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我们那被偷走的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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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预料,辛小晴对于白姗兴冲冲的报告给她的好消息表现的十分冷淡。彼时,她躺在床上随手翻阅一本书,听到白姗的话,也没有抬眼睛,只是说,“冰箱里有饮料,那边有水果,姐姐自己找来吃吧。”她把书合上,放在枕头底下,然后上身向上挪移了一下,靠在枕头上。她很不好意思的说,“姐姐,真是对不起。跟阿伦去乡下好像有点动了胎气,见了点红,医生说这个月只能在床上躺着养胎,哪儿都去不了。看来每天只能跟老阿姨聊聊天了。可是你也知道,她也没有什么文化,跟我也没有什么话题。所以,姐姐不忙的话就多来看看我吧。”
白姗说,“那是肯定的。不过,人家千里迢迢的过来找你,我看你无论如何应该见他一面。要是你不方便出门,我可以带他过来。”
小晴的脸色一下子沉了,睫毛垂下来,打了个哈欠,“姐姐不觉得不太合适吗?”
白姗被呛了一下,心里不悦,歪歪嘴唇,哼了一声,说,“反正我忠人之事,该传达的都说了,见不见他是你自己的事儿。那我可就回了他了。没事的话,先走了。”
两个人不欢而散。自然,白姗在电话里一边道歉自己夸了海口却没有办成事儿,一边把辛小晴又是一顿贬损。
小晴想,这件事情该就结束了吧。陈争不是一个赖皮的人,当年自己不辞而别,他选择了沉默,便是用事实做出了抉择,他选择留在妻子女儿的身边。但是,当年的她难道真的就是那么轻易的决定彻底放弃了吗?难道潜意识中她没有一点点自私的成分想要以退为进吗?她难道没有幻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给她一个说法吗?但是,她曾经的等待换来的是鬼门关里的一场来回,后来,她用五年的时间遗忘,终于拥有了内心的些许安宁和对现实深深的满足。而就在此时,他却回来了。假如曾经的她恨过,又释然了。那么,如今,她对他却是深深的鄙弃和厌恶。
彼时的陈争却突然在某一日黄昏之后失联了。林子希拨打了多次电话,无人接听。后来,彻底关机了。林子希以为是自己每天的爆粗口让陈争烦了,也就没有多想。但是,他哪里知道,陈争已经莫名其妙的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一个类似地窖一样的地方,几个魁梧的汉子对他一番拳打脚踢之后,把他嘴巴堵住了扔在墙根底下。几个大汉开始在外间喝酒划拳。一个中年男声道,“三妹说警告他几句就放了他,可是这小子真他妈的不知好歹。非要刨根问底,问我要个说法。老子他妈的哪知道他怎么得罪了三妹!”
“我听三妹的意思,只要他答应立马滚蛋,就不难为他。要是他不答应,就打到他答应。”另一个男人说。
随后,几个男人也附和。有的说,“这小子就是他妈的吃生米长大的。一只掉到开水锅里的鸭子,除了嘴硬哪儿都熟了。”
“我看还是大哥下手太娘们儿。我的鞭子呢,老子去给他松松骨头去。”
“算了,还是让老四给他爆个菊花吧。”
……
正在这时,谈话突然停下了,只听那个大哥说,“哎呀,三妹,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阿伦说,“事情办好了吗?”
大哥很不好意思的说,“妹儿啊,俺们猜这家伙是你养的小白脸,被你家老头子发现了,你不得不把人家撵走!不过他不想走,想敲诈你一笔,所以,你想教训教训他。不然,你为什么又让我揍他,又不让我往疼里打,就像挠痒痒似的,他能听话吗?”
阿伦叹了口气,“大哥你真该去当编剧。他人呢?”
