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当你在桥上看风景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8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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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白姗的见面是在一种融洽的氛围中进行的。大约是此前小黎把白姗吹嘘的有些神乎其神,害的他潜意识里把对方想象得过于强大,真的见面了,倒是觉得这个女孩子也不过就是大多数东北女强人的普通代表,知性,干练,多金,颜值高,性格奔放,说话有些许呛人,当然,跟林子希比起来还是差了点火药味。
    白姗是推掉了一场家族聚会才得以在下班之前的十五分钟,会见了陈争。彼时陈争已经在前台的会客厅等了一下午,捧着个手机打了瞌睡。也是,昨夜过度紧张失眠。当前台小姑娘提醒他,白总请他上楼时,他打了个激灵,忙整理衣冠,款款步入电梯间,心里开始咚咚咚跳个不停。天知道,倘若只是单纯的商务性质的会见,他该是多么的云淡风轻,挥洒自如。
    最初的寒暄过后,开始进行事务性的洽谈,比如双方公司的大致情况之类的。陈争表现良好,把自己公司在互联网销售推广行业的领军地位很巧妙的传达给了对方。当然,白姗也是聪明人,对于将来双方的合作也抱有很大的热心。只是,喜洋洋公司当下就需要开拓互联网市场,而陈争的分公司还只是筹建阶段,最快年底平稳运营就很不错了。那么,两方的合作便出现了一个时间差。陈争说,这个容易解决,他可以从北京公司抽调精英团队,现在就可以全力投入喜洋洋公司的项目运营。此前,北京公司与全国各地的合作就早已经展开了,很多大中小城市的电商平台都是陈争的公司搭建的。白姗点点头,那也好,你就以北京公司的名义投标吧。稍后,你可以跟我的助理进行这方面的对接。陈争想顺便提一下小黎的事情,想了想,还是暂时没有说。
    之后,白姗就把一只如洋葱般白嫩出水的手臂横在自己的胸前,低头看表。陈争知道,这是逐客令了。不过他最想办的事情还没有开口呢,他怎么可能走?只好硬着头皮咳嗽了一声,“这样,白总,鄙人还有一些私人小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开口?当然,如果白总确实忙,也可以改天再聊。明天正好周末,方便的话,想请白总吃个便饭。”
    明天?当然不可能。白姗的周末怎么可能是闲着的?大龄剩女的周末该干什么,你懂的。
    “哦,明天我不方便。您就现在说吧,没关系的。”嘴上说着,已经开始收拾文件。
    陈争咽了一口唾沫,四周看看,吞吞吐吐的说,“听说,从前咱们企划部有个文案叫辛小晴——”
    白姗倏然放下手上的活,双手停在半空,盯着陈争一秒钟,然后轻轻嗯了一声,冷冷的说,“小黎没有告诉你,她现在的身份吗?如果想请她做代言拍广告之类的——”
    陈争忙摆手,“不是不是,您误会了。”
    “那是什么?”白姗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眼神的探寻中带着一丝鄙薄。
    陈争想,假如不迅速的把事情三言两语吐出来,自己非要被这个女人吃掉。于是他避开白姗的眼光,转向窗外,一边回忆,一边叙述道,“我跟她曾经有些交情。”突然觉得用词不当,又忙赶在白姗质问之前解释道,“当然,我们只是普通同事关系。我们一起合作了一本手绘本,我画画,她配文字,后来出版了。”
    白姗竟然缓缓的坐下,“哦?原来陈总还是个搞艺术的?”
