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 九 为了什么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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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世成一早听到消息,昨晚时绪大闹警察局还打伤了两个警员,“这小子好不容易安生了两年怎么又开始找事儿啊!”
“大少爷,时缨小姐下午三点到上海,我帮您把下午的行程取消了。”
“行了我知道了,阿灿,再去确定一下我订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是,少爷。”
付世成拨通了时家的电话,那头是林月痕。
“您好,这里是时家。”
“我是付世成,鹤麟在吗?”
“哦,付大少爷啊。三少爷去学校了,您有事找他吗?”
“没事,你先去忙吧,我打去学校找他。”
“时绪,你昨天怎么回事,现在都传开了!”时绪刚踏进教室,董启贤急匆匆凑上来。
“什么怎么回事?我昨天在珠宝行啊,出什么事了啊?”
董启贤十分焦躁,没心思跟时绪多解释,“你昨晚砸了警察局,现在警察局长到学校来了,教务主任说要处置你呢!”
“什么?”时绪一惊,“妈的昨天还低声下气的求我高抬贵手,今天怎么就告到学校来了!他们抓错人,我明明是受害者,这个账该怎么算!”
“你也是,惹事怎么能惹到警察局头上呢!就算你家世再厉害,难道你不知道上海警察局是有军方背景的吗?胡司令是他们的靠山,你想想你平时和胡少岚没少闹矛盾,现在出了这种事情,要是胡少岚知道了,肯定会添油加醋然后摆你一道。”
“摆我一道?真是可惜了我的大溪地珍珠。呸!”
“月痕,你把葡萄摆在客厅的茶几上去,二小姐最爱吃了,之前付大少爷过来交代了好几次。”李嫂把果盘端给林月痕,林月痕带着果盘朝外走。
“你再把餐厅打扫一下,我去看看二小姐的房间收拾的怎么样了,新来的几个丫头毛手毛脚的,做事情真不让人省心。”李嫂上了二楼,林月痕留在餐厅擦桌子。
关于二小姐时缨,林月痕也偶尔听时绪说起。这位二小姐跟时绪的脾性最像,是个处处追求自由的新时代女性,当初和付世成交往,虽说有父亲安排的因素,但最主要的,这个人,是她自己选的,她乐意和他共度一生。
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林月痕上楼去了时绪的房间,里面还是乱作一团。画报,杂志,胡乱扔了一地,酒杯里还有几个烟头。林月痕打开窗子通风,已经入了七月,花花草草长的旺盛,平日里时绪最怕蚊虫,从来不肯开窗,可屋里却又闷热难耐。每天夜里时绪吹着呼呼的风扇,林月痕常拿着蒲扇趁时绪入睡之际来给他驱赶蚊虫。
“王八蛋!都是王八蛋!!”
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林月痕知是时绪的声音,想想现在也不是时绪回家的时间,而且为何时绪一进门就破口大骂,他赶紧匆忙的收拾了时绪的房间要下楼看个究竟。
“混蛋!”时绪大骂,书包被扔在地上,里面的课本和钢笔被扔的到处都是,制服的纽扣也被他自己拽掉了几颗。李嫂和其他几个丫头低头立在一旁不敢言语,只是偶尔蹲下身收拾被时绪乱扔出去的东西。
“都他妈玩儿我!我就这么没脸没皮吗!我这一天天都是活给谁看的!”
林月痕第一次看见时绪发疯,像极了时绪所说的过去的自己。时绪摸口袋去找香烟,摸索了一阵却什么也没发现,抬头看见林月痕站在楼梯上,便大声喝到:“月痕!把我的烟拿来!”
