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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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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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为什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晟析一身玄色大麾立在阶上,腰上松松的系着犀角带。
狼腾狠拽了莫吟一把:“你被淋糊涂了?重阙做的那些事就算死上一万次都不够,你居然为他求情?脑子没进水吧。”
“不是求情,是必须。”
“狼腾,你先放手。”晟析踱下木阶,站到莫吟面前,“给我一个理由。”
莫吟轻吐口气:“总之,你们不能杀重阙,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
晟析直视莫吟的眼:“我说了,给我一个理由。”
晟析有多在意惑影晔,就有多恨重阙。
莫吟抿唇:“抱歉,我不能说。”
他懂得这世上太多无奈和情不由己,他不懂未亡人的不幸。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护得身边人周全。
近的苏念,远的重阙。
晟析突然笑了:“你是想跟我商量,还是想等惑影晔醒了让他来处理?你也是在他身边久了的人,应当知道他的性子。”
“晟析,你不能……”
莫吟冲狼腾摇摇头,示意他别插话:“我知道关于重阙的很多事情,但我答应了那个人要保密。人生在世,若连自己许下的诺言都不遵守,也就白活了。”
“莫阁主,我一向敬你怀瑾握瑜,光风霁月,你的每一句话我都如奉纶音,但今日不同,你为重阙说话,又不给我理由,实在令我、令天下难以信服。”
莫吟垂下眼睛:“如果我说,圣主欠重阙两条命呢?”
岭南,五仙总坛。
“那两个人怎么说?”
裹着灰色斗篷的老人转过身来,屋里光线很暗,看不清帽檐下的脸。
穿着灰色劲装的中年人左手平伸,右手在掌上截了两截。
“三分天下,好大的野心,以为自己是曹操吗?”
“长老,要怎么回他们?”
“代远那小子还是不肯和我们合作?”
“倔的像头驴子的人,长老还是不要在他身上费心了。”
“你懂什么?”长老语声严厉,“代远是个人才,若能得他相助,必定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可他连教主之位都不心动,要拉拢他,简直比登天还难。”中年人道,“再过半月那答啤就回来了,长老要早作打算啊。”
“你门下弟子都可靠吧?”
“长老放心,他们身上都被我喂了毒。”
“事成之后,全部做掉。”
“是。”
“还有,我要亲自见一见代远。”
一步,两步。
果然——“你再往前一步,我就不保证你还能站着同我讲话了。”
“呵呵呵呵,不愧是岭南的点苍山,说句话都让人抖落一身冰渣子。”
代远面无表情:“若是纳西人听到这话,会把长老和我挫骨扬灰的。”
“何必这么较真呢细伢崽。”
代远侧头瞟他一眼,不言语。
“中原人有句话说打肿脸充胖子,再倔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啊。”
“充胖子的是长老,不是教主。”
“教主?啧啧,你还真把那答啤当教主了。也算她命好,谁让她有个做教主的姐姐呢。”
“现教主的事,何必要扯上前教主。”
“说没有关系,也能扯上一星半点。细伢崽,这天命二字,可是个玄乎的事情。前教主虫毒无双又如何?还不是金盆洗手,把这教主位给了答啤。可怜大公子出乡远走,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长老是在为大公子喊冤?”
伺弄尖吻蝮的右手收回,身着钴蓝苗衣的代远站起身。
“喊冤,呵,我只是想把属于大公子的东西拿回来。”
“真看不出长老这么深明大义,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长老。”
“掌使请讲。”
“既然长老想把属于大公子的东西拿回来,那么长老定是对大公子的行踪了如指掌了?”
“这是我与其他两位掌使要做的事,灵蛇掌使未免过虑了。”
其他两位?代远眸光一动。
玉蟾掌使纳罗不问世事已久;圣蝎掌使寨黎塔和教主是至交,又跟着教主去了锦官;这么算来,剩下的蚩堤和嗄闹勾已经叛变了。
等到教主归来那日,五仙总坛必将翻天覆地。
他这么想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长老好手段,代远实在佩服。然代远还有一个问题,想请长老回答。”
“蒙因来传话说,长老愿与代远共享教主宝座?”
