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件事 飞蛾扑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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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市南有一家桌游吧是我高中同学开的,由于经费限制店址选在写字楼里。放假前我答应去帮他画一张活动海报,但是到那的时候他还没有来。
“……你在哪呢?”我打去电话问。
“……刚起床。”对方的声音充满了起床气。“你……到了?”
“嗯。”
“这么早干嘛?”
“睡不着。”
我总不能说我床上有个睡相奇差的男人早上六点就把我踹醒了吧。
“……你先在楼下的M记等我……我洗把脸就过去。”
我找到了那家M记坐下,要了一杯橙汁。橙汁是酸的,喝得我瞬间清醒。看表八点了,我估计严霖得中午才能起来。
从M记望窗外看去,道对面有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宣传的恰好是里子他爹公司开发的房产。上写着“城市中心的香格里拉”,不禁使我浮想联翩,是说这个小区建在山上,氧气稀薄,还是说里面非常原生态,可以养牛养羊。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笑出了声,就在独自一人的餐桌上,对面那张桌子上的小男孩正在喝豆浆,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被我吓着了。
男孩看起来也就七八岁,斜刘海,穿着件藏蓝色的帽衫,让我想起来某个故事里的男主角,对面放着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孩子背的小书包,小男孩见我也看他,兴许是因为慌张,眼睛盯着我眨个不停。
我想起严霖说小时候他替我喝豆奶的事。我确实不爱喝豆奶,到现在也是,从前小学第二节课下课都有眼保健操和间食,间食一开始是有香肠的小面包之类的,后来被家长投诉不健康,校方就改成了果味的营养豆奶。真的很难喝,我只喝过几次,但那个味道我至今难忘。
这么说我记起来了,自从我说不爱喝,确实有个人总是抢我的豆奶喝。
原来那个人是严霖啊。
不一会小男孩的妈妈回来了,看见男孩的豆浆还没有喝完,数落了他一番,站在一旁看着他把剩下的喝完。
男孩皱着眉,扬着脖子喝豆浆的样子,那样似曾相识。
我一直在窗边坐到十点,我等的人终于露面了。
这个人叫白术。它的念法跟同名中药的念法是相同的,术不念术,念“竹”。我们虽然是高中的同班同学,但上学那会并不熟,毕业以后他带我去玩桌游,我们的关系才好起来。里子老说我身边围一群小姑娘,其实都是通过他认识的,这家伙很会来事儿,说起话来没人不爱听。当然,除了刚起床那会。
“哎呀让你久等了,太不好意思了!”他一见我就满脸歉意地说。“唉?你是不是长个儿了啊?”
“……不知道,没量过。”我明知道他可能只是寒暄,还是愿意相信我比之前高一点了。
“一会儿上去我有卷尺,你量量,绝对长了。”
他的店在十六楼,上楼还得有电梯卡,按理说谁会爱来这么麻烦的地方,可是奇了怪了客人总是络绎不绝。我们到楼上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几位客人在等待开门了。
“我来晚了不好意思,快进来坐,歇一会儿随便玩点什么,我给你们做几杯饮料。”白术说话时表情很认真,“免费的,当是给你们的等桌补偿。”
“我也等了很久。”
我说。
“你也有,小样儿。”
白术家是真正的工薪阶层,白术高中毕业以后说什么都不想上大学,正好他亲戚家一个哥哥有这个买卖,就转手给了他。基本也挣不了几个钱,但他还同时开淘宝店,这个店也算是他的一个站点。
白术让我模仿一个很弱智的风格去画他的活动海报。圈外人总觉得我们学了画画就应该什么都能画得出来,我只想呵呵。白术安慰我说你假期在这玩免费,你就当是给我打一天工,你也别当这是画画,就当是来搬砖了。
我身边喜欢玩桌游的不多,张佩原本算一个,但她在的时候,在场的所有男性都免不了要被她定义一遍跟我的“关系”。我在考虑要不要叫她下午来玩,白术在吧台里一边调饮品一边跟我说:
“你不叫几个人来吗,我进了一批新游戏,咱们下午可以玩。”
“……你叫吧。”我想了想。“我这边就一个能叫的。”
“上次来的那个小姑娘?”
白术笑,他大概觉得我们俩有点什么。
“嗯。”
“她挺有意思的,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
“不过玩那种语言类的桌游她挺在行,装得跟真的似的,我觉得她也许很适合当演员。”白术把一杯装着小青桔子的饮料放到我面前,“不过这方面还是你懂,你觉得呢?”