    陈争擦擦头上的汗珠,“哪里哪里,大学时代学的是电脑制图,就是PS那种事儿。画手绘是业余的小爱好。不过,我扔了画笔挺多年了。”
    白姗点点头,等着陈争继续说。
    其实自从五年前的变故,陈争便宣布封笔。这一生,他的那支笔,只是为一个人而画。这本书的出版正是那场变故之后不久,而讽刺的是,书的内容记录的正是两个人从相逢到离散之前的点点滴滴生活趣事。如此的睹物思人,过往的一切想要匆匆的抹去都不可能了,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刻在了时间的记事簿上,也随着出版成书瞬间定格,从此,记忆只能随着每次翻书越发深刻,而绝对不会因为时间慢慢淡去了。
    “后来,辛小晴从公司辞职了。她可能并不知道这本书的出版。不过,稿费还是应该分她一部分的。我就是想支付给她这笔钱。”
    白姗恍然大悟,显然没有听出任何破绽。她突然对于眼前这个艺术家肃然起敬。“钱倒是小意思,她不缺钱。我在这儿就可以帮她回了你。至于那本书,你可以拿过来一本,我帮你转交她就行了。”她其实是想,顺便自己也欣赏欣赏。其实,学生时代的白姗也是有些文艺范儿的。不过,她曾经可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人的速写图,如今只能刷刷刷的把自己的名字尽量的签的好看些。
    按说陈争当时点点头谢过了也就没事儿了。他这个人偏偏就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坚持,而他的坚持就容易把事情给搞糟。“钱不给是不成的。那是稿费,是她的辛苦劳动所得。她现在有多少钱那是她的事情。但是,这个钱她必须要拿着。因为意义不同。更何况,就算是不想拿,也要她本人回绝。”就是这最后一句话,把白姗彻底的打懵了。也许是家族里所有的女性共有的基因作祟,她已经习惯了替别人决定一切。猛然间,有人质疑她这种做法的合法性,她自然难容。
    她冷笑一声,喝了一口茶,“哦?多少钱?”
    “她的份额至少有十万。今年估计还要再版。”陈争照实说。
    “哦。”白姗点点头,盘算了一下,“十万块,不少,足够买个小床了。不过可惜,她那些东西都置办齐全了。那就买几粒核桃吃吃?”
    陈争突然觉得这个女人聊天的方式有点辛母的风格了,一种厌恶感立马油然而生。但是,表面上也不好表露,只是说,“她的生活一向简约,就算有钱了,也不会故意奢侈浪费。”
    白姗却发火了,一拍桌子,“陈总对于我的弟妹倒是挺了解?”
    陈争忙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胡乱打圆场,“她她她,以前在公司的时候穿的挺朴素的。”他自己都感觉自己言辞拙劣。为了迅速掩盖这些,忙说,“我想如果方便的话,白总可以帮我联系一下,我想当面跟她交涉一下这本书的出版事宜。”他诚恳的说,“拜托您。”
    白姗的态度表面和缓,轻轻一笑,“见面嘛,我得问问她自己的意思。何况她现在不在Z市,跟她一个闺蜜跑到乡下去了。”
    “那她大约什么时候回来呢,我想知道一个大致的时间,方便到时候再联系您。”
    “这个我倒不清楚了。最快也得一周吧。反正,你的号码我这儿有,我到时候联系你就成。”
    彼时,陈争牢牢记下了一周之约定。而他哪里知道,那不过就是白姗的随口托辞。所以自然的,一周快过去了,他没有等到任何回音。而北京快递过来的书已经静静的躺在了他下榻的宾馆的抽屉里。
    他实在等的不耐烦。加之林子希三天两头一个电话骂骂咧咧的一顿催促,他决定主动的问问事情的进展。而他不知道,彼时的白姗绞尽脑汁,正在等待着有一个人能打给她一个电话救救场。
    刚才说了,大龄剩女的周末能做什么,你懂的。自然是,相亲啦。