大哥指指里面的暗室。
阿伦点点头,“把他带到我那屋。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包括老四,都给我离远点啊,别偷听。”
大伙儿一起起哄,“哎呦喂,卸磨杀驴之前还得劫个色。”
阿伦也不理会他们,自己先进了某一个房间。
不一会,浑身血淋淋的陈争被摔到他跟前。当着大哥的面儿,阿伦大惊失声道,“哎呀,大哥,你够狠啊。人都被你打成这样了。”说着,右手抚上陈争被血水和泥土浸染的脏兮兮的脸庞,眼睛转向大哥他们,“你们还看什么看?出去呗。”
几个人面面相觑,笑着推搡着出了门,砰地一声把门关死。就在这个当儿,。阿伦的玉手顺势抬起,然后以自己能使出的最大的力道在空中一挥动,猛的抽向陈争的脸。啪啪啪,接连抽了三下。
“跟你多说一句话,本姑娘都嫌脏了舌头。”阿伦点了一只烟,把烟雾吹向陈争。“看你一眼,都嫌恶心。”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你。既然你来了,就给我个解释。否则,让我离开Z市,办不到。”
“真是死性不改。癞皮狗。”阿伦拿出一根烟,递给陈争,“想抽吗?”
陈争咬咬牙,扭过头。
阿伦也不理他,一根接着一根的吸烟。整个房间内弥漫着尼古丁的臭气。
还是陈争打破了宁静,“是小晴让你这么做的吧?”阿伦没有理他,冷冷的哼了一声。
陈争点点头,“果然是她。原来,原来他竟恨我到这种程度。用上这样的手段。至于不至于——”
正在这时,阿伦的手臂又抡了起来,却被陈争抓住,“你这疯女人,我不还手,不代表我怕了你。就凭你,我现在就可以弄死你。大不了鱼死网破。”他的眼睛渗出血丝。
阿伦颇为震动,手慢慢的放下。然后,她突然大笑,“你行啊!跟我装牛叉啦?”她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人渣!骗子!癞皮狗!”她恨恨的道,“要不是辛小晴那软豆腐心肠的非要哀求我,我早就把你的胳膊腿儿卸下来了。你现在还能跟我在这逞威风!”
“她替我求情?”陈争的心中燃起了巨大的希望,“可是,我又怎么得罪了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伦无力的席地而坐,“你愿意离开Z市吗,倘若我给你个理由?”她缓缓抬头,眼神带着祈求,“她现在很幸福。你应该知道,她嫁对了人。张扬视她为珍宝。现在,她又怀孕了。她后半生会过得很好。你如果爱她,应该替她开心,应该给她一个轻松的未来,一个清白的过往。所有杨氏集团的人都认为,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男人,当然包括你。简单的说,她是清清白白的嫁给张扬的。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你的出现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陈争觉得屈辱,嘴角**了一下。
阿伦继续说,“觉得她很能装纯情?错了,你又错了。这一切都拜你所赐。现在让我先捅破你心口上糊的那层花花纸吧,你其实早就不爱她了,不是吗?或许,你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吧?你爱的是谁?是她爱你的感觉,其实,你爱的就是你自己呀!你不甘心,不甘心从前像只绵羊一样贴着自己的辛小晴有一天反倒把你给甩了。你宁愿无视自己停妻再娶的错误在先,也非要追究她的不辞而别。无非,你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吧?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现在已经成功离了婚,你的本意是以一个成功人士的身份重新回到她身边。假如她现在很寒酸,你就重新伪装成一个救世主,把她拉回到你的身边?以后日日夜夜,让她活在巨大的痛苦之中,一边爱你,一边又做一个害了你抛弃妻女欠了你一辈子感情债的罪人,一边她又承受着曾经背弃你让你五年孤单无依的悔恨。是也不是?可惜呀,天不遂人愿。她反倒嫁给了一个资产几十个亿的太子爷,生活很滋润。那么,你的离婚岂不是失去了意义?所以,你更加不甘心。你不甘心于五年的一场豪赌又失败了,一败涂地惹人嘲。于是,你更加要赖着不走,非要把她的名声搞臭,把她的家庭搞散不可。是也不是?但是,我告诉你,姓陈的,你办——不——到!只要有我阿伦一口活气儿在,你就必须给我滚远点儿!一辈子,你也别想再见到辛小晴!”
“疯女人!你闭嘴!”陈争指着阿伦的鼻子,“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知道多少!你爱过吗?你懂得真爱吗?你有资格说三道四吗?我的话只想跟小晴说,你没有资格。”
阿伦笑道,“我没有,我是没有。因为你不配跟我说话。你更不配再站在她的面前。你知道吗,在小晴最艰难的日子,是谁陪在她身边?是你吗?当她差点就进了鬼门关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温柔乡里吧?”
