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你我重逢终于需要六人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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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的重逢需要借助于六度分隔理论。
在Z市已经盘桓了几日,每天早饭后坐公交车来东城郊区,蹲点到中午时分,坐公交车回市区,吃过午饭休息一会儿,网络上处理北京公司的一些事宜。之后午睡三十分钟。然后出门,随便在市区里走走转转。这几日,他去了不少地方。比如她的小学,她的初中,她的高中。比如漫无目的的寻找一些小晴口中的商铺,类似阿伦理发屋。小晴的高中时代留短发,那时候每个月大考之前,她都喜欢找一位叫阿伦的师傅给她理发。刚开始,小晴是无意中被叫号机自动排队排给阿伦的。小晴见阿伦装束和行为做派以为是个普通的男技师,便说,你好,小哥,理个学生头。她默不作声的给小晴理了发,等到小晴起身在镜子前照了照,觉得十分满意的时候,她凑到小晴耳边说,“下次来直接找我就行,小妹。”小晴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刚要躲闪,那家伙竟然抓住了小晴的手腕子,顺势揣到了自己怀里。小晴先是大惊失色,随即讪然一笑,低低的说,“不好意思。”她后来才知道,这个阿伦是老板的合伙人,年纪轻轻已经成为最抢手的设计师。很多人排了长队从上午等到下午求她设计发型呢。后来小晴上了大学,留了长发,每个月还是会特地来找阿伦帮自己修理一下留海。那时候,阿伦已经在一中附近开了自己的发型工作室,业务更加繁忙。不过,只要小晴一到,她肯定第一时间处理好手上的活儿,一边帮小晴打理头发,一边跟她随意的聊几句。再后来,小晴毕业了,去了北京,一去就是两三年。期间,趁着春节回了两次家。她抽空去一中附近寻找阿伦的工作室。不过换成了一家成人用品店。问附近的商铺,阿伦发型工作室哪里去了,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答案。她于是进了另一家理发室,想套一下阿伦同行的口风。还真的得到了些蛛丝马迹。“结婚了,好像嫁的还不错吧。转行了。”
看来,再找她为自己理发的可能性是没有了。她为此失落了很长时间。决定不再剪头发了。
小晴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些内心里的小情结,外人根本理解不了。就连她自己也读不懂自己。小晴自己也很纳闷,按说她的性格也还算随和,相貌虽说不错,但是绝对达不到鹤立鸡群的程度,成绩勉强凑合没有挂科,也绝对不算优秀。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朋友却不多。她只是和同宿舍的三个姐妹一直关系挺好。毕业之后各奔东西,尤其是她来到北京之后混的一直不怎么样,她就羞于与她们三个联络。如果问曾经出现在她的青春岁月里所有的女孩子之中,她愿意一生与之不剪断联系的是谁,竟然第一念冒出来的是这个阿伦。只可惜,在能够与她成为闺蜜的年代,她错过了。她只是选择做她一个很普通的顾客。尽管,前前后后竟然是七年,她们都没有互相交换过联系方式。
她郁郁寡欢的回归北京,把这件事和盘托出之后,陈争叹了一口气,其实,这种惆怅他何尝没有呢?有些人,就是一生少朋友。陈争也没有太多朋友。每到一个单位,认识一群人,成为同事,之后成为人脉。在他心中,都不算朋友。若是说这世上他还有一个朋友,那就是远在哈尔滨的林子希。
陈争是这样安慰小晴的。首先,你有我。这辈子,你不孤单。其次,这件事告诉我们,要懂得珍惜眼前人。再其次,有一个六度分隔理论,也就是只需要中间的六个人,你就可以认识任何一个你想认识的陌生人。所以,如果你真想找到她,不难。
他的话让小晴一度豁然开朗。惆怅只是一段时间。在生活的继续中,这个阿伦也慢慢从她的世界里暂时隐退。但是她却不知道,陈争已经牢牢记住了阿伦这个名字。
此刻,陈争寻找阿伦,不是想感受一下这个名剪的刀工,他只是在内心深处想帮小晴完成一个心愿,找寻一下她曾经遗失的故人。在陈争看来,找到小晴是早一天晚一天一定会实现的愿望,倒也不需要太着急。或许,潜意识里,他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重新面对她。
就在他心猿意马的在一中附近溜达的时候,电话响了,是他一直想联系的林子希。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他不得不把听筒放在下巴附近,防止自己脆弱的耳膜爆裂。
“我说你个西北佬,说好了来哈尔滨开分公司,兄弟们翘着脑袋,红着眼圈儿的等你过来圆桌酒会呢,你倒好,直接跳过我这个地主,一个人一声不吭的跑到Z市去了,你脑子没烧吧你!还想继续混就马上给我过来。我开车接你也成。快给地址,我这就去。”这家伙的口音是东北味和北京腔的联合体,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陈争连连道歉。之后进入正题。“罚酒是肯定的。不过,我来Z市是有点私事。你的人脉比较广,跟Z市喜洋洋食品公司有没有什么业务往来?”
