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如烟往事(二)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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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如烟往事(二)
    他还是不懂,低头沉吟间,皇帝的手玩弄着他的发,他既感羞耻,又有不安,还是毅然抬眼发问:“臣愚钝,还是未能参透陛下要把臣留在身边的意图。陛下若要臣为平稳南越民心效力,臣求之不得,陛下只管吩咐就是了。”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动间,仿佛释怀般地道:“好,只怕今夜不说清楚,你始终存有疑虑,那我不妨从头说起吧,不过这故事大概很长,尉君可有耐心?”
    他未料到皇帝居然直呼他的字,不禁讶然。
    然皇帝还有更叫他惊讶的事:皇帝斜躺上卧榻,招手唤他过来,他迟疑着过去,被一把拉住,也随着皇帝躺倒,不幸他还被皇帝手臂紧紧箍住了腰,他正待反抗,皇帝已然先声夺人地耍赖:“你要是不让我抱你,我就什么也不说。大不了你寻了短见,我也下黄泉去陪你,我俩把阎王的位夺了,这回我让你作后,好不?”
    他除了苦笑,自然也说不得其它,只好动也不动,任君王这么抱着。
    皇帝满意地笑道:“可算是乖顺了些。”
    话音落,便真说起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来。
    这故事却要从距今有十来年的时候说起,那时候,有这么个皇家的少年,说是少年,其实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八九岁的男孩儿,换了平常人家,怕多是淘气顽皮过人,伤了东家的狗踢了西家的牛,然而生在天家,哪怕是偏安江南的皇家,这小男孩儿也早就懂事了。
    人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皇族的孩子又何尝不是?
    在四五岁的年纪,他就已经晓得了,自己的父皇是位了不得的人物,这里里外外,无论是谁,包括他的母妃和他自己,都以讨得父皇的欢心为责任。谁若不入他父皇的眼,意味着那人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小皇子先天并无优势,母妃家势雄厚,却并不得宠,据传,皇帝与出身大家的妃子不过完成任务般的春风一度,他是全然运气的产物。
    排位上,小皇子是他父皇的第三子,与大位隔了两个兄长,且那两位皇兄乃一母同胞,各有千秋却都是天资聪颖,文武双全的人物,英气过人,怎么看都不是早夭之相。
    在夹缝中生长的小皇子过早地懂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宫中几乎没有人正眼看过他,都道他的将来,顶多不过是个好吃懒做闲散富贵的王爷。
    他其实被两位兄长欺负得很惨,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惨。
    那两皇子自视甚高,都把自己作了未来的皇帝,把他这注定是臣子的小弟呼来唤去,待若奴仆。
    小皇子从不敢声张,他虽年幼,也知在这深海般的后宫中,他注定无援军无帮手,连生母都指望不上,唯一能仰仗的只有他自己的小心谨慎。
    然而无论怎么小心都总有他躲不过的时候。
    皇子习武始于十岁,十二岁后则开始学习骑射,两位皇兄都开始了这番修炼,他还不够年龄,却时不时被叫至武场作陪练的靶子。
    那次也是,他乖巧在安坐一边,等待皇兄们功课结束。
    两位皇兄对练一阵后,二皇子败于大皇子之手,一股怒气无处发泄,便叫了他起来,非要和小四岁的弟弟比试。
    小皇子硬着头皮拎着枪,不消半回合就被二皇兄打趴在地。
    二皇子命令战败者,既然跌个狗吃屎,就索性吃这武场的地上土,不然就不放他离开。
    他忍泪要遵从,却倏然发觉自己身子一轻,腾空而起后稳稳当当地重新站在了地方,他听到旁边有个少年武士的声音,陌生而好听。
    那少年武士说:“二皇子殿下,请住手。三皇子殿下年幼,未曾习武,您这不是比试,是恃强凌弱。”
    大皇子和二皇子骂那少年武士“大胆”,道他区区一个小小禁卫军侍卫,还敢替人出头,他们叫来少年武士的长官,要当场责罚这不知好歹的下属。
    小皇子心中万分焦灼,他怕得不行,却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害怕这少年武士因他之故而遭受重罚,他想为那少年武士出头,却生平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孱弱无力是多么令人痛恨。
    少年武士仍坚持:“小殿下是两位殿下的皇弟,兄友弟恭,两位殿下更该爱护才是。”
    没人会听这少年武士的辩解,禁军校尉到来后,少年武士受了二十鞭,其中十鞭由二皇子亲自施刑。
    小皇子在一边眼睁睁看着,鞭刑受完,少年武士便被拉走,他再没能在宫中见过那有生以来第一次帮他、救他、为他受罪的人。
    但小皇子并未忘了那少年武士。
    亦是生平第一次,小皇子发觉自己也是皇子,他也有资格问鼎皇位。
    作皇帝,才可能有力量摆脱他这两位视他如仇的皇兄,也才可能重新找到那位少年武士。
    但这条路荆棘丛生,坎坷不平。
    在皇宫势单力薄的小皇子,开始建立自己的势力,他从生母的外家找到了天然的支持者,再从内宦身上得到了迎娶世家女儿的机会,靠着他的苦心经营,他毫不留情地除掉了他的两位皇兄——在他们都没有在乎他这个敌人之前,先发制人。
    “那段日子其实辛苦,”皇帝笑道,“为了让他们信我胸无大志,夜夜笙歌,天天醉生梦死,你也见过我后宫阵仗了,都是为取信于人,三皇子沉溺酒色收的。现下暂还不能将她们都遣散了去,只好养着,也是国库一笔大额开销啊。”
    他沉默不语,皇帝在他腰上的手仿佛愈发沉重,重到了他心悸。
    皇帝继续说了下去。
    杀了两位兄长以后他成了他父皇最有资格继位的皇儿,他在宫中的地位渐渐稳固,然而在他心中,他始终希望能够找到当年义无反顾助他的少年武士,他直觉到那人会成为他所能倚重之重臣股肱……
    然而,那位少年武士却并没有等到他成为太子、再登皇位的时候,机缘巧合,他成了少年得志的将军,成为率军南征的副将。
    再后来,副将作了将军,成了反贼,甚至还自命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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