林月痕并没有去拿香烟,而是去倒了杯热茶上前说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惹得您这么生气,但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先来喝杯茶再……”
“拿开!”时绪反手打掉了林月痕手里的热茶,茶水洒了林月痕一身,茶杯也碎成了几片打在了林月痕的皮鞋上。
被热水烫到,林月痕吃痛,眉头紧锁,他怕茶杯碎片会弄伤了时绪,就没有去管自己身上的热茶,弯下腰去打扫那些碎片。李嫂赶忙上前帮忙,说道:“月痕,烫到你没有?先别管这个了,你快去用凉水冲一下身子。”
林月痕嘴里说着没事,可是胸口确实如同着了火一般。时绪的心思没放在林月痕身上,只是径自倒了一杯烈酒灌了下去,背对着林月痕喘着粗气。趁着时绪安生了一阵,李嫂让几个丫头赶紧把客厅收拾干净,又催促着林月痕去换衣服。林月痕应着,转头望了几眼时绪的背影,便上了楼。
林月痕对着镜子解开了衬衣,胸前被热茶烫红了一大片,阵阵刺痛让自己觉得心跳加速。林月痕捧着凉水冲洗胸口,红色稍退,却依然疼痛不止。突然间,林月痕感觉到眼眶里有泪水在聚集,不知道是烫伤的疼痛让他想哭,还是楼下那个发疯的人让他心痛。林月痕忍着泪水,冰凉的毛巾敷在胸前,正打算回房找一件衬衣时,时绪发疯般冲进了浴室。林月痕受到惊吓,手里的毛巾掉在了地上。林月痕意识到自己没有穿上衣,连忙背过身去,“少爷……少爷您怎么上来了。”
时绪扳过林月痕的身子,看着那红肿的胸口,一时间悔意万分。
“很痛对不对。”时绪低声问道。
“嗯。”林月痕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侧身就要出去,时绪拦住了他。
“月痕,对不起,我没控制住自己。”
时绪把林月痕揽在怀里,脸颊摩挲着林月痕的耳边,“都是我不小心,我得了失心疯,我是个情绪不定的疯子。月痕你别怕我,也别恨我。”
林月痕抬眼,望上时绪布满血丝的双眼:“少爷,我不怪你。”
“我去给你找大夫,今天什么事都不要做了。”
“可今天二小姐要回来,我得去干活。”
“不许去,那么多丫头佣人,怎么会差你一个。”时绪命令道,可语气里尽是温柔。
时绪始终也没告诉林月痕他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情才让他这么发疯,他只是说最近这几天不用去学校了,留在家里陪林月痕养伤。
“鹤麟!我都进了家门了还不来迎接你二姐啊!”
时缨身着鹅黄色洋装,短发更衬得她调皮可爱,刚一进门便迫不及待的要找时绪。付世成乐呵呵的跟在时缨后头,手里提着礼物。
“二姐!”时绪闻声下楼,给了时缨一个大拥抱。
时缨胡乱的揉着时绪的头发,说道:“一年多没见,个头确实长了不少,不过比起以前更瘦了。”
“那还不是想二姐嘛。”时绪微微笑着,眼中却尽是疲惫。
时缨招呼付世成来给大家发礼物,付世成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脸上满是笑意,时缨看着他的样子,调笑道:“你要说付世成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我才不信,从我下船,他就已经嬉皮笑脸一路了。”
“男人的傻可只是表现在他最爱的女人面前啊。”付世成一个个拆开礼盒,把礼物递给时缨。
“呐,鹤麟,这是送你的西装和钢笔,今天秋天你就要毕业了,也算是希望你穿着这身衣服,拿着这支笔振兴我们时家的家业啊,万一以后付世成变心了,我还能回家享福啊。”
听见这话付世成不乐意了,“我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吗?我追了你十年啊,我的大好青春都用在你身上了。”
“好啦好啦。”时缨撒娇似的撞了一下付世成,“说个玩笑话,至于这么紧张吗。”
看着时缨和付世成二人打情骂俏,心里头却乐不起来。林月痕还在房里歇着,大夫来看过后说情况不太乐观,眼下时缨正高兴着,不能说因为家里一个下人病了就跑去林月痕的房里,所以,三人聊天的时候,时绪有些心不在焉。
“鹤麟,今晚不如叫大姐回家来啊,咱们姐弟可好久没有说说话了,你看怎么样?”时缨提议道。
“说来也惭愧,前几日我在大姐家酒后失态,打了常伟良,不知道大姐现在过来会不会方便?”