林子希一听更火了,立马开骂,“我去!你真是脑子烧了,当我人脉王啊!你哥哥我是搞化肥农药玉米种子的,我跟人家食品公司有联络?干嘛,用农药拌面条啊!”这家伙说话从来都是机关炮,用东北话说,不卖农药是白瞎了他的个性。
陈争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言语方式。当年因为他说话冲,两个人没少干仗。不过,不打不成交,这些年,积淀下来的朋友也就只有这个林子希了。陈争说,“我是认真的。帮我一个忙。你毕竟是本地人,不是有个六人定律吗,只要你稍稍在圈子里散播一下,肯定可以让我结识喜洋洋食品公司的老板。或者,企划部的人也成。实在不行,公司里任何一个员工都成。”陈争知道,别看林子希满嘴跑火车一点不着调,朋友求他办事,他都当成自己的事儿来办。虽然,嘴上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应允你。
“凭什么呀!我同意给你搞这些破车好揽载的事儿了吗!你能说出个子午寅卯,我可以考虑考虑帮忙。否则,免谈。”
说个子午寅卯?这倒是难了,究竟应该从何说起呢。说他想找到喜洋洋方便面的代言人?说那个人其实是他的女朋友?说他的女朋友是因为他的“前妻”突然出现就失踪了?这前妻又是怎么冒出来的呢?……
到了这会儿,陈争觉得有些话说出来不如不说。有先例为证。陈争大学时代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追求者如云。对于这一点,陈争自己都纳闷,自己的女人缘从何而来?论相貌,确实,他是一个身材魁伟眉宇浓重的西北小汉子,虽然跟每个版本上海滩的大亨许文强的扮演者逊色了许多,但是在男神云集的理工学院,也还是排在前头的小帅哥一枚。不过,他是一个家境不好需要靠奖学金和助学贷款勤工俭学校外打工支撑学业的穷学生,而且,他为人十分的没趣,也很少愿意跟女同学多少几句话。出现在学校里的时候,除了课堂就是图书馆,要么是饭堂和寝室,几乎是四点一线的书呆子生活。类似学生会,各种社团之类的活动他很少参加的。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一板一眼毫无光彩可言的穷书生,竟然会有那么强大的异性缘?事实上,这件事绝对是一个被偶然因素促成的跟风潮流。那时候,他和林子希是宿舍里睡对床的兄弟。因为陈争认定大学时代不谈恋爱,所以任凭你是美女校花,还是豪门千金,亦或是气质学霸,清纯小师妹,对于他来说,都是浮光掠影。他觉得这些是不该到来的烂桃花。于是乎,当第一个追求陈争的女孩子成功的被林子希“撬”到手以后,便出现了一个怪现象:不断有女孩子疯狂的迷恋上了陈争,然后主动或者被动的被“美女收割机”林子希纳入怀中。整个理工大学的女生圈子竟然出现一个谣言:喜欢林子希吗?那么,追求陈争吧。
于是,一批又一批的美少女战士诞生了。大约已经是毕业以后了,后知后觉的陈争才领悟透了,或许,曾经那些追求自己的女孩子之中十有八九应该真实的目标是林子希,而他不过是一个加号罢了。
但是,林子希喜欢一个女孩子往往不超过两周。于是这些女孩子又很快被无情的抛弃,成为林子希四年集邮生涯的牺牲品。每到这时,陈争一边为女孩子扼腕叹息,一边感激陈争不惜搞臭自己的名声帮自己挡这些烂桃花。
毕业酒会那天,因为这件事,陈争第一次喝的昏天黑地。他说,“哥们,这四年苦了你了。”林子希脸皮还挺厚,得了便宜卖乖,借坡下驴道,“感谢我你是必须滴。你认我这个大哥是不?”陈争一边点头如捣蒜,一边拍胸脯,“这辈子,都认了。”
“那行,跟我回哈尔滨。兄弟咱俩,拉面大旗,创业去。”林子希一点不容许对方拒绝的样子,“这两瓶子啤的,对着吹了,明天哥哥我买票。就这么定了。”
气氛竟然突然冷场。陈争不是个逢场作戏的人,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也不能违心的暂时应下来。甚至还要故意说些相反的话来打击对方。“那可不行。哈尔滨我是不能去。工资太低了。至于创业,暂时没有考虑那么大。我先得求稳。”他的身上背着的压力多大,谁能理解?他必须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一点闪失都不允许出现。
