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十步杀千留行事,拂衣深藏身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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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回忆的时候,那群人已掉转剑尖,对着黑衣人的要害。
十四把剑刃上反射着凤凰城的灯火,灯火摇曳,竟是五光十色。莹莹如镜的刀锋,未曾因这古镇的温柔而收敛戾气。
而他,依旧反手握剑,剑未出鞘。
这血腥味愈发浓烈,血水浸湿了他的黑衣,他走过的地方竟留下一道血路。
我皱了皱眉,不知道他这样流血流了多久了,依我推测,他很难再撑过半个时辰。
突然分外心疼,都说医者父母心,这点道确是不假。
十四人中提剑指着他心脏的女子笑了起来,讥笑声如石击水潭,搅动了凝滞的空气。
“交出凤凰蛊!你一毫不会武功之人也敢抢我们灵墟山的东西。不说你,就算是当今武林至尊昙华,昙谷主来夺,那也要先思量一下!”
男子缓缓摇了摇头,倚着门边慢慢坐下。
顾瑾一双眼眸啜满玩味的笑意,扯扯嘴角冷笑道:“这人真是胆大包天,灵墟山想要的东西别说去抢,就是给他们送去还来不及呢。”他折扇一开,兀自扇风,“他这一坐看似要耗时间,不过我看除了昙华来救他,其他人谁来都没用。”
女子一个箭步冲上去,长剑一挽,他的斗篷应声而碎。
长发散开,如黑墨滴于清池,一缕缕随风飘散。那年盛夏,他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也如这般唯美,长发似水,柔情入骨。
女子大叫一声后退数步,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我和顾瑾更是久久不能言语。
他明明有一身“君子如玉”的气质,却没有“倾人家国”的举世容颜。
那纵横错乱的伤口从额头延至脖颈锁骨,如蚯蚓般爬到黑衣底下。这些伤像是新的,正向外渗着鲜血。
但是……我没有看到他的外衣有所破损。起初我怀疑是这灵墟山的人下此毒手,但如此想来,应是在这之前就被人所害。
女子上前欲挑其衣襟,被他制止。
“姑娘何苦如此羞辱在下,已经够了。”他对女子说话时竟在笑,浅浅的不甚明显。
女子顿了顿:“怪不得你誓死也要这凤凰蛊。”
我拿了外衣转身向楼下走去。顾瑾折扇一合,长叹口气也跟了过来。
咚咚下着楼梯,我头也不回地问他:“这凤凰蛊真有那么神?可以让他痊愈?”
顾瑾在后面晃着扇子,给我扯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说。
据说,五仙教在其圣地栽种下百株梧桐,以玉笛奏凤凰之音,引来千只飞鸟。燃起业火,这千只飞鸟心甘情愿扑入火中,业火将飞鸟梧桐焚尽,凤凰便在火中涅槃。
这凤凰五百年生,五百年死,千年成一蛊。
我回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世上没有凤凰蛊,既然没有,又何必为一个传说杀人。”
说完便不再理他,冲出大门。
人群中传来老者决绝的声音:“璇儿,动手!”
十四把剑散成扇形,从四面形成围攻之势,强劲的气流便在这方寸间流转。
顾瑾拉着我的衣袖道:“别过去,这是灵墟山的十四杀阵,你靠近就会被剑气削成肉片。”
剑气流转,十四人衣袂翩飞,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几人渐渐逼近那端坐如山的男子,剑未及身却已在他身上撕开几十条口子。四方风起,灯笼被剑气搅得左右翻飞,一盏接一盏地灭掉。
脸上突然一痛,剑气竟已扩展到我和顾瑾所站之地,顾瑾死命地扯着我往后退,勒着我的脖子要架我走。
“怎么办,救救他啊,这闹市杀人没有人管吗!你别拉我,我就站这,他灵墟山若是名门正派就不会杀我这老百姓!”
顾瑾简直不想回答我,开始和我纠缠起来。我挣扎的太过厉害,脚下不稳整个人向前扑去。
突听前方一声巨响,顾瑾至女子身边,铛一声将她的长剑击飞出去,长剑飞落,插在数米开外的地上。
这一切发生完我才扑到地面。
剑阵遭破,十四人被内力反噬,纷纷从我头顶飞过,撞到人群里。
顾瑾的扇子看来是铁做的,竟未损一毫,我顾不上喊痛,忙爬起来冲过去扶他。
我拍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你没事吧?”
