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润州篇 09 猜猜不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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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一个灯笼,送了一个荷包做回礼。
真真是个蓝色的小荷包,虽然七娘画画写字不好,绣工倒还是拿的出售。冯玉瞅上便喜欢了。
午后一小歇,便是有人来说晚宴。家中有客,冯玉让人给请了到前厅去,小姐们先各自在房中过膳,待夜里赏灯,再一一出去。
身边的丫鬟也没敢做太好的花灯,都举了三两个不大不小的圆形或者长条灯笼,把小院挂满,七彩照得人心都暖了。
二夫人房里的松枝很快从前厅回来,提了一个七彩流光小灯,上头是单薄的苏绣缝的布,外边还有西洋琉璃相嵌,配上上好的楠木,十分好看。
众人凑了过去,忙问松枝,“松枝姐姐,这是谁做的灯?可是太爷让我们轮着欣赏?”
松枝把灯递给了白鸢,让她小心端进去。“不是咱们家做的,这可是苏州玲珑坊的精品,千金难求,有人特地讨了来,又送给咱们。”
松枝说话的时候,还瞟了七娘一眼,见她一脸喜欢样,不忙不急地说,“七小姐待会儿出去,可要多谢这位贵客。”
“咦?”七娘也好奇了一番,举着花灯转了两圈,少女心一时就起来了,“可是那位哥哥送的?”
“不是哥哥!”松枝也卖了个关子,“你出去就晓得了。”
冯家的赏灯弄得也不是很大,和许多大户人家一样,挂起花灯几百盏,邀请有人吃酒谈笑罢了。
七娘出去的时候,冯太爷已经有了醉意,侧卧在花厅边上的贵妃椅上,前后抱了两个炉火,上了被褥,小歇了去。
少了大长辈,三位老爷同一两个年长的世交友人在闲谈,两位兄长又与几位年轻一些的友人在吃茶,母亲等人退到了一处长灯下吃果饼,待小姐们出来,更是热闹了。
冯淑和依旧没给放出来,也不过是冯淑平和冯七娘带了一串丫鬟,说着笑着嘻嘻闹闹就到了花厅。
此时各转角处都挂了一长串灯,不知是不是太爷的喜欢,都是正红色的灯笼,显得格外喜庆。
新年的“春”字仍大大地贴在窗头,一个恍惚,七娘想,待姐姐出嫁之时,怕是也这番热闹吧?
见了女儿出来,大夫人可是先站起来的,拉过冯淑平的手,暖着心头就引上去,“家中来了几位贵客,也有清苦正廉的读书人,先上去打个招呼。”
二夫人没有大夫人那般热情,只是朝着七娘点了点头,让她随去。
先给三位老爷那头的贵客问安,一个是润州城的教书夫子,一位是游历商人。很快转到二位哥哥那头,还没靠近便看见冯玉挤眉弄眼。
冯淑平先发现的,可是惊讶,“五弟你眼皮抽筋了?”
白鸢忍不住在后头一笑,她才发现是冯玉搞了怪,忙过去先给客人问候。
怪不得冯玉表情多,原来杜别架又出现了。
“杜大人安。”二人先给杜别架问了礼,又等冯易介绍下一位。
“这是朱先生的门下生,陈德章,陈兄。”
提起这位陈公子,七娘眼前一亮。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位陈公子来年秋闱之后,便是润州城百年来的第一位探花郎了。
为人也算低调,得了功名不求闻达,只谋为民做事。有京官不做,回了润州从县令做起,二十年佳绩名声赫赫,最后是随了江南督使了。
前世只听到名声,倒没见过人。今日一见,果真不同。
冯易的关注在冯淑平身上,倒是没怎么仔细看七娘的表情。杜亭承可是看到了,这小姑娘怎么回事,见谁家的公子都一副欢喜样,唯独看见自己一脸的嫌弃。
“别看陈兄今布衣,他才华横溢知天下大道。早些吃饭之时,朱先生便满嘴称赞,谈吐之间连爷爷都十分赞赏。”冯易今日是受了母亲的指示,故意多给二妹介绍这位陈公子。
冯淑平显得兴致一般,表现还是彬彬有礼的,相互拜了礼,便是打算回夫人们那头去了。
这怎么行!
冯易先了一步,拦下妹妹,“母亲和婶婶们吃酒的,你们也不好那一口,不如同我们品一品茶?”
这是什么情况!七娘心中给敲响了一万个铜铃,瞧了瞧大哥,这可是要做媒?
悄声退到冯玉边上,问,“大伯母是相上了这位陈公子?”
冯玉看了一晚上的戏,终于等来了可以八卦之人,“八成,方才连陈兄的祖宗八代都问清了,就等二人点头。”
若是如此,就放心多了。
干脆和冯玉站一个线上,遥望那头的好戏。
不过,杜亭承不让。
“不知方才,可有人把花灯送到七小姐处?”