随着两声啤酒瓶子砰砰坠地爆裂的声响,整个场子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他们。林子希的眼神像是一把刀子,眉头皱得跟一把锁头似的。陈争忙打圆场,“喝大了,喝大了,失手。”
“什么他妈的失手!什么他妈的兄弟!都是个屁!”林子希挥舞着大手,蹭蹭蹭蹿到桌子上,摇摇晃晃的指着下面傻愣愣的同学们,气冲牛斗的吼道,“都他妈的是人走茶凉的事儿!别说十年之后再聚首的屁话!我他妈的不相信这套!明天一大早,这校门一迈出去,你,我,他,你们,大伙儿,谁都是,有一个算一个,都他们是——路人甲!”扑通一声,这家伙从桌子上斜楞楞的栽下来了。陈争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接着他。一场悲剧由大化小,林子希是没有什么大碍,一边呕吐一边打了呼噜。陈争的胳膊腿儿好长时间麻木的抬不起来。
真兄弟就是这样,吵架归吵架,总是散不了。虽然最初,林子希对于陈争的没出息恨的牙痒痒。时间一长,就淡忘了。后来,他终于还是像大学时代那样开始暗暗的罩着陈争。在陈争最初创业的那些时日,林子希帮他挡了不少风浪。最险的那次,陈争赔个底朝天。有两个人伸出了援手。一个毫无悬念的是林子希。另一个,竟然是那个他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的女人,那个自以为是自己妻子的可怜女人。
当然,后来的后来,陈争事业开始风生水起。林子希也早就放弃了最初那个把兄弟拉到自己身边罩着一辈子的江湖念想。倒是这个陈争竟然两次向他提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他想来哈尔滨发展了。第一次是五年前,他说考虑在哈市定居,打工或者创业,让林子希出出主意。那时候,林的事业处于平稳期,他当然继续从前那一套大包大揽的政策,说什么背个行李包过来即可,兄弟我承包一切。显然,这是陈争最不愿意听到的提议。于是,这件事不了了之。再后来就是五年后的当下,陈争说,北京公司运营平稳,他想开拓一下东北市场,有意向来哈考察,开个分公司。林子希一听,拍手称快,连连催促他快点滚过来。没想到,他来的是挺快,却根本没有去找他,害的他准备了好久的接风宴就是摆不上。所以,以他的脾气,不生气就怪了。更可气的是,陈争这家伙还弄了个什么喜洋洋食品厂的乌龙让他搞,真是把他恨得牙痒痒。
陈争最终也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尽是用什么事情太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见面再全盘托出之类的话敷衍他。不过,他这个人嘴上骂骂咧咧的,行动上不差劲。没过两天,就真的有结果了。
彼时,陈争在辛家旧居蹲点,他的电话来了,“哎,我说,你那个什么六人狗屁理论还真管用。我就在圈子里随便一发散,人给你找到了。不过,有点绕哈,你最好准备一支笔。”
陈争一时半会上哪里找笔去?只能拿起一块砖头在水泥台阶上比划,说,好吧,准备好了,你快说。
确实是绕了点。不过,你也不能不承认,人际关系是复杂而微妙的一种存在。林子希有个业务员小胡,丈母娘家住在Z市。小胡的妻子结婚之前有个好姐妹叫小凌,这个小凌是喜洋洋食品公司的一位外派业务经理小黎的妻子。林子希报了一串号码,“你就联系这对夫妻吧。小胡他媳妇已经帮你跟他们打过招呼了。你想找他们公司老板还是什么企划主任的,你让他们引荐就对了。有什么屁事快点办,然后马上回归组织。不多说。”
陈争撂下电话的一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万里长征这第一步看来是迈出去了。以后的路会不会好走不知道,但是他斗志满满。
不过,他实在没有想到,他们的重逢有一天竟然需要六人定律帮忙实现。那么,未来的路上,还需要多少个六人定律呢?他不知道。当年做这个广告创意的人是否还在公司任职?而小晴拍了这个广告之后是否还留在Z市?这些都是未知的。倘若上天垂帘,就让自己再自私一次好吗,请让她依旧在这里,整个人,整颗心,依旧守护他们曾经的约定,就像他的心一样,一直都在那里。
会吗?他苦笑摇头。此刻,他看着手机通讯录里新出现的两个联系人名录小凌,小黎,一遍遍的检验确实已经存储上了,满意的抬眼看看日头,已经晌午了,这一天的蹲点宣告失败。不过,暂时他就不必过来了。
