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  七 一份文件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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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绪醒来,看见床头摆着茶,摸过去,茶还是温的,林月痕正在衣柜前帮时绪准备衣服。时绪轻咳两声。
    “少爷,您醒了。”林月痕把长裤和衬衣摆在旁边,又把茶端给时绪,时绪只觉得嗓子干的要命,接过茶三两口就喝个底朝天。
    “几点了?”时绪问道。
    “十一点了,刚才学校打来电话问您缺课的原因,我帮您请了假,要是还觉得乏那就再睡会儿吧。”
    “昨天,常伟良那些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时绪坐起身,林月痕拿着枕头垫在他的后背。
    “我都忘了,这几年在风月馆我什么话都听过,不打紧的。”说着,林月痕起身,时绪抓住了他的手腕,“让你见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对不起。”
    “少爷不用道歉,昨晚你既然说我是时家人,那这些事情我早晚都会面对。对于那个常伟良我也有所耳闻,行为一向乖张,但也未想到他是您的姐夫。”
    “其实昨晚,我有些装醉的意思,看见常伟良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只好假装喝醉暴打他一顿,到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自己都有点不清楚我是醉了还是没醉,如果昨晚我对你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情,你……”
    “没有的少爷,您对我做什么都不过分。”
    “月痕……”
    时绪的眼神让林月痕觉得脸颊在发热,书房里那次时常在他的脑海里回旋,如梦境一般的亲吻,不知道时绪真的对他付出了真心,还是出于一时的爱意,豪门的公子哥有几个是专情的?那番告白也无法让林月痕完全相信眼前人,毕竟过去的时绪暴戾放荡,最近安心读了两年书,一个人到底能不能洗心革面,林月痕觉得,还是有些难的吧。
    “三少爷,有您的电话,是老爷打来的。”李嫂轻敲房门,在门外说着。
    “我知道了。”
    时绪下床,林月痕要伺候他换衣服,时绪只是径直下楼去接电话。
    “爸。”时绪开口,声音平淡而严肃。
    “我联系了几个花匠,今天下午要去东河路的宅子里收拾花园,你过去看看,顺便把三楼东边的房间打扫出来,当作你母亲的祠堂,等我们回去了会选个日子把牌位迁过去。”时孝初几乎是命令的语气,时绪也早已习惯,因为从小在齐王府长大,他与父亲一直很生疏,尤其当时孝初将胡美兰娶进门之后,时绪更不愿与他亲近,他讨厌三心二意的,他害怕自己也会变成这样的人。
    “是,我知道了。但是……”
    “但是什么?”
    “我母亲的牌位要留在现在的旧宅子里,我也会继续住在这里。”
    “不行,旧宅子我已经打算卖掉,你搬到东河路来。”
    “父亲。我已经下定决心,毕业后我要独立,不再跟你们住在一起。”
    “就算你独立,你住的还是时家的房子,行了,这件事不需要再商量了,你找我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
    电话那头已是忙音,时绪气急败坏的挂掉电话,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椅子。林月痕连忙扶起椅子,说道:“少爷,别气坏了身子。”
    时绪很是恼火,因为母亲去世前的一句话,时绪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性子,不随意发火,不骂人,不动刀动枪,当初时绪一直把玩的那把左轮手枪也被锁在了柜子里。与父亲的矛盾,对常伟良的恨,时常萦绕在时绪心头,难以排解。
    几个花匠的手脚还算利索,时绪让林月痕替他盯着,他便在新宅子里随便兜兜转转。新宅子比旧的气派很多,三层的洋房,窗户外头景致也更怡人,不得不说胡美兰很会选,而时绪对这宅子自然是没什么兴趣。时绪看着原本拿给自己绪住的屋子,在二楼最好的位置,临窗放着酸枝镶金的茶桌,时绪其实并不喜欢,但这却是时孝初喜爱的,特意找了工匠手工做给时绪的。时绪摩挲着桌面,坐在了单人沙发上,这对不中不洋的组合倒让时绪觉得有点意思。
    踱到书房,书柜里放着当初他在北平时念得那些书,那时候北平还叫北京,统治天下还是皇帝,不过十几年,早已物是人非。时绪翻看着,书本里面有自己做的批注,有外公为他做的字帖,还有外婆给他画的扇面,他的表姐修竹格格送给他的玉佩,门房的小太监做给他的小木枪。这些旧物勾起了时绪的回忆,他干脆席地而坐,把书柜里那些东西通通摆了出来,一件一件的端详着。
    时绪翻看那些旧书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破旧的牛皮纸袋,时绪打开后,看见里面放着厚厚的一叠文件,全部都是英文,时绪粗略的看了几眼,只不过是一些贸易往来的文件,早年时家开洋行,少不了和洋人打交道,时绪以为这些只不过是以前的合同文件罢了。正要收在一边,里面夹着的几张写满中文的纸掉了出来,时绪拿起来看了看,内容让他突然的坐立不安。
    这几张纸上写的是当年的林家鸦片案的一些案件细节,然而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通篇的叙述中表明林家鸦片案是一桩冤假错案,然而里面列出的各条证据,把案件的真凶指向了时家。
    “少爷!少爷!”门外传来林月痕的声音,时绪连忙收起了文件,又重新夹在了那些文件里,虽然不知道是谁把这个放在这里的,但暂时放在原处还是安全的。
    “哦,怎么了?”