他抿着嘴,摇了摇头。
我盯着他,他和昙华一样,武功高到我完全感觉不到,初见他时竟把他误认为一介儒生。真不知道他还能给我什么惊喜。
我刚欲转头看那黑衣人,顾瑾张口喷了我一身血。他咧开嘴,鲜血顺着嘴角股股流出。
“你不会武功……就别多管闲事。你,真的……很麻烦。”
顾瑾倚在我身上,双眼半睁,面色惨白。
缓了好久,他沉声道:“在下……顾瑾,还望益阳长老高抬贵手,放这人一条生路。顾瑾伤贵门弟子……他日定亲登贵门,谢罪。”
那益阳长老从人群中走出,看了眼璇儿及众弟子眉头微皱,眼神凌冽地扫过他们。
我奇道,这老头竟似在怪罪他门下弟子,可这明明是顾瑾伤人啊。
“既然是你求情,那便不杀此人,但要他交出凤凰蛊。我人老了也不想多造罪孽。”
我把顾瑾扶到台阶上坐下,转身走到那黑衣人面前。
他抬眼,一双桃花眼充满杀意。
我对着他做了一揖,不为别的,只为他敢以平民之躯斗这十四杀阵。
“在下萧望诗,苗医,可否借蛊一看?”
他听到“苗医”一词,眼神竟有些缓和。
我见他仍旧不动,便上前一步道:“得罪了。”
隔着他的黑衣,我在他身上摸索,他身上布满伤痕,新伤叠旧伤,血染了我一手。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他只是抖一下,并未出声。
我皱了皱眉心疼道:“怎么……会这样。”
昏暗的灯光下他垂眼看着我,那双眼睛清澈如寒潭,他见我看他便歪了歪头,嘴角的笑意更深。
从他腰间摸出一个锦盒,我小心打开。
通体金黄的虫蛊正在吐丝做茧,茧已织了薄薄一层,发出像夜明珠般的微光。。
我一愣,这竟是……
劲风吹过,手上一轻,锦盒早已落到那老者手中。灵墟山的人围了上去,兴奋地看着那只虫。
我咳嗽两下,故作高深道:“此蛊我确实未曾见过,想来定非凡物。那么,恭喜各位了。”
我一做揖,扶起顾瑾和那男子,从混乱的人群中逃走。
“望诗,那真是凤凰蛊吗?”顾瑾问我,那男子也外头看着我。
我压低声音道:“怎么会呢,那是生死蛊,是杀人之蛊。那虫正在做茧,说明已被下咒。”
“那中了生死蛊的人会怎样?”
“施蛊人与受蛊人同死,若那施蛊人有意杀人,他只需下咒,让受蛊人吃下蛊虫,施蛊人自杀,那受蛊人也会暴毙。”我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一般是苗疆女子用来与人殉情的,嘛,也有个别是想与出轨丈夫一起……”
顾瑾打了个冷战道:“你们苗疆的女子太可怕了。”
我冷笑道:“男子也会用。”
顾瑾和那黑衣人立刻要挣脱我的手。
我又冷笑道:“当然也可以同时给很多人下蛊,然后……”
众人不说话了。
灯火摇曳,街上人如潮涌,却独独为我们三个浑身是血的人让出一条路。黑衣男子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眼睛看着这人世百态。
我们这样狼狈,也不能再回“雅楼”,只得沿着灯火阑珊的路缓缓前行。
我不曾知道,救下这人会改变一切,会回不去当年青葱无忧的岁月,会为了他放下青瑶,放下尊严,与全世界为敌。
晚风习习,星斗如沙,我们三人缓慢前行。
顾瑾停在一镖局门前,对我们道:“我与此家少主是朋友,这次来凤凰城也是暂住他家。前面有家小客栈你们可以去那里住一晚。明早我来接你,我们一同去长安。”
我望着他满身未干的血迹心生愧疚,便从左护法给我的包里拿出些药塞给他。
我脸上发烫,也不敢看他。
“对不起,我这种人只会给别人添麻烦,要不是我固执,你也不会受伤。你说的对,我很麻烦,是个大麻烦。”
顾瑾叹了口气:“要不是你,他早死了。”
黑衣男子也不说话,只将目光放在路边的小树上。
顾瑾摆摆手,转身向那朱红大门走去。我目送他进门后便扶着那男子向客栈走去。
良久,男子开口道:“十四杀阵绝不是他一人就能挡得下的。这一路他装的也是辛苦。”
我心里一紧,忙问他什么意思。
“你明天大可不必等他了。”他抬头望着那轮新月,若有所思。
我一颗心沉到谷底。
我俩进了客栈,将那半睡半醒的小二吓个半死。他看我们这满身血迹,忙帮我把男子扶到客房,送来热水及各种伤药。
我谢了小二后将门关上。
走到窗前,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那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出一片阴影,落在那条条伤口上。
我搬来板凳,把水盆放到上面。挽起袖子,先洗了洗手,再把毛巾浸湿。
伸手欲解他腰带。
他猛然睁眼,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凉意袭遍全身,他示意我不要动他。
“我是医师,你是我病人,我有权要求你配合我治疗。”
他开口道:“不用,多谢。”
“你!”我摆脱他的手,一把扯开他腰带,“不行,会感染。”
他见斗不过我,也不再说什么。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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