和小黎一家三口相约的是老年大学附近的一家叫做乡村粗粮馆的饭店。名字虽然俗气,装修倒是别具匠心。一进门,就有一种置身于东北农家大院的感觉。小黎那不满三周岁的女儿一边前头蹦蹦跳跳的引路,一边大声的念着门牌上的字:五站馆,东发馆,昌五馆,宋站馆……小凌一边撵上自己的女儿,一边拉住她的胳膊,不好意思的说,“我这女儿就是调皮,让你见笑了。”陈争连忙摆手,“哪有!小孩子这么小就认识字了。”小黎一边摇头笑,一边介绍说,“这些房间取的都是我们Z市下属的乡镇的名字。这家饭店是我们公司的合作单位,所以,每次公司聚餐之类的事情都选在这里。看,前边这间,承英馆,到了。”陈争点头,“看来,承英也是Z市的一个乡镇吧。”
小黎摆手道,“那倒不是。我们老佛爷的名字叫杨承英。”害怕陈争不理解,忙接着解释,“就是我们杨氏集团的董事长。”说话间,陈争跟随小黎一家进了包间。
空调打开之后,房间凉爽了许多。点了菜,彼此寒暄了一会儿,进入了正题。陈争的本意是想找到喜洋洋公司广告策划部门的人,最好找到当年那个广告创意方案的制作人,这样就可以了解到小晴的所在。毕竟这是此时唯一可以追寻的线索了。他说,“在高新区入口那里,有一个你们公司投放的方便面广告。我想找到那个广告的主创人员。”
小黎双手一拍,正中下怀的样子,“原来陈老板也是冲着这个广告来的,不会也是想找那个女演员做产品代言人吧?”
“哦?哦!”陈争想,这个世界还有跟他一样满世界找寻辛小晴的人?
确实有。而且很多。
小黎介绍道,“这个广告其实都拍了四五年了吧。好像我刚进公司那会儿,这条广告还在省台的黄金时间投放过。那时候广告费还没有现在这么贵呢。投放之后,方便面的销量确实是上去了一大截。可是,副作用倒是来了。你猜怎么着?一大堆演艺公司拿着我们公司的方便面袋子找上门来了,非要谈合作。说白了,他们就是想通过我们公司找到那个女演员。”
陈争的心一下子绷紧了,“那么,那个女演员——”
小黎一拍大腿,“嗨!她要是演员就好了。我们就可以直接把球踢出去了。可惜呀,她其实不过就是我们公司企划部的一个普通职员。当时让她代言,估计老板是考虑节约成本从公司里海选的吧。碰巧她比较幸运,成了女猪脚。”
“原来是这样。”陈争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这么说,她倒是因为这个广告成了名星?”怪不得一辈子没有转运的辛老师家也搬到了富人区。大概是小晴的功劳吧。陈争说,“我猜想她后来从公司辞职了,开始了演艺事业吧。”
小黎吧嗒吧嗒嘴巴,摇晃了一下手指,“也对也不对。”
“何解?”。
“辞职倒是辞了,不过不是开始演艺事业,是当全职太太去了。”
全职太太?全职太太!
“她结婚了?”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果。但是,当这个结果真正到来的时候,陈争依旧还是觉得眼前突然有些黑。他一杯酒连着一杯酒的往肚子里灌,希望借此让自己扭曲的脸庞不会显得过于突兀。
“对,结婚了。就因为这条广告嫁给那个扮演她男朋友跟他一起抢面条吃的男演员了。那男演员其实呢,就是我们老板张扬。”他抿了一口酒,“你说我们老板娘的经历,挺灰姑娘的。是吧?她那人在公司里也不怎么显山露水的,按说长相就是清纯了一些,还不如老板那个白骨精表姐漂亮呢。”
“白骨精表姐?”陈争抬起头,“这名字挺有意思的。”他虽然不关心什么白骨精还是齐天大圣,他只想用一些话题掩饰一下内心突如其来的疼痛。
“白领,骨干,精英呗。真名白姗,我们的美女总经理,美到没朋友,现在还大龄剩女呢。”
陈争没有兴趣仔细听小黎介绍白姗的轶事,但是他抓住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信息,这个白姗是张扬的表姐,那也意味着她是小晴的表姐了。
小黎接着介绍说,喜洋洋食品公司只是杨氏集团旗下的一家小厂子。当初杨女士开办这个厂子就是为了给读工商管理专业的儿子大学毕业以后直接接手试水用的。所以一开始注册法人代表就填写了张扬的名字。哪知道四年的管理学学习生涯结束,张扬没有发展成一个职业经理人,反倒完全偏离了杨女士规定的轨道。大学四年,搞乐队玩音乐科科高挂不提,毕业以后又疯狂迷恋上拍电影,跟几个哥们整天拿个破相机走街串巷的乱拍一通。气的杨女士没有法子,只好花重金给张扬在电视台买了个导演助理的工作。原想消磨一下他的锐气,结果张扬干的还挺来劲儿,真以为自己是个艺术家了。更是没有心思回归集团主持家业了。这些年,杨女士真正能仰仗的人却是她这个外甥女白姗。
