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如烟往事(一)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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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如烟往事(一)
    午后二皇子开开心心地来拜见爹,他检查完二皇子的功课,又教他读了一会儿兵书。
    随侍的小黄门端来汤水,候在旁边见这副“父慈子孝”的模样,不由也微笑起来:“陛下可真心疼惜娘娘,今后照料娘娘的内侍又添了五位,奴婢也能作个小总管了,都是托娘娘的福哪。”
    他听着全身不由一僵,二皇子在他怀中好奇地抬起头。
    “陛下……有其他男妃吗?”他委实忍不住发问,上次康泰殿请安时仿佛并未见过有男子出现,难不成他是这后宫中的独一无二?
    “这,奴婢未曾听说。”小黄门寻思一番回答,“陛下并不是沉溺声色之人,听说,初登大位后有好长段时间未临后宫,直到老娘娘看不过去……听奴婢师傅说,这后宫里的诸位娘娘啊,都是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服侍了陛下的,新进宫的娘娘,只有您一位呢……”
    他听罢,沉吟不语。
    小黄门又道:“其实,陛下子嗣不盛,后宫娘娘们都巴望着能分得雨露,她们自然要视娘娘您为眼中钉的,幸好娘娘有陛下宠爱……”
    他打断小黄门的喋喋不休:“你被指派来服侍我,怕也受了不少连累吧?我势单力薄,怕护不了你多少,但你若受了欺辱,大可告于我知,我若有能力,便护你这个短,要是做不到,也先向你谢罪。”
    这番话出口小黄门脸都白了,赶紧跪倒在地直呼折杀。他示意二皇子将小黄门扶起,神色一正:“烦请将我的冠服取出,传话给陛下,便说罪臣有要事求见。”
    小黄门不敢怠慢,马上依言照办。
    他将二皇子抱起后柔声道:“异儿,爹与你父皇有事要说,今天可以请你先回去吗?”
    二皇子将他紧紧一抱,明亮的双目中泛起晶莹:“爹,你不会是要走吧?要丢下异儿?”
    他心头一颤,微笑着摇了摇头。
    整个后宫之中除了太后、皇后他的身份最高,因他是男子,难以按照后宫仪制准备礼服,便以权宜给他备了宰相所着的冠服。他将一套穿戴齐整,衮冕,外绛纱单衣,内白纱中单,白裙襦,紫袍金玉带,静坐于寝殿中。
    不多时,外面宣唱“皇帝驾到”,他深吸口气,起身出迎。
    皇帝显然没料到他这身穿戴,允他起身的声音里听得出狐疑。
    他平视皇帝,从那张俊美脸上的紧蹙的眉看出了紧张,不由暗自浮起一丝扳回一城的小小得意,但他即刻垂首敛容:“陛下,罪臣有事相告,陛下可否挥退左右,只有陛下与罪臣二人?”
    这话以他的身份出口是大大的不敬,别说他本是降将,即便是普通后宫妃嫔,也只有皇后有这个尊贵权利与皇帝独处,他只是贵妃,还不是皇后。
    但皇帝不假思索地把随从全部挥退,与他齐齐走入寝殿,他见四下确已是无人,二话不说地直挺挺地跪倒在皇帝面前。
    皇帝并没有即刻唤他起来,自行上座,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一言不发。
    他强咽着唾沫,向皇帝恭恭敬敬地磕头后方道:“臣仍请陛下赐臣一死。”
    “赵将军,这种废话就不必再提了。一年前献俘当日朕未杀你,如今更不会杀你。”皇帝的话语里有些许的不耐烦。
    他想起那日被五花大绑押上午门,被文武百官及众多百姓指点围观的一幕,不由心中微苦,皇帝旧事重提,也是别有用心的下马威。
    一时间备好的词句化为乌有,他再次斟酌良久,才开口:“既蒙陛下浩荡圣恩,臣斗胆,请陛下向臣传授圣意。”
    皇帝仍是无动于衷,他只好继续挑明了说,只觉脸上滚烫,全然不知耳根子已红得均匀透彻:“昨夜之事,臣思前想后,陛下绝不是性好渔色的平庸之辈,臣也自问……周身上下并无半分媚态……臣揣摩圣意,想必陛下对臣做出……做出临幸姿态是另有所图……臣如今如履薄冰,如困于巴山蜀道,猿啼鸟鸣都觉心惊胆寒,唯有乞望陛下慈悲,臣既知陛下意图,必当肝脑涂地,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一番宛转至极的言辞换来皇帝的一声嗤笑:“赵将军,这里只你我二人,说话不必那么累。你是想知道朕为何要费劲周折,非把你留在后宫,又怎么会发生昨晚的事,是么?”
