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灼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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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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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冷冷发问,花明镜却自顾拉着杨闲在桌边坐下。好似完全忽略了屋中清淡的美人,只是低声在杨闲耳边说话。
“看到了吗?”
“什么?”
“仔细看。”
“喔。”
于是杨闲仔细盯着灼华看。嗯,眼睛很好看。只是好冷漠,好像随时要杀人的样子。
他心思刚过,坐着的美人灼华突然云袖微扬。
花明镜刚暗道不好,大叫一声,“快跑。”拉了杨闲夺路而逃。
跑出几步几点寒星堪堪从他颊边滑过,划出了几线红痕。
门口朝颜夕颜皆着白衣堵住了他们去路。
花明镜自知大势已去,只好拉了杨闲回头继续往桌边坐下。灼华还是坐在桌边不动不言。“我是花明镜。他是杨闲。”
灼华淡淡瞥他们一眼。“来干什么?”
“看你。”
“。。。。。。”
于是丝毫不意外的两个穷急无聊的家伙花明镜与杨闲被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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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明镜与杨闲蹲在大牢角落里。
没想到紫宅里还有秘密大牢。花明镜苦笑。这下他们插翅难逃了。
“你靠着我睡吧。”杨闲说。
“你不怕死?”花明镜斜睨他。
“不怕。明镜,我明天跟他们说清楚,让他们放你出去。”
“说什么。”
“说你是因为我才会来这里的,一切与你无关。要杀就杀我好了。”
哎,杨闲,你是傻瓜吗。某人第一万零一次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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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气温很凉。花明镜靠着杨闲的肩,半梦半醒,思考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突然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淡淡的黑影出现,他慢慢坐下,正对着花明镜。似乎在打量。
花明镜于是也睁开眼,与他大眼瞪小眼。黑暗里却谁也看不清谁。
黑影突然一声轻笑。“你是花明镜?”
“是。”
“真有趣。你要不是花明镜我还真舍不得杀你。”
言下之意,他若是花明镜即便舍不得他也会杀。
花明镜微微一笑,“是吗?”
黑影撑起一只脚,换了个坐姿。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见他嘴里似乎还衔着草根。
“其实弥落草的根最甜。”花明镜突然说。
“喔。我倒觉得蓝心草的根最有味道,不是最甜,但最为芬芳。”
两人竟然在此处话起家常。
“你恨他们吗?”短暂的沉默后,黑影突然问的莫名其妙。
“你呢?”花明镜却似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我们都一样。”黑影笑起来。
花明镜也笑了,他说,“要是有酒就好了。”
“不,有酒的话,我就杀不了你了。”
“我真希望你下不了手。但我知道你不会。”
“没错。”
“可以放过我身边这个傻子吗?他什么也不知道。”
“理由?”
“没有理由,你欠我的。”
黑影哈哈大笑,“好,我欠你的酒就还到他的命上好了。”
花明镜突然叹口气,“你若还不杀我,便杀不了了。”
话音刚落,一把银色的荷叶刀飞向他雪白的脖颈。
但是叮当一声,荷叶刀突然被击落。随即四周光芒大作。
灼华一袭白色长裙从过道中缓缓行来。身后四位侍女手中高高托着夜明珠。很快把整个牢房照的雪亮。
杨闲醒过来,他愣愣的环视一圈,随即紧盯着花明镜,紧张道,“明镜,你的脖子怎么了?”
花明镜摸摸脖子上的血痕,微笑,“死不了。”
他眼睛却始终看着对面。杨闲于是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不知何时,竟有了一个十九岁上下的少年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嚼着一支草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花明镜和他。
“我就知道你会来。”少女灼华在少年身边不远处停下。
少年垂眸一笑。“为什么不敢过来?怕我杀你吗?”
“不。我是怕我会杀了你。”灼华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灼儿。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我的。”少年低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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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明镜拍开酒坛,遥遥向对面的少年一举。
那少年轻轻一笑,一只手勾住酒坛,灌入口中。
两人只喝到极尽酣畅,才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少年朗喝一声。
花明镜微微叹口气,“为什么要放过我呢,晓骨。”
少年谢晓骨狡黠一笑,“对你,我还是下不来手。没办法。”
杨闲疑惑的眨眨眼,“你们在说什么呢?”
谢晓骨拍他一把,说,“不知道才好。来,和我喝一坛。”说完又拍开一坛美酒。
杨闲举起酒坛与他轻碰,“喝。”
两人喝完一坛。杨闲冲着花明镜傻笑。“明镜,我们大难不死,也喝一坛。”
花明镜扔掉手中的空坛,另拿一只,说,“好。”
谢晓骨在一边默默陪喝了一坛。三人喝完,一起扔碎空坛,大笑起来。好久没这么痛快了。谢晓骨转头望着花明镜,“还记得我们上一次这样喝酒是什么时候?”
