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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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骨遗什么也没问,只道了一声好。他一直都很听柳长洲的话的,就像接近太子,就像通过接客来收集消息,当然,除了像昨晚那档子让他不舒服的事。
柳长洲看了他一眼,说:“那个人叫齐子云,家住丰城,是个读书人。”
江骨遗略感诧异,丰城他是知道的,这是一个有名的穷地方,虽然邻着京都长宁城,却因为山峰众多,少有人烟。京城四通八达,就唯独这个方向过去荒凉萧条。
住在这里的人,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大人物的,何况还是一个书生,柳长洲何必要他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柳长洲像是察觉到他的疑惑,继续道:“既然要成大事,就算是一颗微不可查的挡路石,也得清理干净。”
“今年秋试,他是最有希望得状元的人,这便挡了我的路。”
忽又一笑,对江骨遗说:“骨遗,今年的状元郎我是志在必得的,届时我让你看个够。”
江骨遗看了看那银黑的面具,晨光熹微,比昨夜清晰了很多,少了很多神秘感,仔细看,上面的纹理叫人头晕脑胀。
江骨遗脑子里是真的很乱,他不知道柳长洲的最终目的,也不知道他要这状元的意图。
从前他只是服从,是因为茫然、不确定。可是他刚刚接触到了秘密,就忍不住想知道更多,忍不住想知道一切计划。就像寻找宝藏的人,找了那么久终于看到了装着宝藏的箱子,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
可是柳长洲未必肯给他钥匙。果然,看到江骨遗提问的神情,他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说:“骨遗,其他的你不必知道。”
“你只要知道,这个人一定要杀得不留痕迹。”
江骨遗缓缓地点头。借着被子里的暖和,和黎明时的日光,他仿佛忘却了对柳长洲的畏惧,不似平素一直秉持的言听计从,竟再次投向柳长洲一个疑问的眼神。
他自己尚且没反应过来,喉管上就多了一只手。
柳长洲恶狠狠地盯着他,方才的微笑消失殆尽,青筋暴起的手背抵在江骨遗喉前。他果真是个阴晴不定的人,江骨遗渐渐空白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江骨遗索性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尝试摆脱柳长洲的禁锢,只是仰着头默默感受着濒死的痛苦。
耳边竟还能听到他充满不屑的声音。
“你是我谛听门的一个棋子,我要用你时你就得乖乖听话。不过对你上心一点,你就忘了自己的本分了。嗯?”
柳长洲毕竟不会真的弄死他。等江骨遗的脸涨得通红时,他便松开了手,冷眼看他如岸上的鱼一般拼命喘气。
江骨遗只觉得刚从阎王殿走了一趟,眼前有些发黑,好久才缓过神来。
眼睛一定,看到的就是柳长洲冰冷的眼神,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挡了瞳孔,用沙哑虚弱的嗓音道:“我知道了。”
柳长洲不看他了,自顾自地躺了下去,闭上眼假寐,留下江骨遗满脑子思绪乱飞。
想一想刚才柳长洲掐他,他竟不觉得有多恐惧,仿佛笃定他不会杀他似的。江骨遗也不知道,这种笃定从何而来。
至于为何让他去杀一个弱书生,柳长洲不告诉他,他怎么也猜不着。
江骨遗是个看得开的人。柳长洲现在不愿让他知道太多,他也就不强求。没有柳长洲,他成不了现在的江骨遗。他下定决心,他会永远支持、帮助柳长洲,不管日后有什么变故,他不会背弃他。
理由么?没什么理由。。。一个人生没有方向的人,总要有一个甘愿为之付出一切的信仰。硬要说的话,或许是因为多年前的那一夜,站在身边的,只有柳长洲一人而已。
思及此,江骨遗涌动的心潮慢慢平静下来,重又陷入一片死寂。
随着太阳东升,安宁了一夜的京城又再次喧闹起来。繁荣奢靡,安康富足。花语楼响起莺莺燕燕的调笑声,饱食之客的淫语。仿佛昨夜的寂静从不曾存在。
江骨遗睡意朦胧,从窗纸透过来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手往旁边摸去,却摸了一场空。原来柳长洲早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江骨遗笑笑,这个人,每次都像从不曾来过一样。
他有些腰酸背痛,不想起来,翻个身,在阳光沐浴下,再次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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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骨遗一直睡到了午后,才慢悠悠地直起身。
想必戚影已经来过了,窗子是打开的。一眼看过去,满是一片金灿灿的光,窗子四四方方的视野里能够看到树梢一点桃花影子。日头正望,房间里也是极暖和的。
他觉得有些口渴,便爬下床,倒了一杯水。正准备去洗漱穿衣,戚影又来了。
见他只穿一套睡衣裤,头发披在脑后,俨然一幅刚醒的样子,也不避讳,打趣道:“我只道公子要做活神仙呢,睡到现在也不喊饿。”
江骨遗转到屏风后头,笑道:“你这一说我还真饿了。厨房还有什么吃的吗?”