    这次相亲的对象是Z市一中新调来的一个高级教师,年纪三十六岁,没有结过婚。他是Z市土生土长的人,大学读的是哈师大,毕业之后在Z市附属的某乡镇教了几年高中,撞了狗屎运教出了一个全市文科状元。这下,他破格被晋升为高级教师。后来,又考试成功,回归Z市一中他的母校,一边任语文老师,一边兼行政,想将来走仕途。说来奇怪,他和白姗之间的介绍人竟然是辛母。自从辛小晴和张扬成婚,自然辛家也成了杨氏集团的外戚之一。辛母自然和杨承英的大姐也就是张扬的大姨成了亲戚。两个人脾气相投,又都是象牙塔里的人,于是关系不错。白姗这个大龄剩女的婚姻问题一直是杨承华的心头大病,但凡有她信得过的人,她都求人家帮忙给自己姑娘留意一点合适的人选。这不,辛母退休返聘到老年大学教书,她的同事李老师家有个优秀的大龄未婚男青年李某某的事情就被她默默记在心里了。赶着机会就跟杨承华提了提,没想到,老太太饥不择食,马上同意两个孩子先约个会。
    于是,这个周末,白姗开车来到了李某某定好的麦当劳门口。看看时间还早,就进了麦当劳坐下了。不一会儿,电话铃声响起,李某某很客气的跟她打招呼,说自己已经到了麦当楼门口。得知白姗已经在里面坐了,他竟然说,那你就出来吧,咱俩随便在附近逛逛,小吃街里面的东西挺好吃的。
    白姗当时差点气的想摔电话。她顿时态度变冷,“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我就在屋里等你。”她倒抽一口冷气,挂了电话,朝窗外打量,果然有一个西装革履的家伙张望着呢。那人很无奈的推开了麦当劳的门,朝着挥动纱巾的白姗挪过去。
    坐下以后,李某某说,“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点。一杯牛奶怎么样?女孩子多喝牛奶有以利于皮肤变白。”
    白姗说,“我刚才看了,那个情侣套餐是新推出的,还不错。”
    李某某的喉结动了一下,简单的哦了一声,走到吧台,一看情侣套餐的价格,不禁大吐舌头。两份汉堡,一份中薯条,两杯可乐,一份鸡米花,要价竟然快七十元了?”他于是问,如果单独要一份汉堡,一份小薯条,一份鸡米花,外加两杯可乐那要多少钱?服务员算了算,那是五十八。
    李某某差点没噎着。什么逻辑啊,这是?心里不甘愿,可是最终还是点了一份情侣套餐端上来了。他心里一直暗骂,凭什么东方人约会都要男的买单,人家西方人多好,AA制,婚后都AA。
    开始聊天了,语文老师那种语言天赋便显示出来了。他谈古论今,旁征博引,唾沫横飞。白姗不禁有种置身于百家讲坛的感觉。李某某大谈特谈他职业生涯最成功的那年,培养出了全省文科第四名,Z市文科状元,高考作文满分。不过,他还是很谦虚的说,对于这些成就,我看得很淡然。我决定对于未来的人生做些改变。我想走走仕途。先在学校从行政做起吧。慢慢的考公务员。
    说到这里,他的优越性就明显的体现出来了。他说,“虽然说你没有国家工作,也没关系。我现在工资是四千多,业余补课的收入是大头,总体算来,一个月一万块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咱俩将来结了婚,你在家带孩子就行。等孩子能上幼儿园了,你就跟着她一起上幼儿园,顺便在幼儿园里当个老师啥的。这孩子的教育问题可是重要,每一对夫妻都得抽出一个人全程陪伴孩子成长。”
    得得得,真是报应不爽。习惯了给别人安排一切的白姗终于迎来了给她安排一切的人。白姗一边吞咽凉可乐,一边说,“大哥,我是黑大MBA毕业,习惯了管理胡子一大把的老男人,对于小孩子管不了。”
    “什么?女人管男人?”李某某突然想到了,他妈妈跟他说了,对方是一个私企的高管。可是再怎么高管,那也是私企啊!有什么保障性可言?今天这家企业在,明天说不准就倒闭了。你不是又要掐着份破简历到处找工作?“给私人老板打工,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啦。”
    “错,不是私人老板,是我小姨。”白姗没有好气的,“我那是家族私企,拜托,我从进了公司那天,身上就背着厚厚的百分之五的身股。”
    本以为这一句兜售家底可以把李某某的锐气挫回去,没想到,对方大惊失色,“啊呀,那可了不得。万一公司倒闭,你还要卖房子赔给银行贷款的?”