“你什么意思?究竟怎么回事?她离开我之后,都发生过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告诉我!!”陈争嘶吼。
“你现在开始关心她了?”阿伦的眼神很深沉,思绪的水龙头被瞬间拧开,一幕幕往事如同过电影一样的出现在眼前。她叹息道,“在这个世上,也许只有我,知道她所有的秘密。有些事情,张扬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陈争的心如决堤之海般波涛泛滥,他对于阿伦的胡言乱语根本不屑于顾。他为自己扼腕叹息,觉得自己不值。这些年,无时不刻,他不在想着她。他总是记得,曾经她许给他的,明明是一辈子!而这份承诺假如是从心而生,绝对不会因为一点点小小的插曲就硬生生的被打碎的!所以,他的潜意识始终坚信,她和他一样,会在原地。他总是幻想着,小晴会在某一个地方静静的等着他,等着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牵起她的手走在阳光底下。所以,他的五年,是拼搏奋发的五年,同时也是冰冷孤单苦行僧般的五年。他无时无刻不盼望着能够尽快与小晴重逢。他害怕万一他慢下来了,对方已经走的太远,他所有的努力会失去了意义。
但是,在他们相互彼此缺失的这五个年头,究竟她的身上都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以至于,有一天,他们的重逢会变得如此的不堪?五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已经足够一场姻缘从酝酿到开始,从相恋到婚姻了。这五年,辛小晴应该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吧?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她背弃了自己。如果是这样,千错万错绝对错不在己!于是,他很想听听,眼前这个疯女人的口中究竟能吐出什么确凿的理由,来维护一个视承诺如儿戏的女人伪装出来的正派形象!
“我愿意洗耳恭听。只要你能说出让我心甘情愿退出的理由,我就答应你,今生今世,不再踏入东北半步!倘若不能,真的抱歉了,即便我本无意破坏别人的家庭,如今,我也不得不做一些意气之争。毕竟是她不仁不义在先,我自我保护在后。是鱼死还是网破,咱们可以走着看。”
阿伦啧啧赞叹,竖起了大拇指,“好,很好,非常好。终于敢于揭开自己那层人皮面具了?算你还是个爷们儿!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今天,咱们就可着今天,把所有的陈芝麻烂谷子都倒出来晾晾!最终,是桥归桥路归路,还是强弩对硬弓,咱们走着瞧!”
“奉陪到底!”陈争一字一句。
“好!”阿伦打了个响指,食指定格在空中,指向陈争。然后,她转身打开一扇古色古香的木头柜子,取出一瓶老酒,两只杯子,分别斟满,示意陈争过来。
两个人相对而坐,干了一杯。然后,阿伦续杯。
“我跟小晴认识的年头可多了去了。”阿伦摇摇头,“不过,你肯定不关心这些事儿。说了也没用。就从她妈妈上北京拽她回来相亲的事情说起吧。这个你应该挺关心的对吧?”
