥哥不会死的。”
    于是他知道他不会死了。那种生命的倔强有时候总是会迸发出奇迹。
    果然，那人很快的恢复过来。接下来的试炼，他一个人也完成的很好。
    但是他帮助那人完成试炼的行为，犯了众怒。他们两人遭到了其他受训者的围攻。一拨一拨的人冲上来。他与他背靠背，浴血奋战。当最后一个人倒在他们身前。他们连微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个人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谢晓骨躺了许久突然歪着头看他，“谢晓骨。”于是身边的人也歪过头看他，寒曜的深瞳里缓缓流转着浅淡的波光，让人心为之一动。他轻轻的回，“叶天青。”谢晓骨轻轻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微笑着闭上眼睛：木木说，花儿是他想要保护的人。也许，你是那个我想要保护的人。旁边的少年彼时凝出的笑容绽放如天地初开，青稚干净，足以眩惑尘世众生。谢晓骨。默念那人的名，他头一回安心的沉沉睡去。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因为你在身边。
    至此后，他们离开尚武堂，正式做天谢山庄的杀手。
    他们的任务不多，但是每一个都要花费很大的心力。有时候潜伏几天几夜还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但天青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外出任务。可是他的任务永远是最少的。谢乱槐很少让天青出庄，即便他是天谢山庄最出色的杀手之一。
    谢晓骨开始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可是现实永远不会因为你不愿意接受而改变他的样子。
    那次提前完成任务回庄，他很高兴的去找他的小青天。看到的却是锦被鸳床，他那美丽冷漠的小青天冰肌玉骨被人压在身下。长长的青丝散落，掩盖住一身雪色的肌肤。隔着白色的纱帘，他仿佛紧紧皱着眉，却不发出一句反抗。在风吹起薄纱一角处，有人淡漠的眼眸灼伤了少年的心。
    买给那人的雪花糖于是散落一地。
    谢乱槐衣衫不整的跑出来，大声呼喝是谁。却只有清风阵阵，浅吟低唱不住。
    回头叶天青用锦被掩住身体，望着门口的雪花糖，竟落下浅浅一行泪。清冶幽怨之状，没人可以抗拒。正欲继续寻欢，美丽的少年却头一回抵死不从。枕下一把雪白的青栀刃锋利的可以割破人心。毫不犹豫的抽出来划破肌肤，绯色的液体一颗一颗滴落在素花的锦被间，开出最炫雅的红花。看着他手上鲜血淋漓，只能悻悻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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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晓骨轻轻的替他包上手腕间深深的伤口，低声道，“你不该伤害自己的。无论如何都不该。”
    叶天青掩眸不语。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脏？”他突然笑起来。妖冶清媚，让人移不开视线。
    谢晓骨却皱起眉，“不要这样笑。”
    叶天青不管伤口是否包扎好，起身便走。谢晓骨拉不住他。两颗心越来越远。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他冲着冷淡的背影喊。那背影便微微停住了。许久都没有反应。风突然就静止了，呼吸心跳清晰可闻。
    “谢晓骨，你可以看轻我，但不要怜悯我，永-远-不-要。”风里传来冷冷的回答。
    “我哪里配怜悯你，你又哪里配我怜悯你。你生的好，天分高，还可以自甘堕落。。。”谢晓骨终于拍案而起。那些少年的悲愤就像四月的红花，是杜鹃的啼血。
    叶天青的背影凝固，是老旧画卷里苍茫的陈迹。
    “我去看小栀。”在天阑地静里，他说着，声音安宁。然后是脚步声渐远，青衣隐匿。
    谢晓骨倒在椅子里。他恨自己，他恨小栀，他恨叶天青。
    他为他拼死，他却为小栀拼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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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岁女孩的眉目恬淡，世界安宁。
