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件事 飞蛾扑火(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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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时候来了一群客人,我识趣地先走了。幸好没有叫张佩来,不然下午可能就要陪她东逛西逛了。
    上了公交车往家走,这时我才想起被我独自扔在家里的严霖。一上午一个电话也没有,微信也没有,还没有醒吗,还是说起床了之后发现我不在就在我家实施了抢劫吗,或者说这人难道宿醉后直接死了吗?
    就在我浮想联翩的时候,手机响了。我跟自己赌了十块钱是严霖,看了一眼是一串手机号码,这才想起来我没记严霖的电话。
    “喂。”
    “……喂。”对方声音很沙哑,“你在哪。”
    “外面,现在回去。你才起来?”
    “我早起来了……”声音里透着不满。“我想出去走走。”
    “你走啊,门旁边的鞋柜上有备用钥匙。”
    “……你把门反锁了你不知道吗。”
    我还真不知道,早上锁门一般都是下意识的行为,到底锁没锁我也不记得。我憋不住笑:
    “那你在家等我吧……我还有两站地。”
    “……”
    话筒那边似乎无奈的呼了一口长气——从鼻子里。
    “我可以用你电脑吗。”
    “不可以。”
    我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他终于恢复到原来的嗓音。“里面有小黄片儿啊?”
    “……总之不能用,你可以看电视。我马上就到了。”
    我的桌面上都是我拍的片子,演员不够的时候里面难免有我的戏份,我可不想被人看到徒遭嘲笑。
    我收起手机,突然听到车厢前半部有个熟悉的声音。
    “哎呀你是不是男人啊,这么大个肚子你没看到啊!”
    一般这种时候我都不大爱凑热闹,可是这个声音我仿佛不久前才听过。
    啊对,是公鸭……不,是梁复。
    我踮起脚往声源处望去,果然一个高瘦的脑袋在人群中扬着。
    “我怎么了我就大声了!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人!”
    对方什么反应我完全不知道,因为梁复的声音实在太尖锐了。车上人不算太多,我在车后半部分,他在前面,我听到旁边有人吃吃的笑,好像在嘲笑梁复的嗓音。
    我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公车靠站了,下去了好多人,我终于可以看到梁复的整个身影。从侧面看去,又高又单薄,头型很像日本的高中生,刘海很长,不对称的左右分开。他的手握着吊环,背挺地的很直,直地不自然,好像里面穿了一个背背佳之类的东西。
    这看起来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暗自喜欢着一个不可能喜欢自己的人。也许是职业病,我又想给上次想到的那个故事加点东西:
    男人把儿时的玩伴带回家住,但这个儿时的玩伴实际上暗恋着他,表白未遂就设计杀死了他……
    等等。我猛摇头。我怎么会想到这种情节,跟张佩似的。
    我在车上胡思乱想,差点坐过站。
    到家用钥匙开门,发现门并没反锁。
    难道是我妈回来了吗。
    进门的时候严霖正在看电视,看到我进来了很自然地说了句“你回来啦”。
    “……我妈回来了吗?”
    我把钥匙扔在鞋柜上。
    “没有人来啊。”
    “那门怎么没锁?”
    该不是进了小偷你都不知道吧。
    “没锁?”严霖这才舍得转头看我一眼。“我怎么打都打不开啊,不是锁的吗?”
    “……”我真是挺无语的。我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到玄关这。
    “干嘛?”
    “你来一下。”
    严霖不情愿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上身穿着件老头衫,像个大虾一样佝偻着背走过来。
    “怎么?”
    “你来,现场表演一下你如何试图开这扇门的。”
    咔咔咔哒哒哒。
    “你看吧,打不开。”
    “……你开的是安全锁。”我脱鞋进屋,懒得再理他。“开门锁是下面那个。”
    “……你家门锁这么低啊。”
    “……”
    我感到收到了极大的……侮辱。但是我也不好反驳什么,毕竟严霖的身高也不是太常见,比起他我觉得自己还正常点。
    家里被收拾的很整洁,昨晚严霖洗完澡在厕所滴答的一地水也擦干净了。严霖正在看的一个电视剧,是去年开始热播的一部古装剧,严霖称赞说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国产电视剧了。
    “你刚开始看吗。”我问他。他点点头,眼神虔诚地盯着电视。
    “已经播了一年了。”
    “我在国外啊。”
    严霖依然目不转睛。
    我随后便去屋里关上门构思剧本了。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严霖突然急切地敲我的房门。
    “……怎么了?”
    我开门,他在门外眉头紧皱。
    “你告诉我,”他一边说一边伸进衣服摸自己的肚子,还做出一副貌似很苦恼的样子。“这个男主角,最后死没死?”