花灯?什么花灯?冯七娘眨眨眼假装不懂。
杜亭承又问,“我托人从苏州带回来的锦绣琉璃灯,七小姐可是看到了?”
“原来是大人的手笔,真是好看呢!”七娘甜甜地笑着,“正让下人们欣赏,过会儿就送回来给大人。”
“不必,”他说道,“本也是送给七小姐的,喜欢便收下。若是不喜欢,也只管扔了。”
这话说得,想退回来也不成了。
冯七娘恨恨得咬了咬牙,也只能道谢,“那七娘就谢过杜大人了,如此精美绝伦之物,又是千金难求,必定高高挂在正北面,供奉起来。”
冯玉喷了一口茶,恼的冯易都诧异地看过来了。心想这位妹妹,平日里挺和顺的一个人,怎的今日长了小牙开始咬人了?
倒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杜亭承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又说,“七小姐这般喜欢,早知我多买几个了。挂得满一个房子,便不会觉得多稀罕了。”
冯淑平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角,擦觉了自己失言,才低了下头,没再呛声。
冯易忙道,“杜大人大量,我这位妹妹尚且年幼,话语之间不妥之处,还望大人谅解。”
哪里有不妥?杜亭承最喜欢的就是逗这位假装很糯米的姑娘生气咬人,还屡试不爽。说到年幼,是小了一些,不过这已经过了年了,十四了,是该时候说一门亲事了。
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位忽然冒出来的陈公子,心想:还望你赶紧和冯二小姐对上眼啊,不然姐姐不曾说完亲事,这位妹妹就要被耽误完了!
收到不和气的眼神,冯淑平也瞪了一眼回去。
话说,她对这位杜大人,也没多少好感。只觉得,一位正儿八经的别架,明明这么年轻官这么高,也没瞧见做过什么,平日里都是在风花雪月之中看见的。作为长安户,她们这等乡下人才不知道他想什么。
收尽了姐妹二人的表情,杜亭承慢慢道,“童言无忌,快请入座吧。”
说了是比花灯,冯太爷小憩了一个时辰,趁夜色正美时分醒了。
唤众人把花灯一一拿出,非要比个子丑寅卯才罢休。
这会子连带主人丫鬟都去提了灯笼,一个一个细细瞧过来,竟然是安氏的灯笼最复杂好看。
那兔子的外形扎得惟妙惟肖,用的纸也薄透明亮,提杆上下了一点小功夫,上的话紫檀的木雕棍子,一下子把其他的灯都比下去了。
冯太爷也有点为难了。今日比灯,说实话是想让两位姑娘拿出来秀一秀的。且看……七娘就不说了,能拿个灯出来就不错了,虽然也是有点好看的。冯淑平的等也委实普通,一个正儿八经的八仙灯,就是画的不错,在做灯的造诣上没下功夫。
再看看其他夫人和少爷,也晓得收敛一些,没去讨个第一,倒是孙媳妇安氏给强出头了。
冯太爷正为难,安氏也收到了大夫人的眼神,忙提着灯就朝冯淑平那头凑,“这兔子灯啊,可是二妹妹帮我做的。”
竟然有这一手!
“我瞧着二妹妹腼腆,都不敢把这番才华拿出来,闷着头做个八仙灯,虽然是好看纳,却比了老人家的心思还老,不如兔子活泼可爱。就变着法子让二妹妹给我做了一个兔子灯。爷爷您瞧瞧,只有这两只眼睛是我点的,其他可都是二妹妹的巧手弄的,可是好看?”
安氏这话下来,冯太爷舒心了许多,忙道好。
“如此,咱们家还是淑平最心灵手巧啊!”
这话说得,一下就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七娘心里想,爷爷你莫不是嫁孙女心切,只要有个人,差不多的,分分钟巴望着把姐姐配出去。
不过,这位陈公子还真是不错呢!
杜亭承也十分同意,趁着烈火烹油,提了安氏手里的灯起来,在人前晃了晃,“哎呀,可不是嘛,我瞧着整个润州城挂的花灯,也没个比它更精致了。陈兄你看如何?”
这位陈公子,一直都是挺少话的。听了被点名才张了金口,“正如杜兄所说,甚好。”
也没多看冯淑平几眼,让人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半晌,冯太爷说,商花酒,各讨了灯火写灯谜去。
“咱们也来凑一凑世俗的味道。今儿花灯璀璨,不如各题一个灯谜,又各去破他人的灯谜。且末太快,灯谜写好了,让人都给贴上去。谁又猜出来了,莫要说出,尽管写在纸上,让我和朱先生一一来看。”
朱先生年过花甲在润州已负大雅盛名,点说这一则好。
夫人们没打算参与,小丫鬟们大多想不出,那么灯谜也不过是几个年轻人外加三位老爷的事。对了,还有一位游历商人。
七娘取了笔,先是看二姐一副快要进入悲春伤秋状态的模样,摇摇头想要冯玉帮忙。转头瞧见杜亭承已经走过来了,取了纸笔站在七娘边上,侧头便问,“可有绝句?”