花明镜微微眯起眼,“嗯,你,我,还有。。。姓木的。”
谢晓骨闭眼轻笑。“我九岁,你十岁,姓木的十一。哈哈,学人家喝酒,呛得你们两个只咳嗽。”
花明镜白他一眼,“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好不好,小屁孩。
我还被狠狠揍了一顿。“
“我和姓木的也被罚跪了。”
两人说着说着,又是一阵仰天大笑,却都笑出泪来。
杨闲突然觉得眼里只发酸。几乎也要掉下泪来。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谢晓骨拨开桌上的酒坛子,摇摇晃晃的离去。
“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花明镜苦笑一声。回头看到杨闲神情担忧的望着他,眼里还隐隐有泪光,突然觉得心中一暖,微微一笑,“杨闲,扶我回去。”然后放心的栽倒在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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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晓骨摸黑回到房间,却发现有人。
灼华坐在桌边,似乎一直在等待他。她的声音无悲无喜,“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吧?”
“是,你被逼到空灵山,我在那里等待重伤的你。然后。。。”谢晓骨苦涩一笑,“然后你都知道了。我假冒花明镜的身份与你交往,并进入凤镯宫。一切都是为了嫁祸花明镜。”
灼儿,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可相信。谢晓骨心里说,却知道一切都多说无益了。他头脑昏沉,颤抖着双手在桌上找着什么。刚摸到烛台,烛台却突然被一阵袖风扫到地上,骨碌在地上打了几个转。
“不要点灯。”灼华声音暗哑。
“对不起。”
对面却不再出声,谢晓骨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那个人。也许明天他就再也不能见到日出和她了。
在柔软的月光里,他只能看见一点点**的削肩,瘦弱无助。
她竟是哭了么?原是那样如水淡漠的女子,却还是被伤了心么?
谢晓骨咧开嘴角,却发现笑不出来。
他的泪在漆黑的夜里一颗一颗掉下来。没有人看见。
他曾发誓再也不会软弱的无声哭泣,在隐秘的地方不敢让人知道的哭泣,因为没有人需要他的哭泣。那只能是代表着耻辱。可现在他忍不住自己的泪。那个女孩,是他现在爱着的,可是他伤了她的心。他知道她多么骄傲,多么寂寞,多么高贵。可他却让她在漆黑的夜里屈辱的哭泣。不为人知的哭泣。
这世间他不想伤害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花明镜,他会在花园里陪他喝酒。一个是面前的女子,她是他想呵护的人。可他都狠狠的给予了最重的伤害。即使身不由己,即使不得已,那些理由都苍白可笑,空洞的可怜。
灼华坐在桌边。她哭了,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哭的。
可她觉得太痛了。哥,对不起,灼儿答应你不再哭泣,可是灼儿做不到了。她终究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不是什么冰冷无情的凤凰教的大祭司,不是什么魅惑江湖的天下第一美人。她只是一个失去了阿爹阿娘,失去了哥哥,现在又失去了心爱之人的寂寞孩子。
那一年,爹娘死于仇敌手中。哥哥带着八岁的自己逃离未遂。他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天谢山庄对他们的庇护。哥哥总说,灼儿,哥哥一定会让你活下去。但是不久他发现了哥哥的秘密。为了自己的苟延残喘,哥哥不仅付出了性命还交出了自己年轻的身体。
哥哥一直长的很好看,像雕刻出来的模样。少年的眉目并未长开,是小小的清秀美好。只是因为遭逢巨变,眉宇间才多了几分英气。有时她看见庄主把哥哥搂在怀里,她的心会突然疼的透不过气。哥哥那眉头明明皱的紧紧的,却还在微笑。
十岁那年,哥哥叛离了天谢山庄。带着他逃到最南边。可是庄主毕竟还是不肯放过哥哥。哥哥把他交到了去往凤镯宫的船上,就被抓了回去。哥哥最后跟她说的话,她至死不敢忘记。每次午夜梦回,哥哥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哥哥说,灼儿,要好好活下去。答应哥哥,即使哥哥以后不在你身边,也不要再哭泣,要学会保护自己。还有,十三岁以后灼儿一定要戴上面纱。不准让任何人看到你的容貌,即使是最亲近最亲爱的人。
一个月后,天谢山庄传来消息。哥哥已经被折磨至死。凤凰教主凤羽望着小小的灼华,说,你想报仇吗?
想。灼华跪在地上,最后一次的哭泣。
从那天起,灼华成了大祭司继承人之一,受着非人的训练。三年后,灼华十三岁,她开始戴上面纱,成了凤凰教大祭司。辅佐十一岁的新任教主凤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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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白裙曳地,走到门边微微顿足。
“你可是天谢山庄的人?”
“是。”于是一切无可挽回。
白色缀花的窄长袖笼中闪出一点寒光,射向屋内。
她缓缓走进外面黯淡的月光里,不再回头:哥哥,对不起。
我竟然爱上了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