“看来这个白姗能力不凡。”陈争一边敷衍,一边想,原来小晴也算嫁入了豪门。但是,听小黎的口气,她的老公张扬完全就是个浪荡公子。那么,小晴的婚姻会幸福吗?更何况,哪一个大宅门里的媳妇能真正开心呢?陈争曾经想,假如得知了小晴过的还不错,他就选择默默离开。如今,他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小晴的生活优越程度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想,不单单是衣食无忧那么简单,而是进入了Z市的上流社会。他承认,即使小晴一直跟自己在一起,他也未必能够提供给她今日的生活高度。只是,他显然并不甘心就此离开。他还是希望可以见她一面,当面问问她,这些年,她过得究竟好不好?是不是还能有哪怕一时一刻的瞬间即逝的念头,想起曾经他们那段共有的纯真年代。
“我没有听错的话,白姗在你们集团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
“对。”小黎的眼神忽然一亮,诡异的笑道,“陈老板,听小胡说,您也是资深的钻石王老五。而我们白总呢,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是平心而论,她那气质,那身段,那长相,那学历,那家世——”他正在啧啧的赞叹,大腿里子被媳妇小凌狠狠掐了一把。脸上一瞬间狰狞之后,他嘻嘻笑道,“玩笑玩笑,千万别介意。我们东北人就是喜欢保媒拉纤儿这种活儿。不过,您要是真有兴趣见见她,我可以帮您引荐。而且听小胡说,你是来哈尔滨开分公司的。不瞒您说,我们公司最近也想打开网络市场,正好想找一家公司合作,进行网络推广,搭建互联网销售平台呢。而本人也正在争取从外派乡镇调回Z市负责网络部。调岗申请提交挺长时间了,还没有回音儿。”
陈争明白了,这应该是小黎暗示性的请求自己帮忙吧。于是他说,“如果贵公司真有这方面的意向,那么以我们公司的实力必定超越任何本土的同行。选择我们是双赢。将来若真能和贵公司合作成功,我一定在白总面前力荐你做我的对接人。不过,首先还是有劳黎经理帮我引荐了。”
“哎呀,客气客气!你说的好,双赢么!来来来,走一个!”
接下去的气氛就轻松很多了。吃吃喝喝两个小时,小黎开车把陈争送回了宾馆。
陈争处理了一下邮件,又电话联系了北京公司的负责人,进行了一些事务性的工作。然后,他拨了一个电话给自己的司机兼秘书,“是我,不用惦记,挺好的。你打开我的书柜左边数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一本书,《我们的心晴日记》,你快递到这个地址,你记一下,哎,好的好的。”
在来Z市之前,他本来想把这本书带上的。但是,他手头上暂时只剩下这一本,而且已经被他翻烂了。最终他还是没有带。其实多年前,这本书刚出版时,他曾经邮寄过一本给小晴,他凭借记忆写的辛家东城的旧址。他也不知道,小晴是否看过这本书。当然,这本书新华书店和网上也有卖的,如果小晴有心,应该也可以看到。
现在,他站在窗前,心里很是没底。这些年,什么阵仗也见过了,唯独面对与小晴有关的问题,他总是很措手不及。猝不及防的被她追,被她甩。为了他两次北上Z城。五年时间,她是一根无形的绳索,缠着自己打拼到今天的荣耀和地位,也让自己寒夜梦魇,日日苦数年轮。她究竟是成就了他,还是摧毁了他?这一生,如果能够重新选择,他是否愿意,最初的最初,从来也没有遇见过她?
一切都不能假设。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他不能说服自己放手转身,那就只能像蜗牛一样一步步的往前继续苦苦的挪移,顺便把所有的津液化为一颗银线,希望有一日,借助这根银线,他还能找到最初的本心。但是,蓦然回首,身心已经疲惫,大约,他都已经忘记了,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于是,追逐也变成了追逐本身,生活完全是一种习惯。是的,他习惯了爱她,倘若换一个人,他已经无法适应了。他过不去的那道坎儿,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