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 八 何为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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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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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世成见时绪出了书房,说道:“这么久才出来,是不是都请不动你了。”
“哪有,只是在收拾一些旧物件,耽搁了一会儿。”
时绪帮付世成倒了茶,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问道:“不早不晚的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了,大好事。”付世成面带欣喜,“你二姐下周回来,而且啊。”
“而且什么?”时绪追问。
“而且她答应我的求婚啦!等到时伯伯回上海以后,我们家要登门提亲啦!”
“真的啊!我姐是不是被你灌了迷魂汤,还是在日本吃坏脑子了?居然这么简单答应了你的求婚!”
“简单?哪里简单了!”付世成抽了抽鼻子,饮了半盏茶又继续说道:“我找了多少关系才在东京找到一个能帮忙的朋友,准备了一千朵玫瑰花送到她公寓里,然后算好时间给她打越洋电话又是唱歌又是念诗的,把时缨感动的稀里哗啦的,这才答应跟我结婚。”
“哈哈哈哈。”时绪一阵大笑,“你唱歌?唱什么啊?黄梅戏吗?”
“诶,你还别笑话我,我学的英文歌,背了半个月的歌词呢,为了你姐,我把这辈子学英语的劲儿全用上了。”
“那不管怎么说,先恭喜你们啦,二姐夫。”时绪笑的调皮,叫完二姐夫,便把双手摊开伸到付世成面前。
“我就知道,能让你说句好听话绝对没那么简单!”付世成掏出钱包,拿了五张大票给时绪,“今天我心情好,小舅子拿着钱去找乐子吧。”
时绪接过钱兴奋朝林月痕喊道:“月痕快来!我给你发零用钱啦!”
付世成拦住时绪,小声说道:“你让林月痕避一避,我有话跟你说。”
“要说什么?这么神秘兮兮的。”
付世成靠在沙发上,把玩着怀表:“你跟林月痕,到哪一步了?”
“什么意思?”
“你别装傻,当初桂生来了一个多月,你就把人家给睡了,这林月痕来了也有三个月了吧,你难道什么也没做?还是你那新鲜劲儿过了,就把人家当下人看了。”
“在你嘴里我成什么人了!什么叫来了一个多月我就把人家给睡了,我那时候脑子不清楚,才做了越轨的事情。可是,对于月痕,我舍不得。”时绪说着,低下了头,眼里尽是温柔,“从月痕来到我身边,我一直想靠近他,可是当我试图接近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太自私。说不定这些全是我一厢情愿,虽然他曾在风月馆,但也不能说他就一定喜欢男人,所以,有些事情没有确定之前,我想我不会做让他不喜欢的事。”
“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你最终还是要娶姑娘过门,难道你父亲能答应长子娶个男人回家做少奶奶?你别太天真啊!”
“我也想过,可还好现在我爸还没跟我提结婚的事情,我想能拖就拖吧,过两年我想去英国生活一段日子,会把月痕一起带走,跑得远一点,兴许他就不会那么在意我了吧。毕竟家里还有时格,若悉心调教,他可能会变成比我更合适继承家业的人。虽然我恨胡美兰,可对于时格,我还是有些包容的吧,这些,也是我母亲教给我的。”
“少岚,我不在家这段日子你可别给我找乱子,一个女孩子家,别太嚣张跋扈。”受到政府指令,胡司令即将前往南昌打仗,虽说民国已成立十余年,可这天下并不太平。
“我知道,您不是常说吗,我不要求你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传统女子,能获得快乐最重要。”胡少岚学着胡司令平时说话的口气。
胡司令看着女儿笑了,心中也是滋味万千。
送别了胡司令,胡少岚有些落寞。她素来与继母交往甚少,也不愿多谈,在家中也只跟父亲有许多说不完的话。转眼父亲去往南昌,空荡荡的宅子,越发寂寥了。
胡少岚见外面天气不错,便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打算出门逛逛。反正对着继母也无话可谈,不如一人出门来的自在。
“少岚,要出去啊?”胡夫人见胡少岚拿着手包下楼。
“嗯,晚饭不在家吃了。”
胡少岚步履匆匆,只留给胡夫人一个背影。
“那要不要给你备车……”胡夫人的话还没说完,胡少岚早就甩手离开了。
林月痕递上刚擦干净的皮鞋,时绪接过来套在脚上。
“虽说有时候洋人真的让人讨厌,不过这西洋的皮鞋穿着确实舒适,不像去年那双,见了一次水就烂了。”
“这洋人的东西我倒是没怎么用过,就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看见洋火时兴奋了好半天。”
林月痕收起时绪换下的衣服要拿去洗,时绪一侧身,挡住了林月痕的去路。
“少爷?”