    白姗差点喷血了。实在是沟通不畅啊。不过,这话题谈到了房子,自然就跟房子有关了。接下去,李某某又很荣耀的谈起了自己刚买的小蜗居。
    “我的房子在高新区空谷科技园小区三期高层。刚交了钥匙,还没有装修。小两居,南北通透,紧邻二十一中,二十一中附小,二十一中附属幼儿园,将来孩子的教育一站购齐。首付十万,我交的。将来贷款每个月两千都由我工资出。你们家负责个装修就行了。”
    “哦,这么好啊。”白姗很羡慕的神色,“那你准备房本写谁的名儿啊?”
    李某某的脸色顿时煞白,“那那那,首付月供都男方出,法律上应该是婚前个人财产吧。”
    “那我凭什么给你装修啊?”白姗忽闪了一下眼睫毛。
    李某某有理有据的说,“结婚之后你是要住的啦,自然要贡献一份力。”
    “我可以不住。”白姗悠然道,“不瞒大哥说,我的房子也在空谷小区,是A区,最初建成的那几栋。我的是平层,三层步行梯的。大三居,南北通透,装修一新,本人已经在里面住了三年了。房本是我自己的名字,婚前个人财产。”
    “啊?啊!”李某某愣了愣神,随即欢颜,“那更好啊。我将来先住你那里,我那套出租。那边的房子有一个算一个,都租给陪读的家长了,一年租金最少两万。咱们用这两万块做孩子的教育储备金。”
    白姗被彻底打败了。她此刻除了上厕所,还有别的选择吗?有,快快有人给自己打个电话吧。
    电话铃声就在此刻响了,不过接起来,对方又挂了。那也好,她装作依旧在跟对方讲电话的样子,“好好好,我马上到哈。”然后,象征性的挂断,“真不好意思,公司有事,我小姨找我。”
    李某某一拍大腿,“太好了,正好捎上我一段路,你去高新区路过一中。”
    “啊?”白姗啊,枉你MBA黑大高材生,怎么就彻底败在了这个二货手上。刚想继续编,她的眼神直直的看向李某某的身后,一张帅气的笑脸迎着她的目光,越来越逼近她的座位。她暗暗攥紧拳头,这家伙来了多久了,刚才的糗事难不成都被他撞见了?因为,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他就坐在转角不远处的一个靠窗的座位上。
    罢了罢了,让悲剧来的更猛烈些吧。她正等待着一番羞辱,对方却绕过李某某疑惑的眼神,走到她的身边,“白姗,说好了中午去我那里吃饭,怎么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吃垃圾食品了?要不是我偶然经过看到了,还以为你又加班!哎,这个人是?”
    白姗搞不懂他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这时候,他反客为主,朝着李某某道,“该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吧?在下陈争,白姗的男朋友,在北京做公司。”然后,当李某某是空气一般,转向白姗,“咱们走吧。”
    白姗咧嘴笑了笑,拿起包就想开溜。李某某却当仁不让了。他一把拽住陈争的胳膊,“哎,我说你们咋回事啊!是不是神经有毛病啊!当我不存在是不是?白姗,你也太不着调了吧!男朋友在外地,你私下就相亲。你什么意思啊?你自己不着调你别搭上我呀,害得我还点了个情侣套餐。就这么点破东西——”
    话还没有说完,一张百元大钞递到他面前,“加上打车费,一百块,正好。”
    陈争潇洒的把钱晃了两晃,塞到李某某西装的口袋里。
    李某某在脑海中盘算了一下,七十元加上二十元是九十元。他摸索了一下口袋,找出一张十元的,“正好有个十元的。我可不是占别人便宜的人。”他哼了一声,“你呀,好自为之吧。管好后院,小心起火。”说完,也很潇洒把十元扔到桌子上,看到那份薯条还有剩余,便随手连同纸袋子一起抓起来带走了。
    他走后不久,两个人才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笑起来。白姗捂着肚皮笑得缺氧。陈争也一反常态,一边笑意浓浓的坐下,一边直拍胸脯,“从来没有演过戏,估计也就他看不出我的业余。”
    白姗笑够了,讪讪的低头继续吸可乐,“你,都看到了?”