我还有律诗呢!七娘愤愤然,她要是会写,就不必愁了。
“不如我帮你想一则?”
还能帮吗?瞧瞧看左右不远处的夫人们和太爷,都在各自说笑没有瞧过来。三位老爷也寻思差不多了,有两位提了笔,只剩下冯玉和自己大眼瞪小眼了。
忽然手边丢过来一团纸。白鸢上来挡了一手,帮七娘展开,见上头有书:莫道肚皮大,莫恼火烧心,由得笔上妆,笑看上元情。
“这……是什么?”七娘小心瞟了一眼,那头冯玉已经提笔书完,正寻来管筒把字给贴上去,那头上书: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层浪,入竹万竿斜。
比起杜亭承丢过来这个,文雅上许多。不由得心头切切,顺手誊抄了下来。
过一会儿,各家的灯谜都写好了。贴上了四方纸灯笼后,冯太爷邀朱先生先看一遍。
小姐家的字自然是娟秀一些,七娘誊了两遍,微微写上了工整,才敢拿出来。冯淑平的小楷本来就好,一对比就把七娘的给比下去了。
公子和老爷的字大概是比不出来的,若不是七娘方才多看了一眼,还不晓得冯玉竟然能写出如此苍劲有力的字体,不似平时的混蛋,倒是大气天成。
其则有二极佳,一方是冯太爷点出来的,上书:最喜碧衫来,人将草帽戴。短刀不讨恨,千家多喜爱。
再一则就是冯玉那书了。
“哎,我觉得这个更甚,不仅说以物形,更是以字形。”冯太爷指了那一则。
朱先生却只说了冯玉那个文笔更加工整好看。二人先后争不下来,先去一旁吃茶,待他人猜谜了。
夫人和丫鬟们也凑过来看灯谜,各有其说,十分热闹。
七娘也瞧了好一些,除去一个简单的能略猜到谜底,其他的究竟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冯玉不知何时凑过来了,努努嘴瞧往冯淑平那头,小声说,“你瞧着陈公子和二姐有戏不?”
那一头陈公子正儿八经地在看灯谜,避了左右女眷一步之远,举止得当,并没有斜视其他。而冯淑平,不知在想什么,面上没有其他表情,淡然与左右说笑。
“早晨你去打听的事儿呢?”
冯玉想了想,说,“阿来跟兰姑娘打听了,说是二姐确实和大伯母提,不想嫁入大户人家,只喜欢勤勤恳恳的读书人。人品好就可以,家境过去得了就行。”
“大伯母肯了?”
“只听得早晨是生气的,如今看来多半是肯了。如果这位陈公子不得,下一位差不多就是咱们杜大人。”
杜亭承?七娘倒是没想过这个人竟然在大伯母的考虑范围内,难怪经常能见这种日子也能见到杜大人。
瞪了一眼在人群中十分扎眼穿着深红色衣袍的杜亭承,七娘只说,“可知道这位大人的家世?”
冯玉摇摇头,“之前不知,今日左右能猜到一些,非富即贵,又是长安人士,年方二十出别架,衣着打扮如此华丽,瞧瞧他那腰间的玉佩,啧啧……”
说话之间,杜亭承已经走了过来,也凑到七娘边上,问,“可是猜出了哪一个?”
不提这个还好,咱们一同八卦八卦还能是朋友。
“不曾,你先与我说说我这个是什么!”总不能自己写的谜底都不晓得吧。
杜亭承笑了笑,转而问冯玉,“冯五公子可曾猜到一二?”
冯玉又不是吃素的,大方答道:“都七七八八。”
杜亭承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如你先来写?”
冯玉说好,抬脚提笔去了。
七娘没人商量的人,可是闹心。忙扯了杜亭承说,“那你可要告诉我一二,不得我是最后一人。”
瞧着七娘又气又急的小模样,他也收了坏心思,“得,你同我一起去。瞧着我写什么,抄一半便是。”
“那万一你的是错的呢?我总不能错的与你一样吧?”
“这简单,”杜亭承说,“你且抄我前三个,我有把我三个是没错的。”
这般也好。七娘跟着过去了,白鸢忙来帮档,一来二去便写了几个字。
后头的点评,七娘都没了心思。冯玉说他写了四个对,其他要么写错要么不写,头魁还是让冯淑平给拿了去。
长辈的心思,做儿女的大抵也都懂。冯家这位小姐虽然已经十七,大抵还是花容月貌之时,长得也算是不错的,家底殷实,丢出去不会说配不上谁。
七娘忽然很欣赏今夜的冯淑平了,没了以前对柳生那种恨不得倒贴的心思,也没悲春伤秋吟诗作赋的情怀。如果他们再努力努力,说不准就成了。
勾勾手指对冯玉说,“我觉得咱们要努力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