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旖旎春光，两具如水蛇般在塌上缠绕的身子。
    其中一个男子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低喘不停；被男子压在身下则是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清秀，肤如凝脂。
    少年呻吟着，嘴里不停喃喃着“老爷”。
    “笃、笃、笃”
    敲门的声音传来，长长的三声，是那人敲门的习惯。
    如那人的性格一样，漫不经心中催得人心烦不已。蔡京此时再好的兴致也像是被一盆水熄灭了。
    大手一扬，用棉被盖住少年赤裸颤抖的身躯，蔡京便开始穿衣服，只是胡乱地套上了亵衣便道：“进来吧。”
    方应看一进来自然嗅到了空气中还未散去的糜烂气息，还混合着熏香的味道。他受不了的味道有许多，尤其是这样的味道。但他，必须忍。
    一如既往没有露出丝毫厌恶的表情，方应看反而看着蔡京微微地笑，笑得无邪，笑得一派清雅。眼神扫过那凸起的棉被，他随意道：“打扰了蔡大人，是方某不对了。”
    “哪里哪里。老夫不曾在意。小侯爷今日来，可是有事？啊，对了，小侯爷的风寒可是好些了？”蔡京说着，心里却明白方应看不打招呼就来找自己，那肯定是没有好事的。莫非…不可能，六扇门目前还并未传出消息。方应看就算知道了也早进了天牢了。
    “承蒙大人挂怀，方某的病已经好了。”方应看若有一个目的，那么说话是绝对不爱绕圈子的，他也烦别人和他绕圈子。于是他顿了顿，直接说出此行目的：“听说大人今夜要劫国丈大人的生辰纲，不说多了，方某只要三分之一。”
    蔡京一怔，又迅速道：“听说？小侯爷可不能乱说，老夫岂敢干这样的勾当？”
    老狐狸！还不承认。方应看心里暗骂。
    “那两批粮草劫的可算顺利？蔡大人的死士还真是鞠躬尽瘁啊…”方应看的语气带着惯有的三分慵懒、七分笑意。
    若是常人，早就遍体生寒。可蔡京不是常人，他是老谋深算的大宋丞相，他是掌握着大宋朝廷上无数条盘根错节势力的人。
    他只惊，不怕。
    于是蔡京不再隐瞒，拊掌而笑：“都说小侯爷天之骄子，不仅有敢当万夫之勇，还有不同凡人之智。此话不假。老夫佩服，佩服啊。不错，粮草是老夫劫的，那死士也是老夫派去的，至于令牌…老夫只是和小侯爷开了个小玩笑，万望小侯爷不要介意。”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就算自己承认又如何？方应看还不会蠢到就这样与自己翻脸。
    果然是他…方应看心中冷笑。
    “怎会，方某日后还得多多依仗大人。”
    “哈哈哈，哪里哪里。那小侯爷方才要生辰纲是作何用？小侯爷莫非有什么困难？”蔡京笑道。
    “非也。方某只要三分之一，就可以为大人扳倒六扇门——神通侯府的根基所在。这买卖，算亏么？”方应看用不紧不慢的语气再次提出自己的要求，同时也开出了足以等价的筹码。
    扳倒六扇门，然后击垮诸葛正我——蔡京在朝廷与汴京最大的敌人。蔡京，你不会不为所动吧？
    蔡京用惯有的多疑目光打量着方应看的表情。好样的，他还是那幅不露声色的样子。那抹浅笑在蔡京眼里却变得有些神秘莫测了。
    方应看，你到底是个怎样的野心家？是如何在朝廷与江湖中以一己之力与各方势力维持微妙平衡的？又是如何做到何事都不露声色？
    你明知是我栽赃于你，却助我扳倒六扇门，你在打什么主意？蔡京看着眼前英挺俊逸的男子，眼神明暗不定。
    “小侯爷可是与六扇门有了过节？”
    方应看声音带笑：“方某既然决定与大人一条战线，那么六扇门与神通侯府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哈哈哈，好！小侯爷是个义气人！”只消片刻，蔡京就变脸般笑道：“若是果真扳倒了六扇门，老夫定竭尽全力助侯爷成就霸业！”
    助我成就霸业？你不一心想着过河拆桥你就不是老狐狸蔡京了。
    “那没别的事，方某就告辞了。祝蔡大人今晚收获一条大鱼。”方应看一刻也不想再多待了。
    蔡京笑了笑，又道：“小侯爷且慢，老夫有一份薄礼还请小侯爷笑纳。”
    “嗯？”
    蔡京伸手掀开背后的棉被，瑟瑟发抖的赤身少年轻咬水唇，看着蔡京怯怯地叫了一声：“老爷。”
    少年那双黑色而湿漉漉的双眸似有话语无数，溜溜地转了一圈，便停在了方应看身上。
    “怜儿，跟着小侯爷回府。好好的服侍着。”
    “是，老爷。”怜儿点点头，垂首的模样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方应看不语，也不作出任何反应。直到蔡京的脸上开始有些挂不住了，他才含笑点头：“多谢蔡大人了。”
    临出门时方应看突然又回过头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蔡大人近日可要多多注意一下您手底下的人。”
    然后，离去。
    蔡京不解，但随后他就懂了方应看话里的含义。
    他捏着瓷杯的手“咔咔”作响，随后，杯子一下子碎裂，血迹随着瓷片落在了地上。
    跪在地上的人是蔡京安插在六扇门的暗探，此刻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直到听见蔡京幽幽的一句：“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才用颤抖的嗓音重复道：“不知是谁替换了路蒙服下的毒药，六扇门的无情已经知道路蒙非弑父后意外暴毙而是服毒自尽的了…还对外称路明还在六扇门，并未提到路蒙上交捡到的令牌一事…”
    “无情…无情…好一个无情！屡次三番坏老夫的好事！”蔡京怒极反笑：“不过你万万也未想到吧，你救了方应看，他居然会反咬你一口！”
    狠狠拂袖：“务必把奸细查出！你继续留在六扇门，一有异动速来禀报！”
    “属下明白！”
    方应看，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蔡京愈发感觉方应看的确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现在与自己一线，自己可谓是如虎添翼；可只要他有朝一日要与自己为敌，自己心里竟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战胜这个如旭日朝阳般璀璨夺目的年轻人。
    毕竟，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面对明枪暗箭依然能谈笑如故、风云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