“大概吧。”我回忆起之前一起玩时的情景。“她挺灵的,就是精神不大好。”
“啊?”白术特认真的瞪大了眼,看我没什么反应才知道我在说笑。“你怎么这么说,她哪里得罪你啦。”
“没有,我陈述事实。”
中午白术在店里烤鸡翅招待我,客人闻到香味也点了几份,白术变得非常忙,我帮他打下手。
“你帮我把所有的鸡翅中间切一个长口子。”
白术把一盘生翅中推到我面前,很麻利的开始调酱汁。
“……你跟谁学的。”
“什么?鸡翅啊?”白术呵呵地笑。“跟我……嫂子学的,她就喜欢研究烤箱。”
“你有哥?”
“表哥,这店本来是他的。”
“……哦。”
店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的,我瞄了一眼菜单,确实没有什么有油烟的项目,都是些饮品和小吃。
“哟,老板,夫妻厨房啊?”
坐在吧台旁边一个公鸭嗓的男生伸出脑袋来冲我们乐。
“这怎么话说的呢?”白术头也不抬继续忙他的,看来是个比较熟的人。
“这位小哥哥是谁呀,不介绍我认识一下?”
“你想认识你自己问,嘴不是还在你脸上吗。”
很少看到白术对人这么冷淡的时候。我用余光扫了一下那个男生,很瘦白,皮肤不怎么好,好像在起青春痘。
“小哥哥,你有没有女朋友呀?”
“……”
这男生的声音听着难受,好像在夹着嗓子在学女人说话,而且嗓子哑了。
“你干啥呢,你再吓着人家。”
同桌的另一个男生——或者该说是男人,个子跟我差不多,可是长相看起来像是三十了,好像刚从卫生间回来,把水甩在公鸭嗓的后脖子上。
“哎我擦!”公鸭嗓吓了一跳,很反感的捂住自己的脖子,狠狠给了他一个白眼。“脏死啦!讨厌!”
“别理他。”男人对我说。“他是个花痴。”
白术看见男人过来帮腔,表情立刻和缓许多跟男人聊了起来。我打完下手转身在水槽那洗手。
水槽的上方有一个小镜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厨房要放个镜子,但是我在看见它的一瞬间,顺便也从里面看到了公鸭嗓,他正趴在柜台上,微笑着看着某个地方。
我好奇地回头想确认他在看什么,但他发现我回头看他,立刻直起身子看我,朝我高频率地招手。
“小哥哥,”他小声说。“我叫梁复,你叫什么呀?”
“……我叫,”如果再不理他恐怕有点瞧不起人的嫌疑,我顿了下回他。“我叫严霖。”
白术在一旁听了,笑起来:“你改名了?”
“……”
白术总是很难听懂我的笑话或是一些心眼。梁复很不高兴似的撅起嘴,不再问我了,把头伸回去继续跟他的朋友们玩。
过后想起来我竟然有些愧疚感,甚至为我打从心底不愿结识这样一位“特别”的人士而感到可耻。
中午这桌客人走了,只剩我们两个在店里,不可避免地聊起了这事。白术也看不大上那个梁复,但他又说,梁复这个人除了娘了一点,人挺好的,店里忙不过来的时候他经常来帮忙,从来不要钱;店里的很多桌游也是他买了放在这的,也没要过钱。
我心想你确定那是因为他人好吗。
“而且他吧,不像其他娘炮那样事儿事儿的,他不墨迹人。”
“你认识还不止一个娘炮?”
我忍不住吐槽到。
白术愣了一下,继而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啊,你哥我这些年尽遇到这样人啦。”
“这样人?”
我不解。
“对啊,高中三年,我光是被娘炮缠上就三四回了。”白术一脸沮丧。“还有两次是男的直接问我要不要交往,我简直是要吐了。”
我下意识地上下打量他一番,也不是长的太帅,也没有身材很好,实在也是想不明白“那些人“看上他哪。
“搞得我现在很恐同。”他说出这么个词,张佩从前总拿来形容我的词。“要不是梁复是我朋友带来的,我都怕我拒客。”
“你身上有……”我认真的分析着。“吸引同性的荷尔蒙吧。”
“我靠,那我媳妇儿是怎么回事,她其实是男扮女装吗?”
他说完这句话我俩都觉得哭笑不得。他说的媳妇儿就是他女朋友而已,我见过她几次,其果敢英勇的气质令我印象深刻,要不是长的还不错,我真的会怀疑她是男扮女装。
“你怎么样啊,你和张佩。”
“什么。”这件事我懒得说太多,“我俩不是。”
“真的假的,一个长得那么漂亮的大姑娘天天在身边,又聪明又懂事,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喜欢就追啊。”
“……你喜欢你追。”
要不说白术的脑子不会拐弯,他认为我跟张佩关系好是因为我们俩关系暧昧。
“我有媳妇儿了!”
白术很认真的说。他这个人其实很矛盾,他很会来事儿,按理说脑子应该很活,可是实际上,基本什么玩笑话他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