“为何你总不愿意与我多独处一会儿?是因为上次我做的太过分了吗?”
“不、不是的。”林月痕刻意躲闪着时绪,“在这个家里,我毕竟还是下人,我要做好我的本分。若我行为不端被人说了闲话,伤的还是您的面子啊。”
“你为什么总这样对我说话呢?‘您’这个字在我面前可以不用了吗?”
“不可。”林月痕拒绝的干脆,“当初少爷救了我的命,您是我的恩人,尔后将我带到时家,给我一口饭吃,您就是我的主子,我不能对您不敬。”
“林月痕!”时绪低吼,“我早晚都要被你给气死!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跟我说说不行吗?我被你捧得高高在上,对我来说,这是最多余的。”
林月痕眼中的泪水在聚集,但他不能哭,因为他不懂这些泪水有什么意义。眼前的人让他手足无措,若当初简单的答应了时绪,等时绪玩腻了甩了他,那这也是他的命,若完全拒绝,他做不到,做不到对时绪时而的嘘寒问暖和无尽温柔的置之不理。他想赌一次,可他害怕最后的结果还是被抛弃,这样的结果,他已经有了一次,不想再要第二次。
时绪看林月痕不言不语,只是颔首站在那里,怀里还抱着他的衬衣。时绪无意为难他,转身帮林月痕开了门,“我要去珠宝行看看,你留在家里吧。”说完,时绪便走了。他大声的让司机备车,呵斥了帮他开门的佣人。
“三少爷,这么热的天,劳您大驾了。”蔡经理为时绪奉上茶,时绪只是看了一眼,蔡经理有些尴尬的把茶放在桌上。
“我也只是受我父亲委托,过来店里看看。这些日子我父亲不在上海,各家珠宝行也交由蔡经理打理,您才是最辛苦的。”
“三少爷您客气,为时家效劳,蔡某必当尽心尽力。”
“也是我有些懒惰,再加上学校里的毕业考试在即,我对店里的生意过问的少,今日好不容易得空,我也应当来慰问慰问,一来让大家知道,时家记挂着你们,不会让大家白出力气,二来……”时绪拿起热茶饮了一口,“二来让你们知道,老东家当初定下的那些规矩变不得,你们私下做了什么,大家都清楚的很。现在的时局,做生意还是本分些的好。”
蔡经理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却也一边陪笑着,“您说的没错,您说的没错。”
突然,外头一阵吵闹,蔡经理叫人来问外面出了什么事,那店员说外头有个姑娘想赊账买玛瑙手串,店里没这条规矩,那姑娘就闹了起来。
“我出去看看。”时绪放下茶杯朝外厅走去。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司令府上的大小姐。”时绪见胡少岚仍在和店员纠缠不清。
胡少岚循声望去,看见时绪手插裤袋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你怎么在这里?”
“大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上海这么久难道不知道这家店是我时家的产业吗?这家已经在我的名下,所以,可以说,这儿的老板,就是我。”
“哼。”胡少岚不屑一顾的瞥了一眼时绪,“那你是怎么教你们店员的,难道不认识我吗?本小姐出来匆忙没带钱包,记个账买你一串玛瑙就不可以吗?”