“你又打了常伟良?”
“嗯。”时绪点头,“说起原因还是那些陈年旧事,不知道怎么的,我心里头过不去那道坎,我觉得这对大姐不公平。”
“可是你总跟常伟良起冲突难道就会对你大姐好吗?”付世成说道。
“我总是忍不住,我、我不知道。”时绪有些怅然,本不想提起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可大姐的处境毕竟摆在那里,他不可逃避。
“你打常伟良是为了给大姐出气,但是你能保证常伟良不会翻过来拿大姐出气吗?你真的以为大姐没有孩子只是因为身体原因吗?”
面对付世成这番话,时绪也想到过这些,可不知为什么,除了对常伟良的恨,在心中积聚更多的是翻天覆地的无力感。
“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改日我们去常家看望大姐,我们这么多人去,常伟良能把我们怎么样。”时缨见时绪如此,无意再去继续这样的话题,“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刚才李嫂说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今天的接风宴就在家里吧。”时缨蹦蹦跳跳的回了房间,就像个十来岁的孩子,付世成望着时缨的背影出神,时绪趁空去了林月痕的房间。
林月痕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白色的丝被只是随意的掩在林月痕的腿上。胸口上了药,大夫嘱咐不能穿上衣。林月痕见是时绪,仍旧有些羞涩,要拉起被子盖在身上。时绪看他这样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床边问道:“还疼吗?”
“有一些。”
“我中午那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林月痕摇头,“少爷,你不用自责。”
时绪扯出一个微笑,说道:“真担心你会因为遇上我这样的人而跑掉。”
林月痕继续摇头,“我不是那样的人,既然在这里,我就哪儿也不去。”
“傻瓜。”时绪宠溺的用手指勾了一下林月痕的鼻子,“让我看看你的伤,别不好意思,本来我们也都是男人,你何必害羞的像个姑娘。”
金黄的灯光下衬着林月痕白皙的面庞,他拿开了丝被,胸口的伤直接被暴露在空气中,隐隐约约散着药香。被烫红的区域已经减小,伤的最重的是心口,被烫破的皮变成了白色,隐约看见皮下红色的伤,那样子看着让时绪心疼不已。
“都是我不好,乱发脾气。”
“终归还是我,见了你发脾气我就乱了方寸,竟然倒了一杯那么烫的茶给你,若你喝下去,那才是天下大乱。”
时绪起身坐在林月痕的同侧,扶着林月痕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在我身上靠一靠吧,冷落了你一个下午,你也知道的,二姐咋咋呼呼的,总爱与我们说笑,这一下就耽搁了。”
“不碍事,毕竟姐弟许久不见,话多一些也是自然。”
时绪怀抱着林月痕,风扇在对面吹着,渐渐的,林月痕也不会觉热,反而时绪的怀抱让他渐渐放松了情绪,眼神有了些许的松懈。
“月痕,你晚上想吃些什么?我让李嫂另外给你做。今晚要在家里摆接风宴,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好去见二姐,就等好些了再去,二姐不会计较这些的。”
“随意吃一点就可以了,其实也没什么胃口。”
看着林月痕这样子,时绪有些心疼,明明是自己伤了他,他却一口一个没关系,对不起,那样卑微。
“月痕,在我面前你就任性一些吧,难道主仆这道坎你还是走不过去吗?”
这时,月痕不似往常低眉顺眼,而是俏皮的侧过脑袋说道:“鸡丝粥可以吗?我很久没吃过这个了,想念的很。”
“好。”时绪在林月痕的耳边留下深深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