“若掌使有心,教主宝座让给掌使又何妨?”
“可是刚才长老口口声声说要把属于大公子的东西拿回来,是拿到大公子手里,还是拿到长老和代远手里呢?如果是拿给大公子,这共享又从何说起?”
灰色斗篷下,目光阴沉。
好一个代远,好一个灵蛇掌使,居然敢挑我的语病?!
“掌使怕是曲解了蒙因的意思。”
“哦?”
“教主宝座最终是要归还大公子的,在那之前,由我和掌使共同执教,掌使意下如何?”
代远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还要考虑几天才能给长老答复,灵蛇分坛阴寒潮湿,就不留长老了。”
待灰色斗篷走远,屏风后身着暗红苗裙的妇人走了出来。
“蚩堤和嗄闹勾叛变了。”代远冷声道。
“一个毫无主见,一个自以为是,我早就料到这天了。”
“掌使打算怎么办?”
原来这妇人就是那不问世事的玉蟾掌使纳罗。
“蚩堤、姆举和嗄闹勾都是井底之蛙,跟着他们不会有好结果。”
“姆举大概已经控制了总坛,不然他不会摊在明面上说。我最不安的,是不知这教中还有多少他的人。”
“就算所有人都投向了那边,不是还有你我吗?”纳罗道,“他知道我的性子,是不会来问我的。这样吧,你明天去找他,说你不会介入此事,也不会告诉教主。只要你表态,他就松懈了,然后我们再作打算。”
晟析轻手轻脚带上门,对碧砌道:“夜里着了凉,不碍事,按这个方子抓来药热热吃下去就好。”
碧砌应了一声,不放心地看向莫吟,莫吟对她点点头。
“让他好好歇着,我们下去说。”晟析道,也不看他,径自往楼下走去,“这雨下了一天,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苍穹可以阴霾,人心不可以,”莫吟唇边一丝淡笑,“我记得他说过,不喜欢你杀人。”
晟析颔首,这话惑影晔的确说过。
小析,匕首是杀气最重的武器,我不希望你沾上一星半点。
若是你不喜欢我杀人,那么我手中的剑,终究只为你一人出鞘。
“我记得凌傲月死时,天放晴了。”
“凌傲月是罪有应得。”
“那么重阙呢?凌傲月是罪有应得,重阙是什么?”
“重阙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罢了。”
“爱情不是伤害无辜的理由。”
“晟析,你没有资格说这话。”莫吟敛了笑,“当初圣主为了给你一个干净的位置血洗梦萧山庄的时候你做了什么?还不是又和他一起灭了长清宫?长清宫算无辜了吧,被你们说灭就……”
“苏念!你给我滚出来!”
楚泽一个猛子扎了进来,形容狼狈:“苏念呢?!”
莫吟一头雾水地看着楚泽,不知苏念哪里得罪这位祖师公了,值得他发这么大的火。
“哎?祖师公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来个信说一声……”苏念端着一盘烧鸡从厨房出来,看看莫吟,又看看晟析,“都站着干什么,快来吃东西啊。”
“吃吃吃!吃个屁!你把人家弄成那样,还有心思吃东西!”
苏念满腔热情被浇灭,委屈道:“祖师公在外面打赌输了吗?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还往我身上推。”
楚泽听他这么说,心头火气,一巴掌扇在苏念脸上,这一掌没留半分情面,苏念半张脸立刻肿了起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念捂着脸,半天才回过神来:“我做什么事儿了我,你一进来就打,不能好好说话吗?”
“还嘴硬!”楚泽又要一耳光闪过去,被莫吟拉住,“楚前辈消消气,苏念他小孩性子,有什么得罪了前辈的地方,还请前辈多包涵。”
萧墨阳把苏念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楚泽。
楚泽深吸几口气:“你们问问他昨晚做了什么好事!再由他这么下去,早晚出大事!”