    “……”我把门保持敞开,回到桌子前继续。“那不是剧透了吗。”
    “没关系,我不怕剧透,我最怕看地兴致勃勃、最后是个badending。”他说着跟到桌前来。
    “……死了。”
    “草,我就知道!”
    他很懊恼似的拍了我下桌子。
    “……你写什么呢?别告诉我你还有暑假作业?”
    “……剧本。”
    “你要拍片子啊!”他显示出极大的兴奋。“拍什么题材?侦探吗?”
    “差不多。”
    我的思路被他打得七零八落,索性放下笔不写了。
    “别合上啊,借我看看呗!”
    “不行。”
    “为什么?你怎么什么都不让我看啊!”
    “……我害臊。”
    说完我也很惊讶于自己的诚实。严霖那种咄咄逼人的对话方式总感觉让人很容易就会暴露想法。
    “没关系啦。”严霖坐到床边离我很近的地方,两手抱着胸。“我脑子还是不错的,也许可以帮你参谋一下。”
    “……”
    说到这,如果只是跟他讨论一下剧情的话倒是没什么坏处。我把本子翻过来最后一页——这头儿是我的草图本,用来梳理人物关系或是逻辑关系。
    “那你听着:假设在这个屋子里你要杀我,但你还要做出不在场证明,就是说,你离开这里之后我才会死于你的设计之下,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
    严霖的眼看向天花板,眉头又皱了起来。
    “首先我为什么要杀你?”
    “……假设。”
    “我知道,我是说,我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嗯……”
    严霖首先想到这个问题,说明他是在认真考虑的。
    “你……恨我。”
    我在车上的那个想法实在太丢人没敢跟严霖说。
    “我恨你……”
    严霖呢喃着,低头沉思一阵。
    “……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过,我喜欢用排除法。”
    “排除?”
    “嗯。首先。”他站起来,在我房里来回踱步。“我不可能用毒,太刻意、太容易被怀疑;也不可能放置一些太明显的陷阱,这样警察早晚会发现。人是我杀的,但需要我走之后才能死,这个死包括了两种可能。”
    “……一个是真的等你走后才死,一个是伪造死亡时间。”
    “对!”严霖正好走到门边,猛地转身看我。“前者太难想,但是后者有很多种方法,电视上老演。”
    “可是那样未免俗套。”我摇了摇头。“而且需要严谨的科学依据,否则贻笑大方。”
    “那就是不得不考虑前者咯?”
    “……嗯。”
    “……那就是制造意外了……我们想象一下,一个人在家里,有多少方法意外死亡?”严霖走到我桌前,随手拿起一支笔,坐到我床边开始在空气中写写划划。“煤气中毒,坠楼,碰到利器或钝器……吓死?。”
    “吓死?”
    “比如说,靠某种光学原理,在某个时间点能够制造出的幻象……对一个独处的、而且正处于脆弱状态的人来说,是相当可怕的。”
    我盯着他,实际上在发呆。我想起一些推理小说,确实有这样的桥段。
    “……脆弱状态……”我重复到。“是指什么?”
    “你想啊!”严霖笑到。“有很多种可能性啊,我“恨“你,也许你“爱“我呢。”
    “……”
    我跟严霖讨论了一下午,设计了很多情节,一开始我把它们零散的记在本子后面,后来严霖自告奋勇帮我把剧情串了起来。
    严霖下笔的时候我发现,他写字很美。对,是很美,我很少去这么形容,但他写字真的很美。
    “你写字真丑。”
    严霖一边写一边说。我在旁边看着点点头。
    “你还点头,真服了。”他停笔,抬头看我,露出一丝讪讪的笑。“我教你写字啊?”
    “不用。”我指了指本子。“你继续啊。”
    “怎么呢,那么大人了不练练字啊?”
    他低头继续。
    “不,我一般把剧本打出来。”
    “……真不求上进。”
    我瞥他一眼,想反驳点什么,但那时我所看到的他的侧脸十分认真,盯着本子的眼睛不时地眨一眨,表情那么轻松愉悦。我坐在他旁边,能听到安静的房间里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和他轻微的呼吸声。
    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围绕在他身边,我一时语塞了。
    “写好了!”
    许久后,严霖的声音像一次小型爆炸在耳边响起。
    “我擅自加了点剧情进去可以吧?”
    “……什么剧情?”
    “嗯……我恨你,原因可以再定。”严霖一本正经的说。“然而你却不知道我恨着你,但我却知道你爱着我,我利用你的爱,杀死了你。”
    “……嗯……好像有点意思……如果是这样呢?”
    “嗯?”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恨我和你恨我的原因,其实我知道。”我突然来了灵感,有点兴奋地说。“其实我知道,但即使如此我也爱着你,愿意冒险让你呆在我身边。”
    “哦!”严霖有点惊讶似的看着我。“不错啊,那这个故事就可以叫……”
    “飞蛾扑火。”
    我们俩异口同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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