陈争闷了一口酒,辣辣的Z市本地产的六零白酒,喝完一杯已经满面潮红。“行,但凡她的事儿,只要是我不知道的,你都可以说,从哪儿开始无所谓。”
阿伦说,“那好吧。我就想到啥说啥吧。”她现在最先能想到的,是一场车祸。不过,大约是太不想面对那段灰暗的时光,她还是暂时跳过去了。“就说说相亲吧,先来点轻松的。”说着,举了举杯子,“我走一个,你随意。”
说到相亲这件事,不得不先说说辛小晴那个伟大的母亲赵红云。
赵红云退休之前的单位是Z市卫生学校的文化课老师。中专院校的学生不好对付,男生调皮捣蛋,女生爱好打扮,真正能静下心来学习文化的有几个?再加上赵红云说话不留情面一些,说深了,说重了,学生们就接受不了。一来二去,她在学生之中的口碑就很差。大家私下里都称呼她为灭绝师太,并且常常找机会跟她玩儿点小小的恶作剧。退休前的五年,她实在觉得干的没有意思,就借着乳房增生割了一刀的由头,办理的病退,偷偷的接受了私立学校Z市老年大学的聘书,成为了象牙塔里的一名光荣的中文老师。彼时的赵红云才真正找到了众星捧月一般的优越感。从自身来说,她从小是个文学青年,一直都有大大小小的文章见诸报端,而且她又是国家单位退下来的,资格更是比那些师范学校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们容易跟老头子老太太沟通。于是乎,仅仅一个学期的功夫,她已经成为老年大学公认的老头子们的梦中情人,老太太们的心中偶像,绝对是女神范儿。她的课堂常常是节节课爆满,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老头老太太因为喜欢听她的课报名了老年大学。这下可好,校长直接找到她商量,给她增加各种福利待遇,希望可以一直留住她。她当然享受这种感觉,跟学校签订了五年的任职合同。
在她的学生中,不乏一些退休之前在各行各业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不过,一旦离开了从前的工作岗位,也就跟大多数人一样,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一代新人换旧人,江山代有人才出嘛。所以,一开始,赵红云对于那个整天找机会跟在她屁股后问这问那的老张头没有什么好感。这个老头名字叫做张世杰,退休之前好像是民政局的一个科级干部,挺小的一个官儿,对于人才济济的老年大学来说,他不算是什么人物。所以,赵红云没有注意过他。但是,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无限的崇拜赵红云。他说,“您没有来教课之前,我就已经在报刊上看过您的文章。那时候,哪里想到过大作家就在自己的城市啊。早知道,早就拜会您了。如今,能有幸当您的学生真是三生有幸。不瞒您说,我从小到大,也是很喜欢文学滴。”说着说着,就塞了一摞子的诗稿给赵红云。“赵老师,这是我退休前后的新作,您给批评指导一下,万一有那么一两篇能够见诸报端的,我可是感激不尽。”
赵红云客气的接过诗稿,扫了两眼。本想着拿回去随便看看,然后提几句意见敷衍敷衍他也就算了。可是没有想到,对于她的任何建议,对方都洗耳恭听,并且仔细的修改,然后再交给她过目。一来二去,赵红云也为他这种精神感动,真的帮他修改了几篇,并且试着推荐给了自己相熟的报社。您别说,竟然有一篇发表了。当样刊拿到手上的时候,张世杰老泪纵横,他一遍遍的摩挲,泪水都把纸页打湿了。他一把攥住了赵红云的手,“赵老师啊,您就是我这辈子的伯乐啊。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您帮我实现了。我现在就是死了都没有遗憾了哦。”说到这,又抹了一把鼻涕。赵红云在心里好笑,“至于吗?”想当年她上初中的时候就发表了第一篇习作,那高兴程度也没有达到涕泪横流啊。她连连摆手,“还是张科长您自己努力的结果,我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功劳是您的,是您的。今天中午请您吃饭,必须请。”
结果那天,就硬是被张老头儿拉过去吃了顿午饭。为了怕影响不好,赵红云特意把地点选在了老年大学的食堂里,只是随便点了四个小炒,两碗米饭,一个汤。这顿饭吃的非常开心。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彼此的家庭,老伴儿,儿女之类的生活琐事。这一下,可是把赵红云惊呆了,连连在心里感叹,人真的要把眼光放平,不能门缝里看人,倘若当初自己不是故意放低身段对张老头真诚相助,如今自己哪能有这种捡到巨额财宝的极度兴奋感!一直以来她的那块心病可算是要去除了。
原来,这个老张头确实很普普通通,但是他有个不普通的媳妇啊。实在是赵红云做梦都想不到的,张世杰跟Z市的女企业家杨承英是一家的,两个人还有一个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儿子,张扬,未婚!
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嘛!一心只想着让女儿嫁得好,通过婚姻得到第二次生命。这机会不是来了吗?