    陈争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倘若方才全程拍下来,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视频。”
    “你真这么觉得?”白姗的眼神放光。
    陈争点头。
    白姗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心有灵犀”。她把手机调了几下子,出现了一个视频页面,点击了一下播放,然后推到陈争面前。
    陈争彻底折服了。这年头,一边相亲,一边把相亲全过程偷拍下来的人,确实少见。
    “你说,要是明天,我把这段视频发到网上,点击率是不是会十分的惊人?”白姗想象的醉态,跟在办公室时候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可不行。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他也没有什么大错。对你,也还尊重。”陈争突然转了一下话题,“其实,白小姐,你现在这样,哦,不,是今天这样,都挺好的。哦,我不是说,你在办公室的样子不好。我的意思是,那个吧,女孩子——”
    “得得得——我懂。”白姗摇头道,“没招儿啊。一个人位置在那儿,你必须做你应该做的事儿,摆出你应该有的样儿。我像今天这样,公司里谁人听我的呼五喝六!”她见陈争一直在对面静听,没有什么吃喝,想起了什么似的,“今天你替我解围,我理当请客。说吧,一份情侣套餐怎么样?”
    陈争当时觉得好像一根烤鸡腿已经硬塞到了嗓子眼,咯得慌。“你,你刚才已经吃了一份了。”
    白姗恍然大悟,“哦,对啊,我吃饱了的。”她突然感觉身体里被注入了一股三月雨后的嫩芽上滴落的一滴滴春水,化作体内一股无形的力量充斥到全身每个细胞的深处。进而,她的整个人都褪去了一层蒙在表面的轻尘,全然焕发了生机和活力。她预感到,自己的生命中似乎除了对事业的热情以外,终于有了其他方面走心的冲动。
    “那个,你刚才也吃过了?你怎么也跑这儿来了?”白姗一时间前言不接后语。
    陈争说,“是,我就在旁边那桌子吃的。不过,我跟你确实是偶遇。我本来还想,今天去哪儿找你问问上次托你的事情。结果一拨电话,你正在通话中。我抬头一看,你就坐在这张桌子上。然后接着,那个老师就进来了。”
    “后来那个救场的电话也是你故意打的?”白姗虽然注意到了是陈争的来电,但是,她当时以为陈争确实是一不小心打错了。
    陈争默认的笑笑,“说到上次的那个事情,已经过去一周了。辛小晴还没有回来吗?”
    白姗被人猛的拉过了思绪,随口诺诺的回答,“哦,是吧。应该回来了吧。一个葬礼也用不了几天。应该早回来了。”
    “葬礼?谁的葬礼?”陈争说,“抱歉,冒昧了,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
    白姗无所谓的挥挥手,“我不认识。她的闺蜜的老公的大老婆死了。哎呀,不是我说她,跟个不男不女的黑白两道通吃的人搞的那么近,劝她多少次了,她就是不听。为这事儿,我小姨没少跟她生气。要不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份上——”白姗止住口,“说多了哈,这些事儿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我一半天帮你约她一次。不过,她愿不愿意见你可说不准。她这个人,除了我弟弟以外,跟别的男人几乎没有什么接触。估计也就是看中了她身家清白,再加上我弟也确实喜欢她,不然,我小姨怎么可能同意这门婚事?门不当户不对。”白姗说话间的鄙夷神色尽显。就凭她的这点厌恶的神情,刚刚积淀起来的对她的一点好感,又瞬间从陈争的心头一扫而光。不过,基于上次的经验,他还是不做一时间的意气之争,很客气的谢过了白姗,并说,那么,下次就约定一起吃饭吧。“我请客。要是,要是她愿意见我的话。”
    听到一起吃饭这个提议,白姗的动力大大增加。“那是没有问题。她对我这个大姐还是蛮尊重的。我说请她吃饭,她不会不给面子。”但是,她的包票打的有点早了。
    她不知道,卞之琳写过一首诗叫做《断章》: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屋子里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彼时,陈争以为,自己是撞破了大龄剩女相亲糗事的人。可是,他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正在窗外看着他与白姗的谈笑风生。
    一辆黑色的路虎停在麦当劳的门外。正驾驶上坐着一个梳着齐耳短发戴着墨镜的女子,副驾驶上是穿着随意的辛小晴。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麦当劳的窗户,看了很久很久。后来,她故意的仰起头,使劲的眨几下眼睛。她害怕掉出一滴眼泪。她曾经发誓,这一生,为那个人所流的泪水早已经尽了。她后半生不会流泪,即便是流,肯定是幸福的泪水。所以,她不想再做一个偷偷看风景的人。因为这风景实在不养眼,更不利于胎教。于是,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说,“阿伦,咱们回吧。”
    彼时,驾驶座上的女子启动车子,缓缓的行入主干道,“去哪?”