“小厨房的这伙人天天得空,你要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做就行了。”
“煮点小米粥就好,顺便要小丫鬟打点热水来。”
戚影应了一声好,哼着小曲儿踱下楼去了,清脆的声音绕过屋梁,渐渐远去。
江骨遗从屏风后出来,戚影的歌声已经飘远了。他换了一身青衫,风流之中又添了一层清雅。头发也束了起来,用一根碧玉簪固定。
这样的一身,或许很适合与那个唤作齐子云的儒生会面。
大约申时左右,庭院深深,后院里基本无人踏足,戚影也不见踪影,江骨遗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从小门走了出去,直往西北方向的丰城而去。
一路上绕过嘈杂的闹市,到那边也用了不少时间。
入眼越渐荒凉,江骨遗似乎就越悠闲,他踱着轻快的步子。仿佛这一趟出来只是游山玩水。
丰城这一条路又窄又长,路上没有铺砌石子,江骨遗一路走一路看,满眼的枯木断枝,越发觉得寒碜。
丰城虽大,人家却很少。靠着柳长洲给他的那一点信息,江骨遗毫不费劲地就看到了那一家不起眼的小茅屋,掩映在竹林之中,只有一条小路通向那里。有烟缓缓飘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停住脚步,视线转向茅屋旁的一个小草棚,烟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按理说他应该早点动手的,可一来他本就是个慢性子,二来一个儒生着实没什么威胁,留多久都没甚大问题。
所以江骨遗隐在角落,淡漠地看着一个年轻儒雅的男子,蹲在炉火旁,手拿着蒲扇一下一下地扇着,上面的像是药壶,正咕咕地冒着热气。
他身穿粗布麻衣,身形瘦削,头发有点乱,但周身却有一股温文尔雅的气息,与画像上很像。
江骨遗不禁皱了皱眉。即使是最凶恶的匪徒,或许也不忍心破坏这样干净的人。
可是江骨遗不是匪徒,他是疯子。皱眉只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无法下手,如果就在这结束了他,可能会惊动屋里的人,虽然他并不知道屋里是否有人。
“娘,药快好了,你再躺会!”男子冲着屋内喊道,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薄汗。
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说的什么江骨遗没有听清楚。
只看见男子急匆匆地跑进茅屋,翻翻找找。不一会儿,似乎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又急匆匆地整了整衣服,一幅准备出门的样子。
江骨遗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隐在竹林中悄无声息的移动,似一条将要咬人的蛇。
男子从橱柜上的一个破罐子里掏出几枚铜板,尽管一脸焦急,却还是走到屋里的床前,轻柔地对满脸病容的老妇说:“娘,蜜饯吃完了,我这就去给你买一点。”
又笑道:“不然,您又要苦得受不了啦。”
他走出门,担心地看了眼冒着热气的药壶,加快了脚步。却浑然不知危险的临近,不知道身旁的险恶。
江骨遗一路跟着他走,眼里有些不经意的无聊。这样的杀人,毫无趣味可言。他撇撇嘴,恍如一个不知善恶的小孩儿,随意踩死一只蜗牛。
这样的人很可怖,无分性善与性恶,只是把整个世界作为一场游戏,寻求满意,寻求目的,不关心任何其他人的事情。江骨遗是这一种人。
当小路渐渐弯进了荒芜的林子里,江骨遗拿出随身的香包,开了一个小角。这是他自制的装毒东西,用法他有分量。
并没有太多的犹豫,江骨遗就挡住了男子的脚步,没有给他任何表现惊吓的时间,江骨遗就将涂了蒙汗药的布条包住了他的嘴。
男子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可是江骨遗毕竟是练过基本功的人,他根本逃不脱。
江骨遗冷眼看着他慢慢不再动弹,心里竟也诧异自己居然毫不同情。年迈虚弱的老母亲,前程似锦的人生,竟要被他毁了。
这些都只是心中的想法,丝毫没有干扰他不慌不忙的动作。他又从香包里取出许多粉末,用水融了,将咕咕冒着泡的毒液一点点倒在瘫软在地上的身体。
皮肉腐蚀的味道充斥鼻间。地上的尸体包括衣物渐渐化为一团水,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消失。
江骨遗残忍地笑了,收好东西,整理衣服,大步地朝花语楼走去。
作者闲话:
开学很忙/(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