但是,在张世杰口中,对于自己的妻子儿子都颇有微词。“我跟我媳妇关系不咋地,说实话,我看不上她,她也瞧不上我。一个老娘们家家的,放着国家工作不要了,非要开买卖。是,挣了点破钱儿,可是,损失多大,她知道吗?从孩子下生那天开始,我是又当爹又当妈啊。其实,还是当妈的时候多一些呢。那年张扬刚下生,她心急火燎的把月子做完就出去搞什么保健品啦。我儿子那可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一个老爷们带孩子,多难啊。什么苦我没吃过呀。她有几个破钱她就牛气了?”说到这里,他又叹气,“要说我儿子吧,也挺让我操心的。当年他想考电影学院,我很支持。反正她妈妈能挣钱,就往他身上砸呗,培养培养,万一将来当个明星啥的不也挺好。可是,我媳妇非不干,硬是让他学了个工商管理,说是毕业之后直接接手她那一摊子事儿。我说,孩子想干什么就应该让他干,不然一辈子做一些跟梦想不搭边的事情,太痛苦。因为这个事情,我们俩大吵特吵。最后,我和儿子都没有拗过她,还是按照她的意思来了。没招儿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她不给掏钱的话,我上哪儿猫钱去给儿子上电影学院?这下好了,儿子按照她的安排念了工商管理,科科高挂,最后还是花钱买的毕业证。毕业以后,这孩子也不干啥正经事,成天游手好闲的,我看着都着急。她妈妈是管不了他的。好在,他是我一手带大的,还算听我的话,我就跟他没日没夜的沟通啊,磨破了嘴皮子,最终,算是跟我说实话了,还是想拍电影。我就把我这辈子所有的私房钱都拿出来,动用自己的关系给他在电视台买了个闲职,说是当导演助理,其实就是搬个摄像头,准备个道具啥的。你还别说,这小子干的挺来劲,哎,进步还不小。前几天,台长还跟我通了话,说下一步能提拔他自己负责一档新栏目了。人哪,就是这样,你想干什么,兜兜转转的,最终还是回到本心了。你说是不?就像我,老了老了,开始文学创作了,这也算是搞艺术啊。”
赵红云一边饶有兴致的听,一边觉得,这个张扬,就是自己理想的女婿人选。管他是拍电影的,还是干嘛的,只要是个不干坏事的孩子就成了。关键是,他是杨承英的儿子啊!Z市有几个杨承英啊?就是全省又能出几个杨承英呢?倘若不是张世杰的关系,她这一辈子也别想跟杨承英扯上半毛钱关系。可是,有些话,也不好自己开口啊,最好还是能让老张头把话题引到这方面。于是她说,“张扬这么优秀,追求者肯定不少吧?”
一听这话,老张头又眉头紧锁了。“赵老师,您可别提啦。这更是我的心病啊。我这儿子,他呀——”老张头那表情痛苦到一定程度了,赵红云在心里咯噔一下,“怎么?”。
老张头大喘气的说,“他呀!长不大呀!他现在的心理年龄估计还是十八九岁呢!初恋都没有恋过呢!我一说找个对象给我生个孙子啥的,他那表情,按照现在那个挺流行的网络用语是啥来着?蒙,不对,哦,对了,萌!就是萌!”说完,哈哈大笑。这下,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接着老张头这个话头,赵红云心里想说啥就都水到渠成了:“不瞒您说哈,我的女儿小晴,也没少让我操心啊。”
为了建立最初对于小晴的好感,赵红云特意轻描淡写的介绍了一下小晴的文艺气息。“不瞒您说,我跟我家那人都是人民教师。我是搞文学的,他呢,是个搞体育的。风马牛不想提是吧?不过,这样也挺好,文武结合,利于下一代的全面发展吧。从小耳濡目染的,小晴也喜欢文学。也是小小年纪就开始写文章,发表作文啥的。大学时候给她们室友的乐队写过歌词,在学校文艺节上还得了最佳创作奖。不过,她像她爸爸多一些,五六岁我们就送她去学习舞蹈了。后来考虑到就业问题,我没有让她报考艺术学院,还是找了个热门专业广告学,读的是黑大。这不,刚刚毕业,非要去北京闯一闯。哎呦,自从她去了那首都,我没有一天能睡个安稳觉的。那种大城市,是她这样的女孩子呆的吗?她从小到大单纯的就跟一张白纸似的,我实在怕她遇到坏人被人骗。我几次三番催她回来,她都说,公司供吃供住,她每天写文案,工作也不累啥的。那我还是惦记,我准备一半天就接她回来。我跟我家那人都商量好了,把积蓄都拿出来,给她活动活动,看看Z市有没有什么像样的工作。哎,张科长人脉应该也挺广的,等小晴回来,要是有合适的单位也帮忙推荐推荐吧。”
张世杰哎哟一声,“赵老师怎么不早说啊。我媳妇那公司那么大,随便安排个人还费什么事儿啊!你快接她回来。工作问题我包下了。”张老头正犯愁不知道怎么感谢赵老师的伯乐识马之恩,如今机会来了。
赵红云连忙感谢。心里有些别扭。因为接下来,老张头就不再继续儿女的话题了,又开始谈论文学之类的。赵红云连忙吃口菜,又硬性的扭转话题。“那个,张科长,咱们可是说好了啊,小晴回来,她的工作问题,婚姻大事,您可都得帮忙留意着啊。”
“没问题,没问题。”张老头挥挥大手,“包在——”刚要说,包在他身上,突然感觉不对劲。“婚姻大事?”
