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在军队里蔓延，跟随着周存同突围出来的一共有一千多人，早上醒来之后，人数便只有不到五百人了。
    所有人的情绪都能在他们脸上都能看得很清楚。失措、迷茫，人与人之间情绪的传染将队伍的气氛压到了最低点。甄言这时候突然想起了刘东，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说一大堆的人。
    周存同眼见大家无心作战，于是直接说道：“挂念家中亲人的，便回去。愿意留下来与城中百姓同生共死的，便留下来。”直到有一个人踏出了第一步，周围人确定周存同不会拿刀砍他之后，接下来的人便纷纷奔走而去。还有人重重朝周存同磕了一个响头，掩面大哭离开。一时之间，更有战友之间相拥而泣，最终留下来的人连着周甄两个人一共五十九人。
    众人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结成一根绳子，决定让周存同到了城墙上之后，将绳子放下来，让众人一个个往上面爬，从而越过城墙。
    绳子做得很结实，因为要用很多次，而且一旦断了，剩下的人就全部被扔在城墙下，再也上不去了。
    这时候，周存同几乎是剩下的五十八个人全部的希望。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他几步就翻越了上去，一下子到了城墙上面，不见了人影。他重新在城墙上站起来的那一个瞬间，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绳子真的放下来，呼气声才接连不断地响起。
    人们顺着这根绳子一个一个爬上去，甄言是最后一个。甄言身体矫健，虽然受伤之后不是很使得上劲，但是一边用轻功一边扯着绳子上来还是不难。
    甄言上来之后，绳子已经有了一定程度上的磨损。为了保险，还是将有磨损的地方的衣服换了，确定绳子还是和之前一样结实，众人才敢把绳子放到另一边，准备下去。
    他们回头的那一刹那，差点以为自己来错了人间。
    之前一心看着城外，上了城墙，也是在担心还没上来的人，这一回头看见城内的模样，都开始怀疑这一边的世界到底是不是那个“天下三分明月夜”的地方。
    火光漫天，黑烟膨胀，虚空中都蒸腾着热气。热气摇摇晃晃，将城内的景象扭曲成一片混沌。
    “已经被攻陷了？”
    周存同将绳子从城墙上放下，说道：“愿意留下来的，就跟着我先下去，不愿意的，等我们下去之后，把绳子放到另一边的城外，各自逃生去。”说完就顺着绳子跳到了城内的地面上。甄言也跟着跳了下去，接着众人一个个下来，最终只走了两个人。
    他们一路走进城内，一路上是装死或是真死的伤民，百姓的屋子几乎都大开着门，就是看不到活人。或许是躲在那些看似无人的屋子里，或许是在身上涂了泥浆躲在沟渠里，或许是宁愿抛下尊严躲进了粪池，或许把坟墓里的死人扒出来自己躺了进去吧。
    周存同悄悄对众人说：“查看那些路边上的死人，找到脖子上脉搏跳得特别厉害的，抓出来问问。”
    于是众人分散开来四处寻找，终是找到了一个。头发散乱挡着大半边脸，满脸满身血污泥渍，若是躺在尸体堆里，一眼还真看不出来。
    他一看是众人是军人打扮，直接跪下乞命，声称认识的人都已经死了，他也已经身无分文，杀了他只是多了一条尸体，没别的好处。
    甄言便把他扶起来说道：“莫要惊慌，我们是护城的军队，刚刚才到达此处，不知城中发生何事，莫非敌军已经到了这里？”
    那人只是怀疑地看了年轻英气的甄言一眼，恐惧性地摇了摇头。
    甄言无法，只能拿出自己的令牌给那人看：“你别怕，这是将军给我的将令。我们并非是杀人放火的叛军，只是刚刚进得城来，便发现这里已经是战火连天的模样，想搞清楚是不是季书伟的军队已经过了这里，还是仍在城中。”
    那人还是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放了他。
    “再找找别人吧。”
    于是众人只能挨家挨户找活人。甄言找了几家，发现屋子里大多都是一片狼藉，明显是被人胡乱翻找过的样子。好不容易发现一个箱子里有动静，大约里面躲了某个人，刚想去看，身后不知哪个人从哪飞扑过来，抡着板凳就打，他迅速闪开一脚把那人踢翻。细看之时，才发现那人只不过也是百姓，估计是怕箱子里的人被发现，所以才现身的。眼见那个人爬起来还要打，他迅速说道：“老伯，我不是坏人，我是朝廷派下来的军队来保护你们的。”
    那人照打不误，甄言只好趁他扑过来的时候绕到他身后，用剑柄给了他后腰狠狠一击，把他打得趴在地上，顺势扭过他的双臂把他按在地上。
    “老伯，都说了我没有恶意，再打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谁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要杀就杀！”
    “老伯，我说的话你们为什么就是不信呢？我真是朝廷的军队，要是想杀你不就早就杀你了吗？”
    “你们一群恶贼，朝廷？呵！朝廷的军队和强盗有什么区别，强了我们的钱就走了，稍有反抗的就杀，你们救得什么百姓，护得什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