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陈青把东西搬到了林禹位于郊外的公寓。公寓上下两层，布置得简洁而舒服。陈青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在这样的一个楼盘外面砌过墙，他只知道自己把所有的墙都彻好所得到的工钱，连这个公寓里一平方也买不起。
    他的房间在楼下，干净的床、独立的书桌，窗户透风而干燥，房间明亮宽敞。他梦想的房间，不就是这样的吗？
    白天的时候，陈青在这个房间里看书、写作，夜晚则到附近的电大上成人高考课程培训班。
    林禹白天很少回来，若是回来，总会提前给陈青打电话。刚开始的时候，有个阿姨会过来给他们做饭和搞卫生，后来因着陈青不习惯，做饭和清洁就落到了他的头上。他反而自在，这些工作比起工地上的活儿几乎不值一提。不过一开始，他的厨艺让人不敢恭维。后来，陈青自己研究实践了一翻，也总算是可以做出几个有模有样的小菜了。
    刚开始的时候，林禹对他还是像之前交往的那样，不远不近、不咸不淡，若即若离。但是有两件事却足以提醒陈青自己现在的身份。一是一天晚上陈青回到房间看到的摆放在书桌上边的信封，里边有个记着他名字的新卡，卡的余额明细表显示也绝不是空的；第二件事也是一个晚上，那天夜校放假休息。林禹下楼把一张名片给他，叫他明天去找名片上的人。那是城内医院体检中心的主任，陈青好一会儿才明白林禹想要他去干什么。之后那份体检报告是林禹给他带回来的，林禹也让他看了自己的报告，但是陈青心底那种屈辱感总挥之不去。
    这天，林禹难得地休假。连着好几天应酬，他干脆就在公寓里好好休息了个够。陈青回来的时候，林禹已经醒来了，正在饭厅吃着他做的几个煎饼。他吃惯西式早餐，偶尔转转口味，也颇不错。
    “出去跑步？”林禹问。
    陈青点点头，脱了鞋过去主动收拾餐具。陈青感到头皮发麻，而当一直站在厨房门外看着他的林禹走近的时候，他忍着才没有像只碰见狮子的羚羊一般跳起来。林禹靠在他的旁边，像从来没有见过人洗碗一般专注地看着，他慢慢拈起绑在陈青腰侧的围裙带子，语气轻松：“陈青，我想我们该亲近点的……”
    他说得很轻，并不是要人回答。当陈青终于敢侧头去看，林禹已经走开了。
    那天晚上，林禹特意问了陈青学习的进度，又从书房里边拿出几张成人教育学院的师资介绍宣传单，一间间给他分析优点和缺点。这些学校大部分都是在这个城市或者临近，林禹并不希望他住校留宿。讨论了好一会儿，初步确定了两间学校作为半个月后的志愿填报。
    陈青低头整理桌上的东西，林禹忽然拉住他的手臂，凑过去在他唇边慢慢吻了两下。陈青僵住了，甚至感觉不到林禹放在他腰侧的手掌：“等会儿别下去了。”林禹说。
    那之后，被林禹拉着进入房间、到了床上、直至经历了那所有的一切，陈青似乎都是无知无觉的。那些惶恐、疼痛、屈辱、惊惧、愤怒，好像都是另一个人在经历。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一切都平息下来，甚至身边的林禹都熟睡了，陈青才真切感到那些疼痛和屈辱。他的眼泪无声流下来。但过不了多久，他就疲倦地沉沉睡着了。
    两个月之后，高考放榜，陈青顺利考上所报的学校。林禹特意用了一天给他庆祝。早上去购置衣物，下午则买些文具书簿。路过一条商业街，林禹停下车，指指对面那间他们相遇的赌博场：“去拿个彩头？”
    陈青不久前才知道他在里边有股份，揶揄：“你的话，肯定是彩头，我是霉头也不一定。”
    “我在外面等你，我想你至少有30%的赢率。”林禹笑着说。
    一个小时后，陈青出来，首先叫了两杯啤酒。“怎么？”林禹看着他问，“我猜对没有？”
    “40%。”陈青告诉他，“你没有让他们故意输给我吧？”
    林禹哈哈大笑。
    “我不明白，当我那么想要走运的时候总是事与愿违，而当我一帆风顺的时候，似乎一切都会继续顺利。”陈青叹道。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少的要连他的所有都要全部剥夺，多的还要给他更多。”林禹这么回答。
    那天晚上，林禹把陈青带到最后一个地方。当下了车，陈青才记起自己曾经来过这里，这正是那天他在公园里见到的那个私人会所。这次，陈青再也不是那个脸上沾着水泥的小丑，而是被那些迎宾小姐引着进去。
    会所下面有专门给客人度身订做西服的服务间。陈青量了身，又被林禹拉着去试了几套西装。
    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把那次的事情就这样讲给了林禹听。
    林禹不置可否。帮陈青把领带打好之后才说：“你怎么不认为那个看着你的男人就是你自己呢？”侧过身让陈青看穿上整套西服的模样，镜里的人衣冠楚楚，“你底子还不错。”林禹最后说。
    走的时候，有个侍者告诉林禹说包房里有个朋友邀他过去坐坐，林禹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陈青过去了。
    灯光暧昧黯淡的房间里，几个人围坐着喝酒、聊天和唱歌。
    林禹进去的时候，几个人都迎上来。他简单介绍了陈青，又“某总”、“某经”地快速给过了一遍。独一个人大约是比较熟的朋友，介绍说叫乔俊。
    一行人又重新坐回到台边，陈青挨着林禹，坐在中间的条椅上。除了乔俊的几个人旁边，都有个年轻貌美的女生在陪酒。一个男的手都不知道伸到哪里去了。
    几个人聊了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行话，之后林禹基本上都只跟着乔俊在说。陈青无所事事地吃面前的水果，有个女人忽然走过来，在他手上摸了一下，用尖细的嗓音问他唱不唱歌。陈青吓了一跳，林禹转过脸来，似乎不是很高兴，陈青连连说不用。林禹看他一眼，又继续跟乔俊说话。
    陈青也说不清楚自己吃了多少水果，看旁边摆的小杯，以为是啤酒，一口下去饶是他饮过白酒也受不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才扯扯林禹衣袖。
    “我想吐。”他捂住嘴艰难说道。
    林禹当即把他扶到旁边的洗手间。“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好酒量呢。”林禹挑着眉把纸巾塞给他。
    酒劲上头，陈青觉得昏昏沉沉的，迷糊中天旋地转。
    等他重新醒过来，发现自己是在一间宽敞的卧室里，大约是酒店的房间。对面一张床空空如也，本是该睡那边的林禹就躺在他身后，呼吸轻轻喷在陈青脖子上，一只手还搭在陈青的肚皮上。
    过了一会儿，林禹揉揉脸也醒了。“怎么样，还有不舒服吗？”他问陈青。
    “好多了。”陈青说。
    “下次别乱喝酒了。”林禹用嘴唇蹭蹭他的耳廓，“转过来，我想吻你。”
    陈青耳朵红了：“嘴里不好闻，刷了牙再……”
    “我不嫌。”林禹说。
    陈青慢慢转过头，让他的嘴唇凑过来，微张了嘴，舌头跟他纠缠。好一会儿，林禹才笑着说：“等会儿刷了牙我再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