    “送我回家,我想好好休息。这几天,太累了。”辛小晴无力的瘫软在座椅上。
    “我说不需要你到场。一个孕妇参与这种事不吉利。你非要去。还说什么去青山绿水散散心。其实你去就是给我添乱。我还得分心照顾你。处理那一大摊子破事儿就够闹心了。”
    “我没事的,以后,类似的事情,我不参与就是了。我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太闷了。”
    阿伦心里明白,张扬出去拍一部片子,走了两个月了。辛小晴每天过的确实无聊,不跟她在一起混日子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做的。所以,也就不继续这个话题。对于刚才在麦当劳门口小晴的异样,她敏感的觉察了。她认识白姗,但是她对面那个男人,她认不出来,不像是Z市相熟的面孔。
    “刚才,你表姐又是在相亲呢吧?”阿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
    “嗯。”小晴依旧闭着眼睛,“大约是吧。”她终于哽咽了,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滚落了下来。顺势,把头埋在座椅靠背上,不让阿伦看出她的异样。
    但是聪明如阿伦,早就在心里猜测出一二了,“你认识他吧?”
    辛小晴并不准备隐瞒阿伦,只是没有找到开口的契机。碰巧她问了,她于是就回答,“那个人,终于还是来了。”她抽噎了,“他为什么来?”她说不下去。她在心里问陈争,你究竟为什么要来?倘若是为了自己而来,目的又何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本以为过往的那层伤疤已经结痂脱落了,但是,为什么又偏偏会在此时,有人重新回来揭开那层坚硬的死皮,再一点点把过往的痛苦在身体内重新一遍遍的演绎呢?那曾经是最甜蜜又如同噩梦一般的过往,真的要在现实中继续吗?本以为只有在记忆的底层深深埋葬着的种子终于又开始生根发芽,并且要超越她单薄的身体成长为参天大树。可是,现实的土壤有它成长的空间吗?
    阿伦的心咯噔一下,也翻了一个个儿。但是,她拍拍小晴的肩膀,“别担心。我帮你处理了吧。”
    小晴立马坐直了身子,“不行不行。我跟他没有什么深仇大怨的。他可罪不至死。”
    “你紧张什么?”阿伦嗔怒道,“我又不会断了他的胳膊腿儿。我就是把他撵出去我这一亩三分地罢了。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小晴点点头,“这样——也好吧。”她还是有些担心的拽住阿伦的衣角,“好姐姐,你可千万答应我,只是让他离开就好了。”
    “行。”阿伦回答的口不对心。她想,非找几个弟兄先胖揍他一顿不可。“辛小晴,你说实话,你就真的不想,再见他一面?”
    “我为什么要见他?”小晴自我保护的抱紧了自己。“我不想见他,不想。一辈子都不想。”
    阿伦说,“使劲儿的扇他几嘴巴子呀!你怕脏了手,我替你扇。”
    小晴摇摇头,“别说笑了。你尽快让他走就是了。我不想,不想让张扬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懂了。”阿伦加快油门,一路奔高新区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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