    她们眼睛澄澈，心思简单。
    “哥哥不高兴吗？”美丽的女孩皱着小脸问。
    她的哥哥只是轻轻摸摸她长长的墨发，神色温柔。
    “是不是晓骨惹哥哥不高兴了？”聪明的孩子仰着稚嫩美好的俏颜。
    “不是的。”哥哥望着青山叹气。
    “晓骨是坏人。每次都害哥哥不高兴。然后哥哥就会来看小栀，看远处的青山，虽然还是对小栀温柔的笑，却不是开心的。以后再也不要叫他晓骨哥哥了。”小栀噘着嘴，握着小粉拳说。
    似乎自从那次晓骨当着小栀的面冲他吼了一句：叶天青，你是笨蛋吗？那以后小栀就再也没叫过晓骨哥哥，而是直呼其名。叶天青突然开始回想。
    那次是因为什么惹得晓骨生气来着？对了，因为他气自己出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他气自己没有照顾好自己，他气自己故意挨了那一刀。
    叶天青忍不住隔着衣服，摸摸背上的陈旧刀疤。那一刀贯穿了他整个背部，差点要了他的命。那时候是真的想死吧。可还是流着满身的血回到了山庄。因为想着小栀会伤心，那个人也会伤心吧。
    等谢晓骨完成自己的另一桩任务赶回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叶天青面前，那神情像是要杀了他。那时候，天青正跟小栀看花看云，青衣下还绑着厚厚的绷带。
    谢晓骨冲他吼，他说，“叶天青，你是笨蛋吗？”那是第一次，他连名带姓的叫他，那一刻他青筋暴涨神情吓人，然后拂袖而去。
    叶天青却只是微笑着继续看云。这就够了，还活着，还能看到你生气，还能让你生气，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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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谢山庄深处的小小院子里，青瓦白墙，几丛素花爬上篱笆，静静开放。
    叶天青卧在屋内榻上浅眠，青丝微垂。
    十三岁的雪衣女孩静静坐在房前，托腮沉思。
    突然有人从屋檐上跳下来。坐在她旁边。
    女孩却见怪不怪，只是撇撇嘴。“坏蛋。”
    少年也撇撇嘴。
    女孩于是对他怒目而视，“你。。。为什么惹哥哥不高兴？”
    少年默默看着她清澈眼睛里少女单纯的愠怒。良久他出手如电突然扣住了女孩稚嫩脆弱的雪脖。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因为你让我很不高兴。”
    女孩痛苦的挣扎起来，却倔强的不肯吐出一句呻吟。
    “你说我杀了你，是不是就可以让叶天青解脱了。”少年的眸子里浮上了深深的煞气。
    女孩突然停止了挣扎，只是睁着眼睛看他，干净无邪，不怨不恨。
    少年谢晓骨心里微震，随即放开手，眼里的煞气慢慢隐去。
    他低头看着自己杀人无数的手指，问，“为什么不叫？”
    女孩细细咳嗽着，眼里突然漫出雾气。“哥哥会为难的。”
    她歪头看着谢晓骨，“如果我死了，哥哥就可以。。。”
    “小栀。”叶天青从屋内缓缓踱出，截住她即将出口的话语。他蹲下身子，轻轻摸着女孩脖颈间暗色的淤痕。“这辈子小栀若比哥哥先死，下辈子就不用再认识哥哥了。”他说，神色淡淡。
    谢晓骨眼眸一动，这话不只说给小栀也是说给他听的吧？
    果然女孩身子一抖，泫然欲泣的样子，“小栀不敢了。”
    谢晓骨淡淡苦笑起来，轻轻离开院子。
    叶天青还是继续细细的替女孩散开脖间的淤痕。眼眸里一片冰雪：你可以对小栀动手，我不会杀你。但我会漠视你，永生永世。你知道的，不是吗？
    谢晓骨慢慢走到花园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下人们纷纷闪避：晓骨少爷不知道又发什么疯了？
    叶青天，你知道我不敢，你知道我承受不了那后果，所以即使醒着也不愿出声制止我。你是在用怎样的骄傲打败我。你那么骄傲甚至漠视我可能会受到的伤害。而我，到底在做什么？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无可奈何，明知道彼此的羁绊脆弱的一碰即碎。一个是天谢山庄唯一的少主，一个却是山庄里的禁脔，一枚可弃的棋子。这样的两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