“我也是为了给阳阳和主公报仇,那个人做了那么多错事,还不许我也算计他一次?”
“还敢顶嘴!”楚泽怒斥,“他这脾气就是你们给惯的!现在出了篓子,看你们怎么收场!”
“那种人死一个少一个,我又没做错什么。”苏念气鼓鼓的,“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还帮着他说话?”
“吕丹卿什么都没做,碍着你什么事了?!”
蓝依看的目瞪口呆,听到楚泽的话,脸色一变。
“跟重阙一起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给他下毒了又怎么样?哪一天他死了我才满意!”
“睡觉都不让人安生,吵吵嚷嚷的做什么?”惑影晔松松披了件外衫,立在阶上。
晟析冲他蹙眉,示意他不要讲话。
“莫吟,你教出来的好孩子!我告诉你,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重阙没动手,我就先杀了你!”
苏念气得眼圈红红的,一跺脚冲进雨帘,萧墨阳忙跟了出去。
“师公喝口茶冷静下,”惑影晔亲自捧了茶放到楚泽面前,“苏念说话不知轻重,师公别跟他一般见识。话说回来,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师公生这么大的气?”
楚泽瞟他一眼,“昨夜私会沈小子冻着了?我可不敢劳晔大教主伺候,先给我把药喝了去。”
惑影晔倒也听话,碧砌端上药,他就坐在一边搅凉。
所有人都在等楚泽开口,楚泽却沉着脸一声不吭。
还是惑影晔打破了沉默,“那日一别后,师公去了哪里?”
“哪里也没去,跟着重阙发现了水竹宫的落脚点。重阙倒真大胆,在城外随便找了个破庙就住下了。”
“破庙?那他宫里的人怎么办?”
“所以说他大胆啊,宫里人都没跟着,他自己住。”
“那苏念刚才说的他是谁?”——晟析。
楚泽吹吹茶叶,喝了一口,“是他的四哥,苗疆吕家现任族长吕丹卿。我化装成躲雨的过路人接近他们,想听些水竹宫的计划过来,谁知重阙体弱,昨天夜里发起高烧,吕丹卿看着不详了,冒雨去给重阙抓药,就碰上了凌霄阁那死小子,”
“那死小子不知怎么攀上的吕丹卿,和吕丹卿约定中午在酒馆见面,他请客。吕丹卿也是个没心眼的,真把那死小子当朋友就去了。那死小子倒好,往人家饭里下毒!生怕重阙看不出是自己干的是吧?!”
众人面面相觑,“下毒?”
“对,还是五仙教的剧毒,”楚泽一指蓝依,“别缩在后面了,说的就是你,那死小子要毒药你就给他?连他要干嘛你都不问?五仙教的毒就那么好要?真惹出什么事儿来,你们五仙教和吕家的梁子就结大了!”
“他说又不是干坏事儿,就是拿着吓唬人的……说是锦官城里坏人太多,拿一包药好防身,我就没想太多……”蓝依支支吾吾。
“他说话你就听?!那小子十句话里面就半句是真的,谁知道他脑子里转什么鬼心眼!”楚泽瞪蓝依一眼,“你给他的是什么药?”
“是五仙教新炼的婆罗散,跟七星血咒有点类似,也是慢性剧毒。”
惑影晔眉心一抽,这下苏念闯大祸了。
“重阙的情况怎么样?”
“好歹移玉神诀有护体之效,重阙吃了药就清醒了大半。”
“师公都知道的事,重阙想必也知道。师公觉得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吕丹卿虽然是他哥哥,但两人关系绝非如此。苏念这么一闹,咱们就要跟重阙撕破脸咯。”
“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趁着重阙大病初愈,吕丹卿又身染剧毒,咱们杀过去!”
楚泽一个暴栗敲在狼腾脑袋上,“重阙又不是傻子,会留在原地任你杀?我好不容易跟上他们的踪迹,就这么那死小子毁了。话说那死小子脾气也忒大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惊雷乍起,房门被大力撞开,萧墨阳站在门口:“苏念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