赵红云点头,“对呀。我姑娘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一说到处对象,她就撅嘴巴,总说年纪还太小之类的话敷衍我。您是个长辈,又是将来她公司的老板,您说什么她能听得进去。”
老张头却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捏着手指头算了算,“哎,我说赵老师,你家姑娘属啥的来着?”赵红云回答说,“小胖猪。”老张头点点头,“嗯,那跟大狼狗不犯象。”他咽了几下口水,清清嗓子,“这个,赵老师啊,我有点想法,您别觉得唐突哈。我怎么觉得,咱们俩的孩子,这么的合适呢?感觉就像是老天爷给保媒拉纤似的呢?”
“啊?”赵老师大惊失色,“张科长,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们小户人家出来的孩子,可是不敢高攀您这种大宅门啊。我的意思是,您公司里要是有什么像样的小伙子给我姑娘物色物色就行了。至于张扬,我怕小晴高攀不上啊。”
为了怕张世杰觉得自己是真的不愿意,她特意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这么一琢磨,这俩孩子确实是太相似了哈。真是到哪儿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两个小娃娃,感觉就像,金童玉女,对,金童玉女。”说完,拍着胸脯假笑。
张世杰听着这话,心里十分滋润。“赵老师,您别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话。您是我的老师,您的文学造诣我这后半辈子都甭想超越。将来咱们再成了儿女亲家,一起研究文学共同进步的机会就更多了哈?”
赵红云咂咂嘴,“张科长,您看看您,这要真是一家人了,一起研究文学算什么呀。我的下一部小说稿,邀请您跟我一起创作。将来出版了,署名是咱们俩个人。”
张世杰瞪大了眼睛,嘴唇**了半晌,“这这这,我这不是耳朵有毛病,听错了吧?我这把手儿,真的行?”
“我说您行,您就行!”赵红云说,“只要儿女们的事儿成了,咱们俩不是都省心了?大把的时间不创作文学,干什么去?”
这下倒是好了,俩人越说越热情。最后,直接跳过了儿女相亲这一步,两个老家伙把儿女亲事就这么给定下来了。“过去的婚姻哪个不是家长包办?有几个离婚的?哪像现在,自己处,处了半天好不容易结婚了,没有几天散了。你看我跟杨承英,一辈子吵架吵过来的,就是吵不散。”说到他和妻子的事情,张老头无比温柔。
赵红云附和的笑着,“张科长您这话说的太在理了。何况,咱们俩的孩子都是长不大的少年。如果我们当父母的再不管管他们的终身大事,让他们把好年华错过去,那可是父母的失职。”
“对对对。”张老头附和。
就这样,这两个人不仅跳过了家里头老伴儿的考核,跳过了两个孩子相亲的流程,竟然互相把生辰八字之类的东西都交换了一下,像模像样的准备找个中间人做个介绍人。两个人选定的就是共同认识的老年大学的另一位老师,就是我们之前说到过的李某某的父亲李老师。此前,李老师也动过跟赵红云做亲家的心思,不过她知道,赵红云心高气傲的,也就没好意思提出。还真是幸亏没有提出,否则肯定碰了一鼻子灰。
于是,便有了赵红云从单位请假,千里迢迢进京生拉硬拽的把女儿扭送回衙的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