    他顿首后仰头举目,平视皇帝:“是。但求陛下言明。”
    “朕若不说呢?你是朕的妃,朕什么时候想要你,就能什么时候要。天子一言九鼎是没错,这也要看对谁是不是?难道赵将军当初在南越的后宫妃嫔全是摆设?还是你每次与她们巫山云雨之前还要作揖稽首?”
    他未曾理会皇帝话语中的冷嘲热讽,神色不变道:“陛下是天子,臣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陛下对臣生杀予夺,臣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臣虽是武将,自幼也读书识文,懂‘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陛下定要将臣等同作盼君恩雨露的女子,臣也唯有一死以表心迹……”
    “放肆!”皇帝拍案而起,冷眼盯着他,“你以为你能死?”
    他扬眉肃然:“求死之人没有能与不能之说。”
    “后宫之人自尽是连坐亲族的大罪,赵将军可懂这规矩?以死相胁,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兴兵南越,将你的亲眷旧人屠戮殆尽?”
    皇帝走到他跟前,目光仍是冰冷。
    他向上看着皇帝那怒意流动仍显俊美的脸,无所畏惧地含笑道:“臣不怕。”
    “……不怕?”皇帝似乎没料到他居然是这回答,愕然失声。
    “陛下是明君,”他仍看着皇帝,不急不缓,“明君者,断不会怒而兴师,怒可复乐,战与不战间,有利方动,无利则不动。陛下心怀天下,怎么会为一己之私妄动兵戈?”
    他匍匐于地,良久,方听到皇帝道:“赵卿,起来说话吧。”
    “臣……恳请陛下恩准所求。”他仍是跪着不动。
    “你还真麻烦。”皇帝一声轻叹。
    他突然发觉皇帝的话音传来的方向不对,猛抬眼,差点被吓一跳,皇帝居然就在他面前,盘腿坐下,两人相距不过半臂,对方再细微的表情都能尽收眼中。
    “陛下这……”他第一次慌了,探身想去搀扶皇帝,却又觉得不妥,一时间不知所措。
    皇帝努了努嘴:“叫你起来你又不肯,这一上一下地说话多累人,你不辛苦朕还嫌累。既然你不起来,那朕唯有坐下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搭腔:“那,臣起来就是。”
    两人一起起身,皇帝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他,赞道:“爱妃这一身真是动人,幸得是朕爱妃,不然作了朝堂大员,不都让人看了去?”
    他有些啼笑皆非,正待开口,皇帝已然伸手拥在他的腰际,只听皇帝沉声道:“好,你想知道朕的执意,朕便跟你说说。”
    见皇帝已然没了轻浮之意,他顺从地任由皇帝搂着他入了绛帐,坐上卧榻。
    “从昨夜说起吧。”皇帝除下他的衮冕,解开他的束发,任他披散了长发,在他欲言又止中先行开口,“那日日间,太后问起你的事。说我既然贪了个新鲜便把你搁置冷待,为何非要硬生生把你留在这里。讲的也全都是些大道理,太后说,你虽背叛过先皇,按律法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得了,折辱曾经的一方之主,并不是贤明君王的作为。”
    他点头,油然生起对太后的感激之情。
    “但我也说了,朕……我并不打算折辱你。我当时想,既然太后知我多日未曾到过你这里,只怕宫中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统统都看到了,他们不像太后全心全意待我,一定会猜测,我究竟留你做什么。我不能让他们对你抱有戒心,必须做出贪恋你姿色的戏来。那夜你哀求我遣退下人,我没有照办,就是要他们知道我的确是把你作了普通的妃子,即便你是降将,是男儿身——这解释你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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