    林月痕推门而入,“少爷,园子打扫好了,栽了许多我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现在花匠正等着您结工钱呢。”
    “成,我晓得了,你先给花匠送点凉茶过去,说我稍后就去给他们发工钱。”
    “好的少爷。”
    林月痕走后,时绪又抽出了那个牛皮纸袋。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旧的皮包,把文件袋和几本旧书塞进包里,带着下楼了。
    “三少爷您回来了,刚冰好的酸梅汤,您来一碗吗?”李嫂见时绪进门,便上前问道。
    “好,给月痕也来一碗,今天下午辛苦的是他,我只是在一旁看热闹罢了,我这个小跟班啊,好用的很。”
    “少爷您又说笑了。”林月痕打开风扇,见时绪身边放着一个陌生的皮包,忍不住好奇就问了两句,“少爷,这包是哪儿来的,咱们去新宅子的时候没带着去吧?”
    “哦,这个啊。”时绪把皮包往自己身边挪了挪,生怕林月痕看见里面的东西,“我看见那边有不少我小时候读过的书,我觉得很有意思,就拿一些回家看看。”
    李嫂端着酸梅汤走来,见二人聊得正欢,便说道:“在说少爷小时候的事儿吗?我们三少爷啊虽然小时候调皮,可是在王爷府没有人不喜欢他的,当年修竹格格还非要让他阿玛把三少爷收到自家门下,那时候三少爷当真了,以为真要被别人家要了去,还抱着我们夫人哭了半宿。月痕啊,三少爷没跟你讲过这个吧?”
    林月痕笑着摇头,看向了时绪。
    这段往事让时绪瞬间羞涩的不知所措,端起酸梅汤咕咚咕咚就是半碗,“李嫂就爱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非要把我羞个大红脸您才满意是不。”
    “少爷小时候很可爱嘛,现在看着高高大大的,想不到小时候竟这般惹人疼。”
    “那时候修竹表姐是很喜欢我啊,可她特别喜欢揪我小辫子,当初知道我要被她家要了去,我能不害怕吗?”
    三人说笑了一阵,时绪心里头还还想着那份文件,便说道:“月痕你去帮李嫂准备晚饭吧,我这不需要你伺候了,我要去书房呆一会儿。”
    “是,少爷。今晚给您烧只鸭子怎么样,最近暑气越来越重,吃点鸭子好解暑啊。”林月痕说道。
    “也好,你们随意。”说完,时绪带着皮包去了书房。
    时绪反锁了房门,确定没人能闯进来的时候,他才拿出那份文件。这几张显然不是完整的,只是一份报告里的几页而已,所以之前的一切事情时绪并不知情。可是,这是谁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里,难道这些纸上写的都是真的,这些只是遗留下来没来得及处理掉的证据?时绪想不通了,林家在苏州做绸缎生意,自家在上海经营珠宝,时家怎么会跟林家有关系?而且为什么要陷害林家?在时绪的记忆里,时家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波动,若是为钱,也难以解释得通。
    时绪想把这份文件藏起来,不能让家里其他人知道,更不能让林月痕看到,先不说真假,若林月痕知道害得他家破人亡的是时家,不仅自己已经完全没有留下林月痕的可能,甚至会天下大乱。时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窒息,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让他心动的人,好不容易,这个人似乎会留下来,好不容易,他想好好活着……
    “不行,我不能让这些继续存在下去了。”时绪拿出火柴和火盆准备烧掉这些文件,可是他不知道,若真的烧掉,会不会带来新的麻烦。可说不定,时家真的是真凶。时绪无法平静的思考,手里的火柴始终不敢点燃。看着纸上那几个刺眼的字,时绪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少爷!付大少爷来找您了!”
    林月痕的声音让时绪猛地一抖,手里的文件泉掉在了地上。
    “少爷?少爷!”林月痕继续唤着。
    “我、我知道了!你让他稍等!”
    时绪的双手不住的颤抖,当初举枪打猎的时候他都没像现在这么紧张过,直到确定了林月痕下楼去了,时绪才捡起地上那些纸片,慌忙的塞回牛皮纸袋,把袋子锁在了保险柜里,他才放心的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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