时绪笑道:“因为没有先例,店员也不好做主,胡小姐请多担待。那么今天就给我个面子,我做主把这串玛瑙送给胡小姐,另送一串珍珠项链。”
店员拿来了珍珠项链帮胡少岚试戴,胡少岚对着镜子端详了一阵,这串项链跟身上的墨绿色洋装相得益彰,衬得胡少岚风姿曼妙。
“这是大溪地珍珠,算是这批货里的一等品了,胡小姐可喜欢?”
胡少岚心里头对这项链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可仍说道:“我一分钱不拿就带走了你家的东西,传出去岂不成了我胡少岚到处厚脸皮管人要东西,你拿回去吧,我不稀罕。”说着,胡少岚摘下了那串珍珠项链。
时绪拿起项链,凑近胡少岚,笑道:“这怎么会,算是我孝敬胡小姐的,您带出去也给我们时家贴金啊,互惠的买卖,为什么不做呢?”
话到如此,胡少岚也无意推辞,时绪命人包好了玛瑙和项链,让司机开自家的车把胡少岚送回府。
见胡少岚走了,时绪暗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明明前几天在学校还和胡少岚交锋,到了这地方,自己那点锋芒都去哪儿了。
“付大少爷,小的是林月痕,想问您一下少爷跟您在一起吗?”
“哦,好,没事的,只是少爷从下午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那您先休息,等少爷回来了我给您回信。”
挂了电话,林月痕望向墙边的时钟,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林月痕想不出时绪会去哪里,看来他对时绪知道的太少,单单是作为仆人,他还做的不够好。
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林月痕只好先去烧洗澡水,冰了酸梅汤,准备了夜宵,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那个、那个,我是来找人的。”林月痕对一个值班的警察说道。
值班警察点燃一根烟,缓缓的吸了两口,“找谁啊?”
烟雾喷在了林月痕的脸上,林月痕被呛出了眼泪,那警察看着林月痕笑得猥琐。
“时绪。”
“时绪!”警察连忙掐了烟,谄媚的说道:“小的眼拙,对不住了,时少爷在里头呢,您快去看看吧。”
里间吵闹的厉害,林月痕推门进去,看见办公室被砸的稀巴烂,沙发和板凳被掀翻在地上,水杯花瓶碎了一地,有几个年轻的警察在打扫,时绪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好不悠闲。
“月痕!你怎么来了?”时绪看见月痕,丢了烟头朝林月痕走过去。
“警察局打电话到家里了,让我来接您回去。”
“我不回去,他们乱抓人,今天我必须得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警察队长上前哀求道:“三少爷,今天是我那几个手下不长眼,您高抬贵手,过两日我亲自登门道歉您看行吗?”
警察队长急得快哭出来,时绪缺来了兴致,“不成,那我挨得骂挨得打都白挨了吗?”
“三少爷真的,我给您跪下了,大家伙都是苦哈哈,混口饭吃,上面下命令我们也不敢违抗,今天做得不妥,小的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哈哈哈哈,真是一群狗!告诉你,要是有下次,我炸了警察局!月痕,我们回家!”
“少爷,警察为什么抓你啊?”时绪额头的伤口还在淌血,林月痕拿着药棉小心翼翼的止血。
“我只不过跟街上游行的学生说了两句话,就把我当革命党给抓进去了,还挨了顿打。”
“你啊。除了额头还打哪儿了?”
时绪指了指后背。
林月痕解开时绪的衬衣,见他背后确实有几条淤痕,看起来不算很严重。处理好头上的伤口,便绕到时绪的身后上药。
还没弄好,时绪转身抱住了林月痕。
“在牢里挨打的时候,我就在想,万一我被打死了,你可怎么办。不过我命大,不仅能或者,还能吃你给我准备的夜宵,有你给我上药,月痕,你说我怎么这么幸福。”
林月痕放下药膏,就任时绪这么抱着他,时绪低头在林月痕的耳边摩挲,“只要你不拒绝,我就认为你接受了我,好吗?”
林月痕想着,心里那道线,可能还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